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慧的心理問題算是解決了。


    她跟著羅格和如月迴去了夢想公司,但老江卻沒有一起離開。


    他還待在這個看似普通的酒吧裏。


    還順手打開了吧台下麵的收音機,放出一曲舒緩的音樂,自己給自己倒了杯酒,一邊喝,一邊閉著眼睛思索。


    劉慧說了身世,但她疏忽了一點。


    她一個小小妖將,都能在兩日前的失控憤怒中最終控製住自己,老江便不信嘯風妖聖堂堂苦海境大能,連個先天神通都壓製不住。


    劉慧是想得少了。


    老江覺得,三百年前,妖聖嘯風突然發瘋這事,背後肯定還有隱秘。


    而且嘯風發瘋之前,可是鎮守在西海罪淵的,這讓老江不得不聯想到那些覆滅的星穀邪修,他們用來汙染精怪的黑氣,好像也是來自西海。


    鎮山婆婆把那些黑氣叫做“魔氣”。


    “魔...”


    老江盯著眼前酒杯裏的琥珀色液體,他輕聲說:


    “我就說嘛,一個修行世界裏,怎麽可能沒有‘魔’這種玩意的存在,嘯風,邪修,桃符院和仙盟的放縱,西海...


    蔡城隍臨死前,反複叮囑不要去西海,那裏肯定有一些可怕的秘密,還有嘯風...能讓一個讓苦海大能都抵禦不住的秘密。


    所以,罪淵之下,到底有什麽?


    真的隻是五百年前,被封印在那裏的域外天魔嗎?


    不一定吧。”


    江夏摩挲著下巴,將杯子裏的酒飲了一口,他敲了敲桌子。


    說:


    “聽夠了嗎?朋友,出來吧,我要和你談一談。”


    “哢”


    通往酒吧後麵的側門被推開,那個中年黑人酒保慢悠悠的走了出來,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朝著江夏眨了眨眼睛。


    說:


    “我剛才可是什麽都沒聽到,什麽苦木境啊,什麽鎮魔塔,什麽妖聖之類的,我一個字都沒聽到。”


    “我相信你,但它不相信。”


    老江朝著酒保舉了舉杯子,然後抬起右手,暗紅色的厭戰跳入手心,冰冷的槍口抵著眼前的黑人。


    後者很配合的舉起雙手,做出法國軍禮。


    “你還沒告訴你,你的來曆呢。”


    老江放下酒杯,看著眼前一臉平靜的黑人酒保,他說:


    “我猜,你也是四年前那些對世事失望,選擇隱退的超級英雄之一?”


    “哎呀,我可不是那些大人物,我隻是個...怎麽說呢,邊緣人物吧。”


    酒吧擺了擺手,很謙虛的說:


    “不管以前是幹什麽的,我現在隻是守著這家店過日子,我喜歡這種生活,打打殺殺了一輩子,總會想要在死之前,換一種方式。


    所以如果你一定要問,我隻能告訴你。


    我的過去很精彩,但那些已經不值得留戀了。”


    酒保重新拿起杯子和抹布,他無視了老江舉起的厭戰,揮了揮手,說:


    “還有你家那小丫頭,她把我這裏所有的酒都喝光了,為了保護她不被打擾,我這兩天可都沒有開門做生意,都是小本買賣。


    再這麽搞下去,我下個月就要破產了。


    所以。


    走之前,記得把酒錢結一結,還有小費什麽的。”


    “嗯。”


    老江點了點頭,他將手裏的雪茄在煙灰缸裏彈了彈,對眼前的酒保說:


    “那就坦誠一些吧,別裝了,我要和真正的你聊一聊。”


    “你確定?”


    老酒保瞥了一眼江夏,說:


    “我告訴你啊,真正的我可是很可怕的,我已經很多年沒讓它出現過了,就是怕嚇壞那些無知的家夥們。


    溫莎的靈魂在你那裏,對吧?”


