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時,墨霜山靜悄悄的一片。


    雲海籠罩,孤月懸空,又有各山峰中的弧光閃耀,盡顯一派仙家靜謐風度。


    不過這種安靜是有原因的。


    施妍帶著一幫人去雁蕩池參加遊戲大比,今日已是閉幕式,但之後還有兩天的狂歡遊行,他們估計要在那裏再留一段時間。


    尚同峰空無一人。


    而在紅月戰爭之後,劉楚一係的弟子們,也被老江安排上了,他們現在都隨著劉楚在maga世界天堂島那邊建設新墨城。


    天誌峰這邊也是空無一人。


    整個內門三峰就隻有三寶長老所在的尚賢峰還有點人氣,不過也隻有他一個人,在丹廬中忙活著。


    最熱鬧的地方是明鬼峰,外門弟子們一個個精力充沛,這會夜色下,還有人在明鬼峰的煉器室裏忙碌著。


    馬上就要到淘汰的年度大比了,每個弟子壓力都很大,像極了臨考前的學生們,一個個恨不得一天能有三十個小時給他們查漏補缺。


    後山那邊也有點熱鬧。


    時不時傳出悠遠的狼嗥聲,那是老江的“靈獸”,傻妖怪劉慧在撒歡。


    她馬上要渡劫了,保持一個好心態就非常重要。


    “唔,還要給那小狼兒再做兩丸‘禦雷丹’。”


    尚賢峰的丹廬中,禿頂的三寶長老,正在分揀靈植,準備開爐煉丹。之前江夏找過他,拜托長老給自家傻妖怪準備點渡劫用的丹藥。


    老江之前去問過掌門了。


    掌門說墨家人的特權隻能給墨家人用。


    傻妖怪雖然是老江血契靈獸,但也不能享受這玩意。而妖怪渡劫和修士渡劫不同,其妖雷劫來勢更猛,破壞力更強。


    用法寶幾乎無法抵禦,就隻能靠著妖軀硬抗。


    這樣算來,能給傻妖怪提供點幫助的,也就隻有丹藥一途,用於給劉慧渡劫用的陣圖什麽的,早早就從鴻雁會買到了。


    但渡劫用的上品丹藥價格昂貴且不說,鴻雁會那邊數量也少,就求到了三寶長老這裏。


    長老一向樂於助人。


    之前又和老江有過約定,幫他煉丹不要錢,自然是應允下來。


    “江夏那頭狼妖用過功法,又服食過老夫煉製的妖靈丹,其一身妖氣已經被煉化七分。她要渡劫,這妖雷劫定然比其他妖將的弱上幾分。


    再用禦雷丹增強其對雷法的承受力,應該就是十拿九穩之事。”


    三寶長老心中想到:


    “不過那狼妖身居神通倒是多得很,大概是在紅月界深耕已久,得了上好灰燼,隻是那灰燼會引發魂靈異變。


    她用了那麽多,其魂體異化估計已經相當嚴重。


    好在紅月亮魔物已死,那魂體異化也不得引發心魔具象。在渡劫之前,還得請楚喬師侄為她梳理幾次,安撫下魂靈躁動,方可安然渡劫化形。


    這般算下來,到那狼妖渡劫之後,差不多也就該準備往西海去了。”


    想到此事,長老便歎了口氣。


    掌門墨君一心要去,也是要解心中疑惑,此乃人之常情,自己當年初來苦木境,受了掌門大恩,此次隨掌門前去,不管是水裏火裏,都要走過一遭。


    “看來,得多準備一些鬥法用的丹藥了。”


