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綁著女修的繩子,被老四用鋒利的軍用匕首切開。


    這把匕首是當初那一夜,老四投靠江夏時,由老板賜下的,用的是廢土的鍛造工藝,對現在的老四來說,他完全有能力給自己配一把更好的法器。


    但他卻把這把匕首視若珍寶,從不離身片刻,還請了馬爾特大匠,為它刻上附靈,把它做成了一件精致的附靈武器。


    這東西,代表的是資曆!


    老四很懂這個。


    他知道,不管在什麽樣的體係裏,資曆這個東西,都是存在的。


    不管以後老板的事業做的多大,不管老板以後麾下會有多厲害的員工,但他老四,永遠是老板的第一個員工...


    呃,不對。


    茉莉是第一個。


    那自己,怎麽也算是第二個了。


    憨憨那個不算的。


    不過這個不是重點。


    老四割破了繩子,收起匕首,後退了一步,看著眼前恢複自由的女修,以飛快的速度,把自己身上禁錮靈氣的符紙都摘了下來。


    她很顯然不信任老四的話,雖然手頭所有的法器都被拿走了,但一個修士,有的是辦法對付一個凡人。


    可惜,老四敢放她自由,就不怕她鬧事。


    “憨憨,盯著她。”


    大掌櫃背負著雙手,站在黑暗中,低聲說:


    “敢有異動,就一斧子砍了她!”


    “哦。”


    吃烤肉吃的正爽的憨憨頭也不抬的應了一聲,看都不看臉色慘白的女修,大概是為了加強憨憨的威懾力,老四專門給他配了套猙獰的鐵甲。


    用最好的鋼材打造,每個部分都有附靈陣,組合起來就是一套最少在中上品的練氣境防禦法器,造型還做的很誇張。


    大概是接受了茉莉和馬爾特的建議,這盔甲肩膀上的護肩,被刻意做成了猙獰惡鬼的樣子。


    如果再帶上那個惡鬼頭盔,配上憨憨恐怖的軀體。


    這人的威懾力一瞬間就會被徹底拉滿。


    那個女修,她能通過墨霜山三重考驗,到達最後一關,實力怎麽樣不好說,但製器天賦絕對有,眼光肯定也不差。


    在她看到憨憨身上盔甲的一瞬,立刻就變了變表情,同時也浮現出一抹古怪的神色。


    像是羨慕,又像是嫉妒。


    最後還有點咬牙切齒的樣子。


    然後,她又看到了憨憨手中威懾力十足的雙刃大斧,東土修士圈少有這樣猙獰的武器,反倒是北境的妖怪們,更喜歡這種暴力的玩意。


    但憨憨這把斧頭,雖然上麵有些融化的痕跡,卻絲毫不影響它的使用。


    待女修用了神念去看,差點就被那斧頭上刻滿的附靈刻印閃瞎眼,這東西肯定不算是法寶。


    但就這種靈力附著的程度,最少也是個練氣境上品法器。


    她臉上的羨慕與嫉妒,頓時又上了個台階。


    這人的一身“豪華裝備”,和她身上寒酸的長裙配飾,形成了相當鮮明的對比。


    但也是憨憨身上的那些附靈印刻,讓這擔驚受怕的女修,猜到了眼前這兩個人的身份,她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又看著黑暗中不發一言的老四,開口說道:


    “你們,是...江夏的手下?”


    “肯定是吧,這種獨特的製器手藝,我隻在他那見過。”


    聲音嘶啞,難聽的很。


    明明看著就是個二三十歲的妙齡女子,但這聲音卻如七老八十的老婆婆一樣。


    普通人不可能發出這樣的聲音,唯一的解釋是,這女修也許是嗓子受過傷,或者天生就有某種隱疾。


    “喲,你還挺有眼光。”


    老四哼了一聲,說:


    “對,我們是老板忠誠的下屬,我也不瞞你,這一次的邀請,是老板授意的,你在墨霜山的試煉裏,應該見過老板本人。


    所以介紹我就不必說了。


    老板看到了你的天賦,他不忍心看到良才被埋沒,所以叮囑我們‘請’你過來,本來是好好說就能解決的事。


    但你一看黑水兄弟,立刻轉身就跑...我問你,你是不是在外麵惹過什麽人?


    才如此低調警惕。”


    “嗬嗬。”


    女修發出了古怪的笑聲,她用那難聽的聲音說:


    “居然還有人說我有天賦,真是讓我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難過,對,我是惹過人,我本是雲火洞的弟子。


    雲火洞,你知道吧?”


    “嗯。”


    老四點了點頭,說:


    “淮東府那邊一個小宗門,門下二十七人,掌門雲火道人是個練氣境巔峰修士,據說突破就在最近幾年了。


    那雲火道人,是你師父?”


