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真不好伺候啊。”


    兩個時辰之後,老江和如月一起走下尚同峰的石階。施妍剛服用了三寶長老特意煉製的丹藥,這會已睡下了。


    但說是入睡。


    其實也是在識海中,以元神煉化魔念為特殊的靈器胚子。


    因為要以幻術法咒為引,需要在洞府之內展開大夢功法,以老江和如月的修為,既幫不上忙,也抵不住大夢功法徹底施展開的威能。


    因而就隻能暫且離開。


    江老板一邊向山下走,一邊很戲精的擦著並不存在的汗水,他對身邊的如月吐槽道:


    “本就是個潑辣性子,現在又多出一股‘弟控’的味道來,一會讓我叫她師父,一會又說我生分,非要讓我叫她姐姐大人。


    不叫還不行。


    別看她現在虛弱,揍我這樣的個把小修士還是手到擒來。又不能真用玄天劍器去砍她,就算抵擋也不行,怕傷到她。


    真是熬人的很,愁人的很。


    怪不得旁人都說這久病床前無孝子呢,我看還是趕緊把落雁師姐召迴來。


    maga世界建新墨城的事,先交給旁人管著,讓師姐迴來替我照顧師父...呃?你笑什麽?”


    老江這如碎嘴婆婆一樣的吐槽,卻引來了身邊如月捂嘴輕笑。


    眼見老板語氣不善的詢問,如月便咳嗽一聲,板起臉來,學著老江平時的樣子,擺了擺手,說:


    “沒什麽,我想起了好笑的事。”


    “嗯?”


    老江的眼神更不善了,小秘書急忙解釋到:


    “是真的好事,沒騙你。


    看,老板,我從施妍長老的寶庫裏取了一套七彩鳳衣,還有條上品水雲紗做的香妃菱,都是極好的法寶呢。”


    如月隨手一招,一道飄動如水波浩渺,又有雲霞陣陣,在兩頭係著銀色小鈴鐺的紅色香妃菱就飄飄飛出。


    纏繞在白澤小姐手臂與纖腰之間,還在身後淩空浮動。


    給她平添了一分優雅。


    至於那套七彩鳳衣,肯定不能在這裏換了,兩人獨處的時候,再穿給老板看。


    老江伸出手,握住了那紅菱紗,兩指用力,萬鈞加持下,也沒能將看著嬌弱的紅菱撕開,反倒是引發了法寶的反擊。


    幾道紅光水刃潑灑而出,砍在老江脖頸手腕上,卻也沒能給老江破開傷口。


    “確實是好物,用來護身再好不過,而且很漂亮。但我還是感覺你剛才在笑話我。”


    江老板嬌傲的哼了一聲,狠狠瞪了一眼還在捂嘴輕笑的如月。


    他背負著雙手,一邊向前走,一邊歎氣說:


    “我現在啊,應該算是施妍的‘渡劫道具’,正用以填補我這師父心中遺憾,就如那小女孩入睡時必須要抱著的小熊娃娃一樣。


    唉,一直都說她命途多舛,直到我入了她識海,才真正得知她年輕時過的有多慘。


    雖說咱們的人生裏都充滿了遺憾。


    但像是施妍這樣失去那麽多的,確實也是罕見。


    所以,就當是我憐憫我家師父,陪她把這場戲演下去...”


    “是嗎?”


    如月跟在後麵,小聲說:


    “但老板你雖然說著自己是迫於無奈,我看你的姿態,卻似乎更像是樂在其中。而且剛才那一番話說的真情實意,不太像是演出來的。


    我倒是覺得,你是真把她當從未有過的姐姐...


