老七連忙能屈能伸地說:“別別別,豐部長,我就靠你了,沒有你我怎麽睡!”


    惠明聽這話,覺得混蛋得刺耳,豐玥倒是渾不在意,比這過分的葷段子她自己都能張口就來。她說,“行,給那個孟天打個電話吧。”


    老七翻了下手機,“我沒她電話啊,要不撥個語音電話試試。”撥過去,無人接聽。


    惠明說:“我有她電話,我來。”


    豐玥斜斜瞟了一眼惠明,他還有人捉鬼小仙女的電話呢。惠明撥了電話放到耳邊,感覺到豐部長的目光,平淡中閃爍著一絲殺意。


    他把手機放到中間點了公放,多餘地進行解釋:“她都是已婚婦女了……”


    滴,那一頭通了。


    “已婚婦女?說我呢?”


    小仙女的聲音甜軟黏糯,豐玥聽得眼皮一跳,冷然迴答:“嗯,就是你。”


    孟天奇怪,“哎,你誰啊,不是叫什麽明的嗎?”


    “孟小姐您好,我是惠明,有點事想請教你一下。”惠明說。


    “被你從……誒那個誰,你叫啥?”豐玥一挑下巴問老七,老七忙說:“吳勤。”


    “哦,被你從從吳勤家抓走的那個小女鬼,交接給誰了,送到陰間了嗎?”豐玥用鼻孔看著手機,神態特別像講話中的中年男領導。


    “你是誰啊我要告訴你,這是我們行業機密好不好?”孟天對著電話翻了個白眼,誰啊這麽張狂。


    一把清冷的聲音從電話裏穿過來,“我是陰間豐使……”


    “嗷呦,豐使啊,送快遞的?我的業務跟你也沒什麽相交的地方吧?”孟天說。關於豐玥的傳說挺多,她也聽了不少,總而言之,豐使是黃泉快遞營業部最不安分最愛折騰的一屆部長。


    “嗯,最近陰間出了點事,我覺得你可能把那小女鬼給推火坑裏去了,”豐玥正色起來,“你抓她的時候,她是不是隻剩了兩魂在人間遊蕩?”


    孟天一愣,專業啊,說:“是啊,這樣的我見多了,走綠色通道可以進豐都城的。”


    初死之人兩魂離身,等到入殮下葬之後,剩下一魂才正式離開軀體,與另外兩魂相會,共同通往豐都城,過城門時經由陰差相助,將三魂合並唯一,成為豐都城裏的鬼魂。


    像小女鬼這樣的,可能是沒有得到安葬因此三魂無法合並,隻能遊蕩在陰陽兩界之間。孟天他們就負責在陰陽兩個空間的夾縫裏,找到這些遊魂野鬼,然後把他們運送到地府。陰間自然有陰差接手帶這些兩魂的鬼進入豐都城,但由於他們情況特殊,隻能走綠色通道進入。


    “你把她交接給誰了?”豐玥又問。


    “我也不認識,我燒了符,他自己就出來了,每次來陽間出差的好像也都不是同一個差使啊。”


    豐玥想了想,問:“是不是披了一件紅袍子。”


    “是啊。”


    豐玥頭疼,“之前來跟你接手遊魂的,都是灰袍子吧?”


    “是啊,我還當是中元節之後,大家過節,穿得喜慶呢,怎麽,哪裏不對嗎?”


    豐玥還能說什麽,“小女鬼現在大概率兩魂飛散,替某個陽間的人增壽了。”


    孟天瞳孔一縮,“你說什麽?”


    “紅袍骷顱兵是專司地獄的陰兵,哦這是我的行業機密。小女鬼跟你有過交談嗎,你知道她的名字嗎?”


    “叫孫小至,至少的至……”


    話還沒說完,嘟——嘟——,孟天不敢相信地看著自己的手機,豐玥把電話掛了。


    how,dare,you!


    孟天用自己剛學會的美劇口語狠狠地對著空氣訓斥了一番豐玥,然後捏起袁昊的手,咬了一口。


    袁昊看著炸毛的小奶貓,問她怎麽了。


    孟天在床上一陣翻滾哼唧,不把那個紅袍子找出來她誓不罷休!