    “嗯。”


    女修低下頭,不想讓老四看到她的表情,她低聲說:


    “曾經是。”


    “說說吧。”


    老四迴憶著江夏“勸說”人的過程,手指放在了腰間的大口徑左輪槍上。


    這把武器,同樣是老板離開的時候,交給他的。


    他知道老板很喜歡這把槍,便能猜到,老板把這霸氣優雅的槍交給他,是對他的一種看重。


    他說:


    “說說你的故事,就當是咱們互相了解,你也可以不說,我們直入主題。”


    “沒什麽好說的。”


    那寒酸的女修撇了撇嘴,說:


    “我是鹽池郡人,父母都是手藝人,爺爺還做過鳳鳴國的軍中製器大將,那雲火道人在我小時候,便將我收入門。


    他大概也是覺得我有‘天賦’,便想培養我成宗門煉器師。


    後來我和他鬧翻了,就出走了。


    成了散修,過著有上頓沒下頓的日子,偶爾靠做點法器謀生,這次聽說墨霜山招弟子,就想去碰碰運氣。


    但,你也看到了,我運氣不好。


    我的運氣...


    一向不好。”


    說到最後,這女修的聲音低沉的很。


    顯然也是個失意人。


    “你很狡猾啊。”


    老四跟著江夏見過世麵,怎麽可能被這一席避重就輕的話唬住,他大聲問到:


    “你的傷是怎麽迴事?又是為什麽和雲火道人鬧翻的?”


    “你這麽大聲做什麽!又問這些做什麽!”


    那女修也不客氣起來,這似乎是她的禁忌。


    她大聲喊到:


    “我不想說!現在就放我走!我沒興趣為你們工作!”


    “憨憨!”


    老四更不客氣,當即對憨憨喊了句。


    後者站起身,前踏一步,一手紮著雞腿,一把扣住那試圖掙紮的女修的脖頸,將她整個人如提小雞子一樣,提到了老四眼前。


    雙腳離體。


    讓這個個頭隻有一米六的女修在空中瘋狂踢腿。


    憨憨這貨,麵對人族修士時,總會唯唯諾諾,但如果隻是抓個人,他還是能做到的。


    老四哼了一聲,上前一步,扣住那女修的衣領,左臂用力,撕啦一聲,把那女修的寒酸長裙整個扯了下來。


    下一瞬,老四倒吸了一口涼氣。


    眼前這女人身上,纏滿了繃帶,顯然到處都是傷口。


    還不是那種自然受傷的傷疤,明顯就是被人故意弄出來的,有燙傷,有撕裂傷,有刀刃捅出的傷口。


    最可怕的是,老四將那些繃帶也割斷後,愕然看到,在她胸前,那本該是女性象征的地方,被人用利器硬生生劃出了一個豁口。


    饒是老四見過大風大浪,這一瞬也被這傷口弄的瞪大了眼睛。


    很難想象。


    眼前這個女修,到底遭受過什麽樣的非人折磨。


    “別看!別看啊!混蛋,滾啊!”


    憨憨似乎也被嚇到了。


    他鬆開手,那女修就掉在地麵,癱軟成一團。


    努力的用雙臂護住身子,難聽的聲音喊叫著,不想讓其他人看到自己醜陋的身軀。


    “幹!”


    老四低聲爆了句粗口。


    他的第一次“勸說”,就遇到了意料之外的事,讓老四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他抽出一根香煙,點燃,狠狠的吸了一口。


    幾縷煙氣入喉,這才冷靜下來。


    他蹲下身,叼著燃燒的香煙,又取下自己的外袍,披在那低著頭痛哭的女修身上。


    他說:


    “之前就聽一些和我們有生意往來的修士說,那雲火道人有點古怪,現在看來,他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變態。


    連自己徒弟,都下得去手。


    難怪連三雀子大師那等交友廣泛的修士,都不怎麽願意和雲火洞親近。


    你也是個苦命人。


    算了,我不問細節了。


    我隻問你,想報仇嗎?”


    “報仇?怎麽報?”


    女修也不知道是哭是笑,她低著頭說:


    “他玩膩了,把我丟出門等死的時候,廢了我的靈根,我雖勉強還能修行,但這輩子最多就是存真境到頭。


    我一個散修,什麽都沒有。


    連製器材料,都得求爺爺告奶奶的求來,拿什麽和他鬥?


    我是聽說過,吝嗇如鬼的朱白風,被自己的弟子殺了,用的還是你們昆侖坊的兵器,但我怎麽買的起?


    那些墨霜山的仙子笑話我製器偷工減料,她們天生貴胄,運氣又那麽好,怎麽會知道我這等散修的苦?


    我拿什麽報仇啊?