    這畢竟不是單方麵影響,既然是和元神識海有關,那就不可能隻影響到施妍長老。你其實也被改變了,對吧?老板。”


    老江沒有迴答。


    但沉默就意味著答案。


    他並未告訴過其他人,在施妍渡劫完成之後,他被睡王喬弄得昏睡三天,修養精神之中,其夢境展開,都是施妍和施雲小時候的相處場景。


    他確實被改變了。


    那段記憶在他腦中鮮活如初,每一個細節都非常真實,隻是那夢境的記憶裏,施雲那張臉,從頭到尾都被替換成兒時的他。


    他就相當於在夢中,配著小施妍一起長大,朝夕相伴。


    他都這樣了。


    那麽作為記憶本體的施妍,其迴憶被替換更改的肯定更嚴重。


    這根本就不是在演戲。


    施妍是真的把他當成自己早已逝去的弟弟。


    那眼中的溫柔。


    那股因缺憾而想要彌補的心性,進而導致她對老江無微不至的極度關切,都不是裝出來的。


    更無可救藥的是,老江嘴上說的很硬,說什麽都是戲,但實際上,就在剛才,他發現自己也很享受這種怪異的相處。


    他騙不了自己。


    他和施妍之間,本來很糟糕的師徒關係,已經被永久的改變了。


    這種改變目前還看不到是好是壞。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他和施妍,都必須重新適應這種新關係。


    “總之,這件事我隻和你說,知情者不過劉楚和三寶兩位長老,不可對其他人說起。”


    老江給自己倒了杯茶,對如月叮囑到:


    “事關施妍心魔大事,萬萬不可埋下禍根。”


    “嗯。”


    如月點了點頭,她作為老江最信任的人,是知曉事情輕重的。


    “石榴那邊的遊戲大比已提上日程,迴去讓老四準備準備,過幾日,就帶人往南荒去,散修也好,凡人也罷。”


    江老板摩挲著下巴,語氣輕鬆的說:


    “既然已形成風潮,那就要繼續推進下去。


    這段時間打超級英雄,打魔物,打紅月亮也太累了些,正好趁這個機會,去南荒散散心。”


    ---


    “相公,不如這次迴來,就把那南荒貴女帶迴來吧,省的旁人總說我家相公薄情。”


    鳳陽郡城,劉宅之中。


    已經有些顯懷的牛夫人躺在床榻上,看著坐在床邊,給自己捏腳的劉老四,她一邊從手邊撚起一顆渾圓發亮的仙棗,一邊對自家夫君說:


    “妾身如今這狀況,也伺候不了你,正好趁這機會,讓那南荒貴女正式入了宅門,給個名份也好。”


    “從哪學人家說這般話?是不是你那幾個侍女又給你瞎出主意?”


    老四抬起頭,瞪了一眼牛夫人,說;


    “咱兩人都是出身微末的。


    不是與你說了,我夫妻兩人相處時,別拿捏腔調。外麵聽那些奉承話都夠膩味了,迴來家裏,就說點體己話。”


    “我說真的,相公。”


    聽到老四嗬斥,牛夫人低下頭,輕輕打了打嘴巴,便又舒展開嬌小的身形,有些笨重的坐直身體,把手邊那清晨才從墨霜山明鬼峰送來的仙棗放在一邊。


    她拉起老四的手掌,揉著自己的肚子,輕聲說:


    “相公你知道,我是農家女,見識不多,壓住家宅已是頗為吃力。如今又有了身孕,再理不得事。


    咱這昆侖坊又家大業大,相公一人在外打拚已是疲憊,這後宅之事又豈能來煩相公?


    與其交給一個不知底細的,不如請那南荒貴女迴來壓一壓,反正她名義上也是相公你的妾室,帶迴家來是名正言順的。”


    說到這裏,牛夫人得意的看了一眼自己隆起的肚子,又將頭靠在撚須思索的老四肩膀上,她低聲說:


    “相公莫怪我多事,昨日我請朱莉大掌櫃用她們那儀器為我看了看,這一胎是個男丁,劉家已有血裔傳承。


    我以前不提這事,是心中害怕些,但現在也不瞞相公你,俗話說母憑子貴,讓她那貴女過來,我也沒什麽好怕的了。


    再說了,我聽說咱們那昆侖部落,在南荒借著龍辛氏對外開戰征伐的機會,已是吞並了好些小部落,現在都有三四萬人的規模了。”


    牛夫人想起昨日朱莉的叮囑,便對老四吹枕頭風說:


    “咱昆侖坊根基在東土,南荒那邊雖有產業,但也是鞭長莫及。南荒那邊,就由著那貴女發展,也沒個人去盯著看著。


    萬一那邊出了事,怕是要連累到相公的。


    上次鳳鳴國老國主,差遣親信太監,繞過相公你直接和昆侖部落那裏買了個‘登仙’名額的事...相公莫要忘了。”


    “嗯,那事確實兇險,那一夜宮廷喋血,宰相身死,三王子逼問上門,當真嚇死個人了。”


    老四撚著鼠須的手停了停,他點了點頭,深以為然的說:


    “夫人說的確實在理。昆侖部落發展迅速,確實有些魚龍混雜,雲水娘娘又是一把搞事情的好手,不得不防。


    嗯...


