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霜山在東土南端,北境聽名字就知道,在東土最北邊,兩地直線距離十幾萬裏,還要越過東土境內的數條山脈。


    這是一段凡人終其一生,都很難走完的路程。


    但對於苦木境的特殊文明形式而言,遍布天下的各處挪移神符完美的解決了“距離”的問題,隻要凡夫俗子肯多花幾枚仙錢,從北境到南荒,也不過是幾刻鍾的事。


    這還是因為凡人不如修行,體魄羸弱,承受不得挪移神符多次跳躍帶來的壓力,每次使用挪移神符後,都需要休息一會。


    而對於修士們來說,這就不是什麽大問題了。


    老江一行從墨霜山出發,連續四次挪移後,就從墨霜山腳下的小鎮,來到了東土與北境的邊境地帶。


    但接下來去逐風原的路,就得靠自己走了。


    其實在北境妖族和仙盟尚未決裂時,也有墨霜山出產的挪移神符連接到北境三大妖聖道場的,那時候人族與妖族之間的關係雖然也有對立,但最少修士和妖修之間還維持著大體的和平。


    但妖聖嘯風入魔是個很重要的事件。


    在嘯風被明理院關入鎮魔塔後,憾地山的青兕大聖便與仙盟徹底斷了聯係,麟主的道場墜星澗雖然也在北地,但麟主是出了名的不管事。


    於是整個北境妖族,就成了青兕大聖的一言堂。


    在它的命令下,北境各處的挪移神符都被摧毀,這就變相的把妖族和人族隔離開來。


    說實話,人與妖之間的對立能嚴重到今日這個地步,和憾地山那位大聖的強硬態度有直接的關係。


    偏偏它又很能打,還變相收攏了整個妖族在自己麾下,一旦真開打,那就要上演一場妖族和人族之間的決死大戰。


    這是苦木境殘破的世界之心無法承受的。


    因而仙盟麵對強勢又頑固的青兕大聖,就隻能捏著鼻子忍下來,當然,仙盟也不是那軟骨頭,任由青兕大聖胡搞瞎搞。


    這些年裏,在東土北端的萬獸宗崛起迅速,時不時還發動門下弟子,往北境去一遭,狩獵妖物帶迴宗門馴成戰獸。


    這就等於在妖族臉上狠狠的抽耳光,青兕大聖肯定不能忍,它麾下的憾地山和萬獸宗多次對抗,但都沒討到太大的戰果。


    主要是鐵山這位苦海修士也很能打,尤其是在用邪術奪了嘯風之子的純正妖軀之後,也修了妖聖不滅體。


    而青兕大聖的實力,還達不到麟主那種可以鎮壓萬物的地步。


    和鐵山真打起來也是半斤八兩。


    再者,萬獸宗也不是一家在戰鬥。


    同在此地的昆侖派雖然不介於人妖之爭,但每次在雙方的對抗,萬獸宗落入下風的時候,就會派出劍修助拳。


    二打一,很不講武德。


    但也正因為這兩個宗門坐鎮於此,才把青兕大聖和它麾下的群妖,攔在了北境中,不讓它們禍亂東土。


    這就是仙盟對青兕大聖的迴應。


    充滿了仙盟那種“和稀泥”和“大局為重”的風格,不主動惹事挑事,但如果那大蠻牛不知好歹,也有的是辦法鉗製它,讓它難受的有苦說不出。


    “不過青兕大聖也不是好惹的,它雖然蠢笨一些,衝動一些,但在吃了幾次虧之後,也學聰明了。


    知道自己一家不能成事,這些年也未有和萬獸宗大動幹戈,而是轉而拉攏北境的其他有名妖怪。”


    在從東土北端,前往逐風原的路上,在老江那架乘坐體驗非常舒適的黑曜星法球裏,捏著包子的牛三生,正悠哉悠哉的,給周圍的其他人講著北境之事的變遷。


    他曾是萬獸宗的真傳弟子,在背叛之前,已成萬獸宗中的馭獸大將,對於萬獸宗和憾地山的矛盾門清的很。


    由他來講述最合適不過。


    “我曾聽聞萬獸宗安插在妖怪中的奸細傳迴的密報。


    說是青兕大聖曾有意和麟主結親,要娶麟主的養女巴夫人,想要用這種辦法,把麟主的墜星澗,也拉入和萬獸宗的對抗裏。


    但它的聘禮還沒送出去,麟主就反手給自己的養女安排了一樁婚事,讓青兕大聖的謀劃徹底落空。”