    掛了電話豐玥給老七安排任務,說:“去查一下孫小至這個人,如果她是被孟天交給地府骷顱兵了,那一定兇多吉少,那兩魂百分之百被地獄那幫鬼給煉了之後,偷進生死簿管理局改壽去了。但是如果她能給你托夢,我覺得,這兩魂飛散,但附在屍體上的那一魂可能還在。不知道她是沒有被安葬還是墳被挖了,總之找到她的屍體,給她葬了,從此你的夢將一片春光明媚。”


    “豐部長,你跟我實話說,我是不是什麽邪骨頭,陰氣重?她怎麽能纏上我呢……我去寺廟裏捐點燈油你說管不管用?”


    “嗯,你還能去買記名符呢,還能直接往功德箱裏砸一萬塊呢,去吧。”


    老七看看豐玥又看看惠明,悄悄說:“我怎麽覺得她是在說反話呢?”


    豐玥嗤笑,好遺憾的口吻,“被你聽出來了呀。”


    老七一晚上夢境割據給了小女鬼,這會兒迷迷糊糊的,“我真的想不通啊,你昨天不是還說我功德無量嗎?怎麽會被小鬼纏身呢?”


    豐玥搖搖頭,“你怎麽那麽會使用誇張的修辭手法呢?我是說你功德無量嗎?你那是啃祖上的蔭德,啃老,明白嗎?自己可沒賺出半點功德來。”


    “不管怎麽說!老祖宗的德那也是德!”老七忽然硬氣起來,“啃老怎麽了?我祖宗積的德,我後人乘涼,根本沒有毛病。”


    “嗯,我覺得你說的對。你趕快找孫小至去吧,她找上你一定是因為從你的麵相看出來你是個大好人了,來找你求救呢。”豐玥托著腮懶懶地說,她這幾天老是犯困,好像秋乏來了。


    “誒,”老七眼前一亮,“原來是這麽一迴事啊。我說呢,我走了,找小姑娘去了,我就知道我是個福大命大造化大的大好人。”


    豐玥特別佩服老七的演繹能力,人家說一分,他就有能耐演化出十分來。她微笑服務地說:“快去找吧,會有大福報的。”


    老七興衝衝地走了,豐玥掩住嘴打了個哈切,看惠明:“你怎麽會有孟天的電話?是老七捉鬼是你捉鬼啊?”


    不開心。


    惠明找孟天的確是有點小心思,但是他不想提前告訴豐部長,於是說:“我留著萬一用得到呢,你看我爸做生意的,迷信,我就諮詢諮詢她,看看她知不知道辦公室裏擺些什麽能旺財。”


    “惠明,”豐玥忽然一笑,“你知不知道你瞎扯的時候,特別明顯啊。”


    底氣特別不足。


    “啊?”惠明愣住。


    豐玥一笑,站起來生個懶腰,眼睛微微眯起,散散地說:“幹活了。”


    惠明“哦”一聲,站起來收拾碗碟,看著豐玥抬手之後旗袍的褶皺,心裏有點蕩漾。他趕忙止住自己這種易燃易爆的情緒,找話說:“豐部長,過幾天冬天了,你要不要我幫你買一點冬天的衣服啊?我知道你不怕冷,但是現在有可好看的衣服了,你要不要試試啊?”


    “冬天我有大衣穿啊,外麵一套就行了。你怎麽知道有可好看的衣服了,你給別人買過?”


    惠明搖頭,“沒有啊,我看到街上有人穿啊。”


    “所以她們的衣服好看,我的旗袍不好看?”


    惠明摸著後腦勺,苦惱了,“不是的。”豐部長經常突如其來地不講理,時光倒退迴幼稚園。


    豐玥扭身出去幹活了,惠明打開他手機上的日曆,忽然想明白豐玥為什麽這麽刁蠻了,她都十來天沒吃過心髒了!


    惠明洗了碗走出去,磨蹭著走到豐玥麵前,幾次想說話,看豐玥埋頭幹活,又都憋迴去了。豐玥低著頭看今日份快遞收取情況,說:“你欲言又止個什麽?要說什麽幹脆說。”


    “豐部長,”惠明下定決心了,“我問問你,你還能堅持幾天啊?”


    “什麽堅持幾天?”


    “那個,吃人心啊。”


    “哦,”豐玥經常隨口說一些話轉頭就忘,她也不記得自己能堅持幾天了,問,“我之前跟你說我能堅持多少天你都不記得了嗎?!”