    老酒保放下手裏的杯子,他趴在吧台上,對江夏說:


    “我猜,你是打算從那個頑固的女巫那裏,知曉一些秘密,不用那麽麻煩,你把她交給我,我告訴你你想知道的一切。”


    在老酒保的手指尖,一團帶著硫磺味的火苗升騰。


    在他背後浮動的陰影裏,一頭長著雙角,通體紅色,被烈焰纏繞的雙翼魔鬼幻象,正在桀桀大笑,他的雙眼,也變成了暗紅色。


    透露著一股不祥。


    “我就說嘛,一個超級英雄世界裏,要是沒有魔鬼地獄這些玩意,該有多無聊。”


    老江欣賞著酒杯背後的魔鬼幻象。


    他說:


    “你是一名魔鬼契約者?”


    “嗯,這麽說不太準確。”


    老酒保指了指腦袋,任由火海地獄的幻象將整個酒吧包裹起來,他對江夏說:


    “我不是契約者,我是...怎麽說呢,一位房東吧。


    你是不知道啊,千年前,你的那些前輩們,湧入這個世界的時候,可是把地獄和天堂都嚇壞了。


    他們不但劫掠了凡人世界,還在臨走前,破碎了地獄,毀了天堂山,讓那些奇異生物不得不搬遷到人間生活。


    但它們都是外來者,想要在這裏借住,肯定需要一套房子...”


    老酒保很矜持的指了指自己,說;


    “很巧的是,我這間房子挺大,所以就租給了一些不那麽友善的‘客人’,你也不必擔心我會為溫莎報仇之類的蠢事。


    在當年我還年輕的時候,和她也不是一路人。


    你知道的。”


    中年黑人露出一副不屑的表情,他如吐槽一樣,對江夏說:


    “他們那些巫師們,自封為世界守護者,執行著愚蠢的使命,但他們就是一群井底之蛙,根本不知道一千年前這個世界都經曆過什麽。


    他們沒有親眼看到你的前輩們揮手破碎地獄,喚來滅世洪水,淹沒天堂山的恐怖景象。


    所以他們還以為他們能贏。


    再贏一次,嘁,愚蠢。


    我和我的同伴們,就不會這麽做,實際上我們很歡迎千年前的強者們,再次君臨這個世界!我們願意很謙卑的將它獻給你...


    身後的那些強者。”


    “有意思。”


    江夏笑了笑,從貼身的口袋裏,取出自己一直隨身攜帶的羊皮紙,將它放在酒保眼前。


    說:


    “把你剛才說的話,再對祂說一次!”


    老江舉起酒杯,看也不看眼前的酒保,他說:


    “我不在乎你是不是騙我,但那位大人的脾氣就不如我這麽好,如果你是真心願意追隨我們,那就說吧。


    讓神靈看看你的誠意。”


    “祂?”


    酒保的表情變化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眼前普普通通的羊皮紙,很謹慎的揮手喚出一支鵝毛筆,在羊皮紙上寫下了一句話。


    下一瞬,一股力量從羊皮紙中湧出,在老江吃瓜看戲的注視中,如無形之力,扼住了那酒保的脖子,將他提到空中。


    他身體裏不斷有各色魔鬼,惡魔的幻象浮現,試圖掙紮,但每一個幻象飄動,都會被輕易的碾碎。


    直到十幾秒鍾之後,那股力量放過了他,讓狼狽的酒保摔在地上,雙眼,鼻孔和耳朵都流出鮮血來。


    但他根本不敢去擦拭,而是以絕對謙卑的姿態,五體投地一樣,趴在地上,用古怪的語言大聲誦念著...