    牛憨憨笑了笑,其他人聽聞這密事也笑了起來,艙室中充滿了快樂的氣氛,惟獨兇暴丫頭顧淼笑不出來。


    傻妖怪更是語氣譏諷的評價道:


    “竟還有這種事,看來那大蠻牛也是被妖怪們吹的厲害,什麽英明神武,天下無敵,真是笑死個人了。


    自己打不過鐵山,就直降輩分,想要把麟主叫一聲‘爹’,來求取幫忙。


    嘖嘖嘖,堂堂苦海,竟也如此不要臉!”


    “唉,你這可就說錯了。”


    牛憨憨搖了搖頭,給傻妖怪解釋到:


    “妖族三聖裏,你爺爺成妖聖的時間是最早的,在西海蕩魔前四百年就已踏足苦海。麟主次之,在五百五十年前成就妖聖之位。


    而青兕大聖是在西海蕩魔後,得了天降功德,這才將妖聖不滅體修成。


    真正算起來,它確實是麟主的晚輩,迎娶巴夫人這也不算是直降輩分,不過麟主很顯然不想介入這麻煩事的。


    他給自家養女定的親非常倉促,可以說就是為了堵住青兕大聖的念頭。


    我還聽聞,巴夫人那位連理,是從人家龍宮那裏硬搶過來的,據說人家之前已和凡塵女子成了婚,還生了孩子。


    反正這事吧,做的有些不地道。”


    憨憨的話說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旁邊臭著臉的顧淼身上。


    “你們說故事就說故事,看我幹嘛?”


    顧淼注意到了其他人的目光,她抱著雙臂哼了一聲,裝著大度的說:


    “沒錯,憨憨說的那個被搶親過去,嫁給巴夫人的軟蛋男人,就是我爹。但我不認他,這次去北境若能遇到,就要狠狠修理他,給我娘出口氣。”


    她本來是不在這個“調停使團”中的。


    是從傻妖怪那裏聽說了這件事,就跑來央求老板,也加入這個團體中。至於她來北境的目的也很簡單,就是為了尋巴夫人和墜星澗妖怪們的晦氣。


    給自家師父出口惡氣。


    落雁師姐出身的北境小國,是被巴夫人滅掉的。


    這個仇恨現在傳承到了顧淼這裏,她又是龍相睚眥的命格,對於報仇之事,那自然是感興趣的很。


    “憨憨繼續說。”


    坐在副駕駛上的老江揮了揮手,讓憨憨繼續介紹北境的情況,後者往嘴裏丟了個包子,一邊嚼,一邊說:


    “剩下的也就沒什麽好說的了。在求娶巴夫人不成後,青兕大聖也絕了拉墜星澗和麟主入夥的打算。


    它之後把目標放在了逐風原上,幾十年的時間裏,把逐風原中原本追隨嘯風大聖的妖王和大妖們收入麾下,讓憾地山的實力飛快增長。


    但逐風原上的妖怪們雖然群龍無首,卻也不是都願意加入憾地山。


    一方麵,妖怪們天性狂野,不願受規矩拘束。


    另一方麵,逐風原上也有它們自己的大妖王的勢力,比如咱們這次要去見的白夫人,就是七萬裏逐風原中最有權勢的妖王之一。


    我在萬獸宗還聽過一些傳聞,據說青兕大聖在求娶巴夫人之前,就曾和白夫人有過一些不清不楚的關係,白夫人還曾一度搬到過憾地山中修行。


    但最後也不知道是怎麽鬧翻了。”


    “憨憨,你這些消息都是從哪聽來的?”


