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墨家仙門主峰也是個小靈界。


    從山門進入主峰之下,入眼所見是一片山穀平原,四周都被重山阻隔,高峰之上煙霧繚繞,看不得天際之高遠。


    但它肯定要比側峰靈界大多了。


    按照掌門的說法,主峰乃是當年墨家仙門宗門核心之地,不隻有宗門大殿於此,包括內門弟子所居之處,製器之地,還有參研星象的大星台。


    還有位於群山之中的藥田,丹房,以及專用馴養靈獸用的獵場。


    林林總總,麵積不下凡塵一小國。


    現在進入主峰眾人所在之地,是通往主峰靈山下的大殿山門處,老江迴頭看去,在身後不遠處,就有一座白玉石雕刻的山門牌坊。


    還是墨家器物造型,內有雲霧縈繞,他們方才就是走這個山門進入主峰的。


    “先賢們真是大氣,用星陣做宗門各處挪移,倒是比現在的大小門派闊氣多了。”


    江夏低聲對身邊的施妍說:


    “若是算上眼前主峰,和之前在星羅海邊緣尋到的側峰靈界。咱墨霜山的宗門麵積,一下子就翻了五倍有餘。”


    “噓,禁聲。”


    施妍對他打了個眼色,以神念迴應到:


    “沒看掌門師尊這會正睹物傷情,若是亂說話,小心掌門罰你。”


    “掌門哪裏是在睹物傷情?”


    老江撇了撇嘴,迴答說:


    “他分明就是以強橫神識,在掃量四方呢,大概是在偵查四方。不過話說迴來,這裏可真是淒慘,瞧瞧,遍地都是廢墟瓦礫。”


    確實。


    眾人入得主峰靈域,入眼所見最尋常之物,就是遍布四周腳下的殘磚斷瓦。


    這裏肯定曾有一個巨大建築物群落,沿著眼前的主峰靈山化作環形的閣樓長廊,就像是一個超巨型的古風莊園,和側峰遺跡那個山下小鎮有異曲同工之妙。


    僅從這非殘跡的麵積和殘存建築物的輪廓,就能依稀猜到當年這裏該是何等壯麗,何等秀美,但五百年滄桑一轉而過。


    現在卻隻剩下一片荒涼。


    在殘磚斷瓦之間,五百年中未有修繕,致使都有野草遍地,荒棄的靈植也是肆意生長,把這廢墟都弄成了一片花花綠綠的草原樹叢。


    但這是好事。


    旁邊楚喬從腳下,拿起一副已經腐朽風化到失去靈力的破碎羅盤,將其放在手中細細打量,他輕聲說:


    “荒棄至此,說明遺跡中並不存有能主動修繕各處的傀儡武衛。側峰之時,我已聽說了,這裏應該不會鬧出那邊的亂象。”


    “不一定哦。”


    老江身邊的傻妖怪這會拄著戰斧,用自己的鼻子在四處嗅聞,她皺著眉頭說:


    “這裏雖然沒有傀儡,但我卻聞到了很像是妖獸的味道,墨君不是說,當年主峰裏是有專門馴獸的獵場的嗎?


    五百年的時間,那邊無人管理,這裏又沒有修士作為天敵,也不知道那些靈獸都繁衍成什麽樣了。”


    老江沒有介於這交流中。


    他拄著玄天劍器,看著眼前百裏之外煙雲繚繞的主峰靈山,他感覺到那靈山之中,似有某些蠢蠢欲動之物。


    “前方有天魔氣殘留,本君與三位長老先去查看,眾弟子在此禦守。”


    墨君摸出一個八階渾天,懸於身側,對身後一行吩咐到:


    “這主峰之上,禁製頗多,五百年中,許還有些危險陣法在運作。在本君確認大殿靈山安全之前,眾弟子切不可貿然上前。”


    如此叮囑一番,掌門與三位長老乘上騶吾車,在異獸傀儡邁步中,消失在弟子們眼前。


    這騶吾車為墨門靈寶,肯定不隻有跑得快這一項神通,它可以載著乘客,以穿梭神通,在不激活反擊的情況下,越過大多數禁製結界。


    幸虧墨君乃是正人君子,不會用騶吾車做不可見人之事。


    這東西要是落在心術不正的人手裏,苦木境怕就要多出一段神偷傳說了。


    “本君要用心查看四周禁製,這靈寶車就由徒兒你代為操縱。”