    這話,是朱莉讓你告訴我的,對吧?”


    “嘿嘿,還是瞞不過相公慧眼如炬。”


    牛夫人低著頭,小小的拍了拍劉大掌櫃的馬屁,讓老四得意的哼了一聲,又寬衣解帶,打算和夫人折騰一下。


    理所當然的被牛夫人拒絕了。


    “去去去,找她們四個去,孩兒要緊。”


    被夫人趕出閨房,老四也不惱。


    得知自己將有個兒子,正一臉傻笑,心頭火熱的很,也不要四個腰細腿長的南荒美女護衛侍寢,自己披著袍子,哼著歪歌,溜溜達達的就去了坊市之中。


    那裏正舉辦“誓師大會”呢。


    就在昆侖坊自家的豪華酒樓裏,來自京畿城和本地的一幫沉迷遊戲的紈絝弟子包了場,自費請一幫即將代表鳳鳴國,前往南荒參加遊戲大比的“職業選手”們喝酒踐行


    場麵熱鬧的很。


    “來,門虎兄,飲上一杯,祝此行去南荒旗開得勝,給咱凡人也漲漲臉!”


    一個喝得醉醺醺的富家子弟端著酒杯,走到戰隊隊長煙門虎這邊,很自來熟的要和偶像喝杯酒,但立刻就被周圍人手忙腳亂的攔了下來。


    “你傻了!人家職業高手是不能喝酒的,會影響操作。”


    “對對對,不要喝,此戰乃是我人族大事,以茶代酒就好。”


    被一群人圍著的戰隊成員們倒也沒有受寵若驚。


    鳳鳴國國小民寡,遊戲圈子就這麽大,在場的人又是經常一起玩的。


    說是誓師大會,其實更像是個小圈子的線下麵基,也沒什麽身份高貴與否,大家都是年輕人,能聚在一起都是因為遊戲好玩。


    你打得好,我就服氣你。


    你技術菜,在這裏說話就沒底氣,說實話,這已經有了點俱樂部的氛圍了。


    “煙隊長,給大夥說兩句。”


    老四溜溜達達過來,他也算是眾玩家中很有名氣的人,今夜也是心情好,吆喝著就讓煙門虎站起來說話。


    在各種怪叫歡唿聲中,不善言談的煙門虎被幾個人簇擁著起身,他端起眼前的茶杯,想了想,說:


    “那個,大家夥都知道我不怎麽會說話,冠冕堂皇什麽的,咱也說不出來。就說這次比賽,我等受大家所托,代表諸位前去雁蕩池參賽。


    就算拚的這雙手斷了,也要給大家拿幾個獎牌迴來!讓那些傲氣的修士們看看,咱們凡夫俗子,也有拿得出手的本事!”


    “說得好!滿飲!滿飲!”


    一片歡唿聲中,坐在人群之外的莫七燁也端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口,她倒是挺喜歡這種市井生活的煙火氣。


    不過她身邊的姑娘就不怎麽喜歡了。


    “嘁,一群凡人,還想著挑釁修士,真是蚍蜉撼樹。”


    被老江趕下山的董小柔撇著嘴,將一杯酒灌進嘴裏,又對身邊的莫七燁說:


    “莫姐姐,你當真確認,咱墨霜山也要出人去雁蕩池耍樂子?”


    “對呀。”


    莫七燁這會還捧著遊戲機做最後衝刺訓練呢,她沒有察覺到董小柔話裏的其他意思,便點頭說到:


    “施妍長老帶隊,有內門弟子,也有外門弟子隨行,你師父好像也要去呢。”


    “是嗎?”


    董小柔的大眼睛裏閃過一絲怒氣。


    她哼了一聲,摸了摸自己的納戒,咬著牙說:


    “那可真是太好啦,難得離了山門,正要找個機會,和我家師父,‘親近親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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