    雲火道人在凡塵都連著鳳鳴國太子的關係,權勢滔天,我連給凡人富商做工都做不了,生怕被他發現我還活著。


    我謝謝你們看重我。


    但你們收了我,也是給你們惹麻煩。”


    “麻煩?”


    老四嗬嗬一笑,眼中也泛起寒光來,他說:


    “怎麽可能有麻煩,可憐的姑娘,你真的是見識太少了,穿好衣服,把自己收拾一下,然後跟我來。


    你怕是不知道,本地就有桃符院的監察大人。


    那位大人最近也在為工作報告難寫煩惱呢,你瞧,這不就是瞌睡送來枕頭嗎?


    還說什麽求告無門。


    我一介凡人,雖不知道你們修士的規矩。


    但瞧瞧你這一身傷,就算是仙盟再冷酷,也該給你主持個公道的,更何況,雲火道人倒是膽大。


    仙盟明令禁止修士幹涉凡塵,他倒是玩的花,還敢和太子有勾結。


    我就問你一句!”


    老四伸出手,捏著那女修的下巴,抬起她的臉,他一字一頓的問到:


    “你可敢把你知道的,都上報給桃符院?”


    “我敢!”


    女修咬著牙說了句。


    但隨後語氣徒然一軟,又小聲怯懦的說:


    “但他會報複...他在修士圈有朋友,據說還有邪修...”


    “你怕個蛋!”


    老四這會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這女人,太懦弱了。


    難怪被人這麽欺負。


    他粗暴的罵了句,說:


    “在這鳳鳴國地盤上,有我家老板護著你,你怕個鳥啊!隻是老子給你說清楚了,你這仇不是白報的!


    待事情了結,不,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昆侖坊兵器作坊的員工了。


    以後要為老板竭誠服務!


    若敢再有二心,不必老板多說,我老四第一個就斃了你!


    對了,你叫什麽名字?”


    麵對老四的問題,那女修抿了抿嘴,低聲說:


    “我的道號不想在用了,就用我身為凡人的名字,我叫...毛求弟。”


    “你這名字...”


    老四頓時有口槽卡在嗓子眼,卻不知道該怎麽吐出來。


    半晌之後,他幽幽的說:


    “你和我家夫人,肯定會成為好友的。但入我昆侖坊,要做員工牌,還有信息檔案錄入,這名字肯定不能再用了。


    你重新給自己想個名字吧,要不我給你想一個?”


    女修不說話,顯然她對自己這個充滿了重男輕女的封建糟粕的名字也很不滿意。


    老四便想了想,認真的對她說:


    “當初我追隨老板的時候,老板一直說想要臥龍鳳雛,助他成事,咱老四也勉強算是老板的臥龍。


    如今我也是掌櫃了,手下人才少得很,總算能理解老板當時的願望。


    我也想要自己麾下出個人才。


    這樣吧。


    你以後叫‘鳳雛’,呃,不好,你們修士總是講忌諱,這個名字你怕是擔不住,嗯,那叫個什麽好呢?”


    “叫梧桐吧。”


    女修啞聲說:


    “鳳凰居於梧桐,也算是圓了掌櫃你的念想了。”


    “唉,這個好!”


    老四眼前一亮,對默默起身的女修比劃了一下大拇指,說:


    “不愧是修士,真是文化人。來吧,去換衣服,我領你去覲見監察大人,好好給你訴訴苦。


    別怕,那位大人很好說話的。


    昨日還帶著它兄弟,跑來鳳山街大吃大喝,都沒給錢的。”


    女修梧桐也沒什麽太多的表示。


    她默默跟著老四走出地下室,又像是想起了什麽,便說道:


    “隻要你們能幫我報仇,我不要報酬也願意幫你們做事,一定會用心製器,不再偷工減料...”


    “唉!不能夠啊。”


    聽到這話,老四頓時愕然。


    他迴頭說:


    “你以為老板看上你什麽‘天賦’了?


    論起製器手藝,老板身邊比你好的人有的是。老板要的,就是你這份偷工減料,還能保證法器正常運作的天賦。


    老板說放錯地方的垃圾,放對地方就是寶物。


    你這天賦,用來控製成本,簡直是神技。


    我還沒告訴你吧。


    你以後就負責武器作坊的品控,在保證品質不出問題的情況下,盡量控製成本,懂了嗎?”


    “啊這...”


    饒是女修梧桐腦洞再大,聽到老四的話,此時也是一臉愕然,她是真沒想到,老四花了這麽大力氣,居然是要她來幹這活。


    這下,梧桐心中就湧起一股難以言說的複雜感覺。


    快樂吧。


    不是。


    悲傷吧。


    也不是。


    怎麽說呢,就是那種...


    那種很難形容的,覺得驕傲,又覺得詭異的感覺,好像她腦海裏的修行常識,都在這一瞬被徹底顛覆了一樣。


    這江夏...


    真tm是個奇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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