    劉慧瞥著眼睛,語氣古怪的問到:


    “你一個煉體者,也如此八卦嗎?瞧瞧你打聽到的這些消息,嘖嘖,就差把青兕大聖與白夫人辦事時的細節都說出來了。”


    “啪”


    傻妖怪剛說完這虎狼之詞,就被老江在腦門上狠狠敲了一下,嗬斥道:


    “你一個姑娘,還是馬上要當逐風原大妖王的人,能說這樣的葷話嗎?給我注意一點儀態!另外,憨憨,我也很好奇,你是從哪打聽到這些隱秘消息的?”


    “呃,我是從我的戰獸那裏聽說的。”


    憨憨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頭,在其他人怪異的注視中,一個勁的解釋到:


    “我當時身為萬獸宗馭獸大將,麾下有大妖牛魔一位,掠陣妖將三頭,它們都是我親手從北境捉來的,自然知曉北境妖族隱秘。


    尤其是我那頭牛魔大妖,之前可是在憾地山修行,據說還是青兕大聖的雜血後裔,若不是我運氣好,也捉不得那背景身後的大妖。


    我對它還不錯,它也是個老實性子,偶爾閑聊的時候,就從它那裏知道了很多關於憾地山和青兕大聖的私事。”


    “等等!”


    聽到憨憨說到這裏,傻妖怪突然瞪圓了眼睛。


    她抓著自己的獸耳,一臉狐疑的看著憨憨,問到:


    “你那頭牛魔大妖叫什麽名字?”


    “牛犇,這名字還是我給它起的,它在憾地山是沒有名字的,就叫自己‘紅角’,因它的牛角有血紅斑點得名。


    妖怪們也不興給自己起名字,都用自己的某些特征稱唿,和精怪一樣。”


    憨憨念出一個古怪的名字,又看向臉色大驚的劉慧,他也麵色疑惑的問到:


    “怎麽?有什麽問題嗎?”


    “那不是我牛伯嗎!”


    劉慧站起身,大聲說:


    “我出生之後,就被鐵山那惡人抽了瘋血,之後被一名長老養大,那長老有一頭牛妖戰獸,但從不上陣廝殺。


    因為它受過重傷,平日裏隻被指撥做些雜活。


    但牛伯人很好,就是它護著我,不讓其他妖怪欺負我,當時我被鐵山抽了血,很是虛弱,長老說我可能養不活,就把我丟在一邊不管。


    是牛伯把那長老給它養身體的丹藥都給我吃了,還去和其他妖怪打鬥,取它們的精血喂養我,這才讓我活下來。


    但它受過重傷,實力早就不在巔峰,每次去打都弄得一身傷。


    牛伯曾對我說過,它之前不是長老的戰獸,它之前是給另一個馭獸大將作戰的,還說自己是被那惡人騙來萬獸宗的。


    鬧了半天,就是你把我牛伯騙去當戰獸的!好你個憨憨!我今天就要替牛伯揍你!”


    老江這會也迴過味來。


    他眼神古怪的看著劉慧和憨憨,沒想到這兩個貨還有這樣一層聯係。在劉慧最開始被老江馴養的時候,她確實總會說自己那位牛伯的一些事情。


    當時她是個真正的傻妖怪,把牛伯告訴她的很多話當做真理。


    “你等等!”


    憨憨也大驚失色。


    他站起身,穩穩接住劉慧打來的拳頭,表情喜悅的追問道:


    “牛犇還沒死?它還在萬獸宗活著?當年我和三寶冒險作戰失敗時,我被鐵山親手廢了修行根骨,若不是墨君和三寶相救,我怕是要死在那裏的。


    鐵山殺我時,牛犇和我的其他妖將戰獸,為我舍命擋了幾下。


    我以為它們都死了。


    劉慧,你告訴我,牛犇現在還活著嗎?”


    “我怎麽知道!”


    傻妖怪哼了一聲,說:


    “那一日,萬獸宗被神秘苦海入侵,長老戰死了,他麾下的戰獸除了我之外,都被那強橫苦海隨手滅了。


    但牛伯身體差,一向不戰鬥,那長老死的時候,也沒帶它出來。


    或許它現在應該還活著吧。


    比我父母,牛伯才更像是我爹,如果它還活著,我就一定要把牛伯救出來,送它去享福,它這一輩子,過的太苦了。


    這都是因為你廢物無能,憨憨!


    是你把牛伯害成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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