    在不斷穿梭的騶吾車上,墨君將一枚梭型的獸牙神符,遞給了身旁施妍,大長老並未猶豫,接過獸牙,就代替墨君駕駛靈寶車,向前穿梭禁製。


    墨君又把手中的墨霜玉冊,遞給了另一旁的劉楚,說:


    “此乃進入宗門大殿的信物,一會由楚兒來負責操縱。”


    劉楚也沉默接過玉冊。


    但和施妍不同,執法長老在接過這靈寶時,看了一眼自家師父。


    墨君未有注意到二弟子的眼神,他背負著手,站在車轅上,似是真的將全部精力,都用在了化解周遭各色禁製上。


    “用心!前方有天魔氣聚集。”


    墨君的聲音幽幽傳來,讓在心中思索的劉楚當即反應過來,立刻捏出神通仙法,以狴犴神力,壓得身前爆裂湧出的天魔氣層層撕裂開。


    在主峰靈山之下,一眾弟子也都看到了宗門大殿上方,不斷湧出的怪異黑氣,就像是掌門和長老進入其中,刺激到了主峰內部盤踞的一些五百年前殘留的魔氣。


    “不對勁。”


    老江的眉頭越皺越深,他盯著頭頂如墨汁入水,被染成黑色的靈山雲霧,心中那股不安越發震動。


    他伸出手,放在胸口,心髒跳動的速度有點快了,識海中陸吾也躁動不安,九尾搖曳,發出虎吼連連。


    這種心慌的感覺之前從未有過,今日怕是要出事。


    要出大事!


    “後麵有東西來了,大夥小心啊。”


    咋咋唿唿的劉慧,閃身從風中化出身形,指著後方,大喊到:


    “像是妖獸炸了窩,數量還不少呢。”


    “嗯?”


    江夏迴頭掃了一眼騷亂發生之地,這一看之下,江老板頓時扣住了玄天劍器,他說:


    “師兄師姐們,警戒!來的不是妖獸!”


    “是魔物!”


    ---


    墨霜山開啟主峰遺跡,要比他們開啟側峰時低調太多了,但還是瞞不過有心人的窺視。


    星羅海之外,西海避水宮中。


    寒淵老龍王怒氣衝衝的帶著自己的精銳,接管了避水宮中的各處防禦,老龍王也不理會那些被嚇壞的宮中妖物,帶著一身煞氣,徑直往避水王內宮大步走去。


    “砰”


    內宮大殿被老龍王一腳踹開,引得四周激流震蕩。


    它往前方龍宮王座看了一眼,正看到避水王斜坐在王座上,腳下布滿了破碎的酒壺,自個正提著一壺龍宮佳釀,喝得五迷三道。


    時不時還激烈咳嗽一陣,咳出點點龍血,墜於地麵,帶起陰寒之氣,避水王之前被墨君偷襲重傷,這會還遠未痊愈。


    “避水!大日宮中寶璽,可是你帶走的?你莫不是瘋了!”


    寒淵老龍大聲嗬斥道:


    “你可知,拿走寶璽,會讓大日鎮守的那一方大海眼顛覆?罪淵近來已是有不穩征兆,你這是要生造出一場西海魔災不成?”


    “有何不可?”


    喝得醉醺醺的避水王瞥了一眼自家族叔,它像是醉了,又像是沒醉。


    梗著脖子朝老龍王說:


    “大日已死,族叔,留著寶璽又有何用?仙盟發來信函你可看了?他們要調麟主養女巴夫人入西海,接手大日留下的鎮壓空缺。


    我呸!


    這是要卸磨殺驢!”


    這醉話說的老寒淵也是一臉沉寂,一雙龍目中露出無奈之色,它歎了口氣,對眼前自暴自棄的避水王說:


    “就算仙盟這事做的不地道,你也不能擅自取走寶璽,若是真引來魔氣衝擊,整個西海怕都要...”


    “砰”


    老龍王的話還沒說完,一樣東西就被丟在了它腳下。


    一方精致玉印,有真龍之形纏繞,散發出絲絲陰寒,又有仙靈之氣環繞其中,端的古樸大氣,卻沒有絲毫雕琢。


    似是它生出時,就是如此模樣。


    此乃大衍寶璽,妖龍一族的秘寶,據說與天地之間第一條真龍相伴而生,寶生九枚,有五方在西海蕩魔中,被十三真龍帶入罪淵。


    剩下的四方裏,一方被做成覆海靈珠這靈寶,其他三方都在三位龍王手中,用於鎮壓西海的三個大海眼。


    這本是稀世重寶,然老龍王腳下這個,卻已經出現了道道裂痕,竟是快要碎掉了。


    “你!”