    “你之前說十天半個月啊,也沒說具體幾天啊。”


    “瞎說,你記錯了,我說的十來八個月,最少八個月不吃,是可以的。”


    “豐部長!真的啊?”惠明聲音裏釀了一杯濃厚米酒,歡喜直往外溢。有這麽長時間自己是安全的,而且,他堅信自己一定可以改變豐部長的飲食結構。


    “嗯。”豐玥轉頭,無聲地笑了。


    ☆、二十二


    周六,惠明珍重地在日曆上標了一個猩紅的圈,這是他休息日。是一周裏他由農奴翻身做主人的唯一日子。


    這一天,他在衛生間哼歌的聲音比日常高了好幾個分貝,他給藍貓鏟屎的時候踏著輕快的步伐,他做早飯的時候歡樂得像個彩票中了六千萬的二逼青年。


    豐玥看著就差在額頭上綁個寫著“好心情”的繃帶的惠明,坐在貴妃椅上瞪著藍貓,一張後媽臉。


    於是老七在給豐玥匯報完尋人進度之後,得到了一個秘密任務。


    惠明出門的時候豐玥故作不經意間隨口問,“你下午是要去看銅豌豆媽媽嗎?”


    惠明點頭,“跟養老院那約了三點過去。”


    “嗯。”


    看豐玥麵無表情地攤在沙發上,惠明忽然就非常的不忍心了,怎麽能他一個人出去,把豐部長丟在家裏獨守空房呢?


    “那個,豐部長,我迴來的時候幫你買巧克力奶,中午飯我放在冰箱裏你一熱就可以了,下午等我迴來做。”


    “你已經說了三遍了。”


    就這麽幾天,一個雖然會做簡單食物但是大體上也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貴小明,憑借其不知道哪裏遺傳來的詭異天賦,做出了數道沒有重樣的菜,甚至其口味之正,連豐玥這種老海城人都揀不出錯。


    惠明“哦”了下,想起垃圾忘記帶了又迴到房間把垃圾袋拿走,一邊向門外走一邊對豐玥說:“那花茶我已經放茶壺裏了,你下午要喝的時候自己燒水啊。小心水壺裏水不要倒太滿,會溢出來。”


    “你這麽操心不如把休息日給你取消了?”豐玥認真地說。


    惠明趕忙搖頭,“我不操心,我相信你。”終於打開了門,惠明又轉頭要說什麽,正好撞見了豐玥沉思著看他的眼神,她凝眸望向他,眼睛裏暗流湧動,惠明幾乎看得心頭泛酸。


    一時把自己要說什麽給忘了。


    豐玥表情轉換成日常的不好惹,說:“你走不走?”


    “那我走了豐部長。”惠明拎著垃圾袋出門,垃圾箱都過了好幾十米才反應過來,又折返迴去把垃圾丟進去。


    豐部長看他的那個眼神,怎麽那麽奇怪呢。


    惠明坐公交車到了孟天樓下,孟天已經在等著了,說:“你確定要學?”


    惠明堅定無比地點頭。


    孟天說:“我反正是提醒過你了啊,責任盡到了,你要是練不下去,後悔了,培訓費不退的。”


    惠明表示理解,畢竟孟捉鬼師是個大忙人,肯教他他已經非常感激了。


    孟天把惠明帶到了自己家的地下室,裏麵被打造成了一間練功房,整間空曠的房間裏除了一麵鏡子之外,就隻有角落裏堆著的各種尺寸的沙袋。


    惠明脫了外套,隻穿短袖和運動褲,開始他的慘無人道的訓練。


    十分鍾之後,他的短袖和褲子已經完全被汗水浸透了。孟天搬了把折疊椅坐在角落裏看手機,不知道在刷什麽視頻,樂得咯咯笑。


    惠明實在受不了了,胳膊大腿上綁著的沙袋簡直重逾千金,身上的每一寸肌肉到在爆發哭聲。他覺得自己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咬噬著他。


    他偷眼看孟天,她似乎根本沒有注意到他,於是悄悄地把屁股向上一抬,他就隻是一動,一條鞭子就像長眼睛了一樣在他麵前重重一抽,“啪”的一聲巨響。惠明嚇得一哆嗦,對上孟天兇狠的眼神。


    孟天收迴鞭子,用硬凹出來的“四大惡人”式表情麵向著惠明,兇他,“紮穩了,不許有僥幸心理,下一次可就直接抽你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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