    三寶撚著胡須,迴頭看了一眼已經準備齊整的三座精巧大氣的丹爐,又在手中納戒一彈,將更多的靈植好物放在手邊桌上。


    但就在他準備開始煉丹時,卻突然感覺到自己這尚賢峰地麵震動了一下。


    長老反應極快。


    雙手探出間,就有他的招牌法寶捆仙索納於手中,另一手裏也多了一杆紫氣纏繞的靈幡。


    他臉色肅穆,從丹廬中大步走出。


    周遭環繞的靈氣聚匯成白霧滔滔,又在長老搖動靈幡中,化作一條張牙舞爪的白霧靈龍,纏繞於三寶周身。


    靈氣激蕩得三寶那一身白衣長袍飛舞,又帶起長須搖曳,看著不怒自威。


    他是墨霜山三長老裏最低調的。


    但低調不代表著好欺負,雖然性格溫和,沒有如施妍,劉楚那樣,做過打殺修士之舉,但真要事到臨頭,長老可是不怵的。


    以他一身丹術宗師修為,再加上手中有好些合用法寶,就算是對上尋道大能,也有一戰之力。


    在三寶做好迎敵準備的注視中,眼前夜色孤月照耀之下,一個高大如鐵塔一樣的身影,一步一步朝著丹廬走來。


    他的大光頭在月色下反射著冷漠的光。


    雙手插在褲兜裏,也不用什麽法器法寶,就那麽大步向前。


    最恐怖的是,這家夥是硬頂著尚賢峰的防護大陣走過來的,其陣法流轉,壓迫在這大光頭身上,讓他就像是背著一座山在前進。


    每一步,都會在地麵留下一個深刻的腳印。


    但看他的樣子,卻絲毫沒有表現出痛苦,或者壓力巨大的表情,大臉盤子上一片平靜,雙眼直視前方,抿著嘴。


    也沒有露出兇狠之相。


    但就這副身板,再加上全身纏繞的那股沉重如山的氣勢,絕對能讓任何看到他的修士主動退避三舍。


    這一看就不是好惹的家夥。


    “你...”


    三寶長老看到眼前的牛憨憨走過來,他臉上表情一瞬變的非常精彩,開口欲言,卻又被憨憨伸手打斷。


    他抬起頭,看著禿頂長老,那嚴肅的臉上,慢慢露出一絲笑容,說:


    “喲,好久不見了,三寶。”


    “你恢複記憶了?”


    三寶這會眼中盡是愕然。


    他抬頭看了一眼天空,手中紫氣靈幡舉起,身纏白霧靈龍便搖頭擺尾的衝入天際,又在下一瞬化作霧氣結界,將整個尚賢峰籠罩的嚴嚴實實。


    在霧氣流轉裏,雙手插在褲兜裏的牛憨憨用一種同樣複雜的目光看著三寶長老。


    他聳了聳肩,語氣隨意的說:


    “托了江老板和羅格的福,剛才碎了你在我腦中植入的那顆‘三生三劫丹’,真的是很疼啊,差點就死了。


    幸好我命中遇貴人。


    現在看到我,是不是很驚訝啊,三寶。”


    “我是為了幫你!”


    三寶後退了一步,咬著牙對眼前的憨憨說:


    “你既然拿迴了記憶,就該知道,當時那情況,如果我不那麽做,任由你一意孤行,你會被萬獸宗的人挫骨揚灰。


    你當時根本沒有計劃!


    你隻是在胡來。”


    “我能理解你為什麽要封了我的記憶,把我扔到鳳山街裏。我知道你是為了幫我,所以我在這裏心平氣和的和你聊這些。”


    憨憨歎了口氣,說:


    “但我很懷疑,三寶你在這苦木境好日子過多了,已經忘記了我們當時拚死拚活來到這大靈界的目的。


    我們是發過誓的,三寶。


    我們身上背負的那些東西,你都忘了嗎?”


    “我沒忘!”


    長老就像是被這話刺激到一樣,他這一瞬漲紅了脖子,對牛憨憨喊到:


    “我在用我的方式,完成我們當初的誓言!我已經和墨君達成了協議,隻要我幫他弄清楚當年的真相,他就會幫我完成我的...我們的複仇!


    三生,你現在不要衝動,你在萬獸宗學的一身功法已被鐵山親手廢掉,又被他們逐出山門,你現在需要的是耐心等待。


    別那麽衝動,不要把我們最後的同伴都賠進去。”


    “你說的是三十六變天罡決?”