    寒淵王心中大驚,將寶璽握在手中,仔細查看,又怒火衝心,看著眼前站起身的避水王,他大聲嗬斥道:


    “你把這寶璽做了什麽!”


    “仙盟不仁,放任它墨霜山欺辱我龍宮,既然打的卸磨殺驢的主意,那就休怪本王不義!”


    避水王自王座上站起身來,將手中仙釀揚起,灌入嘴裏,喝得是再無一絲富貴氣,倒像是凡塵人族中那些光棍漢子們一樣。


    它看著自家氣得發抖的族叔,冷笑一聲,說:


    “這些年裏,我龍宮為它仙盟,為這苦木境鎮壓大海眼,護的罪淵安穩,已有多少俊才亡於這鎮壓之事裏?我龍宮化龍池多年萎蔫,不都是把祖龍龍氣送入罪淵?


    說句難聽點的。


    這苦木境現在還能維持安穩,就是用我龍宮族裔的血淚換來的。


    以前我們傾盡全族之力,培養出麟主入苦海,以為我龍宮妖族就此崛起,也能在這天下占一分權勢。


    誰知卻養出了個白眼狼!寧願相助仙盟,也不給自家族裔出一份力。


    罷了。


    也就不指望咱們那麟主大聖給族裔討公道了。


    本王受了氣,本王就自己討公道!族叔乃是長者,自然是知曉,這大衍寶璽能鎮壓大海眼,自然就能引動海眼...


    嗬嗬,本王做了什麽?


    簡單的很!


    本王給那搖搖欲墜的西海罪淵,加了把火!就借著海眼顛覆,順道把我龍宮當年入罪淵的十三真龍換出來!


    墨嵐把通往周天靈界的陣盤碎了,我龍宮已是躲無可躲,注定要困死在這西海一隅,族叔啊,旁人不知道那罪淵情況,我們龍宮於此鎮壓五百年,還不知道嗎?


    滅世大劫被拖延五百年,終是要來的。


    既然躲不過去,不如幹脆親手把那亂世引來,待我龍宮十三真龍迴返現世,咱們也就不必仰人鼻息了。


    仙盟和墨家人既不給我們活路,我們就自己掙條活路!”


    “轟”


    也不知是否湊巧,避水王這話剛說完,就有一聲巨響於西海中震蕩而起,在這龍宮之中的每一道水流都變得顫栗起來。


    寒淵老龍王一臉驚恐的看向宮門之外,似是看到了可怕之物。


    在整個龍宮與西海的搖曳震蕩之中,醉醺醺的避水王卻整了整自己的衣冠,將手裏的酒壺丟在地上,萬物顫栗之中,它對老寒淵說:


    “族叔,在魔氣翻天覆海之前,趕緊走吧,就當你今日沒來過。”


    “若我謀劃成,西海龍宮崛起就在今日。


    若我不幸被諸位苦海斬了,龍宮血裔,也能留你一脈。反正以族叔這修到高深的磕頭功夫,總不至於被仙盟給剮了。”


    “何至於此啊。”


    寒淵老龍這會已是手足無措。


    它到底是老了,又是經過西海蕩魔之戰,見過淒慘景象,心中再無雄心壯誌。


    眼看著避水王要往宮外去,它便伸手拉住它,就如哀求一般說:


    “收手吧,避水!集合你我手中兩方寶璽,還能壓住那海眼,莫要一錯再錯,這事若是做了,苦木境中,就再無我等...”


    “嗬嗬。”


    避水王一把將族叔手指撥開,它瞥了一眼老寒淵,說:


    “這苦木境啊,五百年前就該毀了。這就是天意,族叔,有些事是躲不過去的。當年你們拚死拚活,救下此界,可曾想過今日這事?


    我若是你們,當年就放任它毀了罷了。


    何必苟且偷生,還留下這爛攤子給後代。


    要我說,毀了就毀了吧。


    萬物皆亡,還落得個白茫茫一片,多幹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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