    一位神靈的名諱。


    老江哈哈一笑,將羊皮紙取過來,上麵有一行優雅娟秀的文字在浮動。


    “你很不乖啊,鴿,狐假虎威一樣,借著我的名頭嚇唬人...不過看樣子,你已經找到了一個很有意思的世界。


    那麽,就讓我檢查一下我們分別之後,你這段時間的‘作業’吧,敞開心靈,讓我看看。”


    鴉先生的力量浮現,一如既往的神秘而強大。


    江夏聳了聳肩,將手指觸摸在羊皮紙上,任由那股力量滲透,如蛇一樣纏繞著他的神魂,幾息之後,力量散去。


    羊皮紙上出現一個簡筆畫一樣的笑臉。


    然後又是一段文字浮現。


    “以群星漫遊者的標準來看,你進步的非常快,很好,你沒有浪費自己的天賦,我很滿意,但加快速度吧。


    現在的你,還差一些。”


    “罪淵之下有什麽?你遊曆過苦木境,你肯定知道,就當是行行好,滿足一下一個後輩的好奇心。”


    江夏拿起筆,在羊皮紙上寫了一句。


    下一瞬,迴答浮現。


    一如既往的調皮。


    “自己的事,自己做,自己的好奇,自己去滿足,我不會告訴你答案,但我會告訴你,罪淵之下的東西...


    真的很有意思。”


    鴉先生在羊皮紙上畫出一個惡劣的笑容,他迴答到:


    “你已經開始探索你那個世界平靜表象之下的秘密,很好,保持這種好奇心,繼續找吧,相信我,最後的答案不會辜負你的付出。


    而那時候,你就會知道,我為什麽一定要找到你。


    另外,提示一下。


    你現在所在的這個世界,同樣有秘密,而且和苦木境的真相一脈相承,但在你做好準備之前,別貿然去找。


    你現在還太弱了,你的力量還撐不起你的好奇心和你那無處安放的野心,不過你為自己準備的路倒是挺好。


    我很期待未來的你,嚇我一跳。”


    “感謝提醒。”


    江夏寫了句感謝,又提筆寫到:


    “既然說到力量了,那天機墨書的下半冊,什麽時候給我?”


    “下半冊就在西海,本來就是你們那個世界傳出來的東西,自己找去吧,好了,不說了,我兩位妻子最近有些小矛盾,搞得我現在煩得很。


    告訴那個惡魔行者,讓他迴一趟破碎地獄。


    那個維度的殘骸,我要了。


    至於他渴求的報酬,你替我付賬吧。”


    羊皮紙不再浮現出更多文字。


    老江撇了撇嘴,心說這大前輩真不要臉,好意思讓後輩幫他付錢,不過和鴉先生搞好關係,對現在的老江來說挺重要的。


    所以,就當是出了次血吧。


    他收起羊皮紙,敲了敲吧台的桌子,對趴在那裏的酒吧說:


    “你身體裏那些租客的老家,那位大人看上了,你找個時間迴去一趟,自然有人會和你交接,然後說說你渴望的報酬吧。”


    “尊敬的神靈代言人,我這樣的邊緣人物,索取的東西微不足道。”


    老酒保擦了擦臉上的血,表現的如之前一樣隨和,他搓了搓手,對江夏說:


    “千年前,你的前輩們在我們這個世界尋找一樣東西,但一場意外阻止了他們,導致那個災禍之源,還留在這個世界裏。


    它的存在,對任何想要平平安安過日子的人都是可怕的威脅。


    所以,我謙卑的請求您,把它從這個世界帶走,而作為交換,我願意告知您,您需要的一切信息...”


    “就這?”


    老江瞥了一眼老酒保,他說:


    “不幫我打個架什麽的?”


    “嗬嗬,您看到了,我這老胳膊老腿的,實在是不比當年。”


    老酒保無奈的說:


    “而且這個世界進入新世紀之後,層出不窮的超級英雄,也不是隨手就可以打擾的菜鳥垃圾,所以,就算我想幫忙,也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您這樣的大人物,可就別為難我這樣的小人物了。”


    “行吧。”


    老江最後一次放下酒杯,他對眼前的酒保說:


    “那就說吧,關於那些超級英雄,關於那些散布在世界各地的奇物,關於星辰秘法會,關於四年前的英雄內戰。


    這些我感興趣的東西,都說吧。找個地方坐下,我們好好聊一聊。”


    江老板給另一個杯子裏倒了杯酒,推給眼前狼狽的酒保。


    他語氣溫和的說:


    “這杯,我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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