    憨憨大笑一聲。


    他抬起左手,握成拳頭,在三寶詫異的注視中,一道至剛至陽,如太陽爆發的力量,隨著憨憨的蓄力,一點一點的纏繞在他百煉成鋼的軀體上。


    那灼熱之下,憨憨的皮膚就像是被點燃,在血管中流淌的仿佛是岩漿一般。


    他維持著那力量,看著三寶,說:


    “老江把這叫‘核爆拳’,我不太懂這是什麽意思,但非常貼切。我已經不需要什麽煉體功法了,三寶。


    我不需要那些垃圾玩意了。


    我已經從江老板那裏,得到了新的,更強大的,上限近乎無窮的力量。


    我比以前更強了。


    但...”


    憨憨搖了搖頭,散去了手中如太陽般的力量,他咳嗽了一聲,換了種溫和的語氣,對三寶說:


    “但我也從江老板那裏收獲了智慧,我隨著他去廢土,去紅月界,我的眼界已經被大大開拓了,我不再是當年那個隻會蠻幹的莽夫。


    三寶,你是我們中最聰明的。


    你不必再擔心我被憤怒和憎恨驅使著失控。


    我今夜過來見你。


    隻是告訴你,我已經有了新的計劃,我要把我們的故事告訴江老板,我要借助他的力量,完成我們對萬獸宗的複仇。


    他會答應的。”


    憨憨咧開一個狡黠的笑容,又摸了摸自己的大光頭,說:


    “他有劉慧在身邊,那狼妖和萬獸宗也是不死不休的仇恨。更難得江老板有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他會支持我們的。”


    “但他不喜歡被利用,三生。”


    三寶長老搖頭說:


    “在紅月戰爭之後,我也考慮過借用江夏的勢力,我一直在踟躕,苦木境不是紅月界,就算是江夏,要在這個世界裏發動一場戰爭,也不是那麽容易的。


    如果弄不好,還會引發他的反感。”


    “不不不,你對江夏還不夠了解。”


    憨憨擺了擺手,說:


    “他隻是表現的像個商人,他是個很好的首領,他也一直在尋找苦木境的真相。我們不必欺騙他,更不必利用他。


    我們隻需要讓他看到那些真相,他就會站在我們這邊。


    嫉惡如仇的人看到一個建立在黑暗之上,群魔亂舞的世界時,他不會被嚇到,他隻會竭盡全力,把這個不公的地獄攪得天翻地覆!


    我對他很有信心。


    為此,我願意為他當牛做馬,我心甘情願。


    他會幫我們的。”


    聽到憨憨的一席話,三寶長老沉默下來。


    幾息之後,他說:


    “那就得趕快了。


    我們在萬獸宗的同伴在你失蹤之後,就認為我不再值得信任,他們認為我是懦夫和叛徒,便斷去了和我的聯係。


    我不知道他們在策劃什麽。


    但他們肯定已經開始行動了。”


    “就在西海!”


    憨憨握緊拳頭說:


    “找個機會,給老江看看他一直想要知道的真相!必須把握好時機,不能再和上次一樣,被幹擾到。”


    “三生,我還有個壞消息要告訴你。”


    三寶長老指了指天空,低聲說:


    “我們在仙盟的那位朋友,已經不再支持我們了,他知道我們不會改變想法,便也不再拉攏我們。”


    “我們已經有了江老板,就不需要他了。”


    憨憨哼了一聲,語氣不善的說:


    “都是一群貪圖安逸的仙盟走狗罷了,他們已經忘了他們從什麽地方來,他們忘記了那些承受的苦難,他們和我們不是一路人。


    罷了,我這就走了,你繼續煉丹吧。”


    說完,牛三生擺了擺手,轉身走出幾步,又捂著肚子轉迴來。


    腸胃裏發出讓人尷尬的咕咕聲,剛才那副冷酷到一塌糊塗的猛男氣質,在這一瞬完全消除,似乎又迴到了憨憨的原本狀態。


    他一臉痛苦的捂著胃部,說:


    “那核爆拳猛是猛,但太消耗體力了。你這裏有吃的嗎?能迴氣的丹藥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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