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木境有修行之法,千般奇妙,但凡修行有成者,便可騰雲駕霧,或者用各色秘法遨遊四方。


    實在是修行不濟者,也有仙盟在各地安置的挪移神符。


    隻要踏足修行界,哪怕是最低位的練氣境修士,也能走這些神符,往來五洲之地,隻需上繳些微薄的過路費。


    不是金銀。


    而是修士們之間用的一種特殊錢幣,被凡人喚做“仙錢”。


    至於這個“仙錢”是什麽東西,可以之後再說。


    總之,這一日的鳳陽郡城分外熱鬧。


    這裏作為鳳鳴國最繁華的郡府,附近又有墨霜山這樣的修行宗門,城中自然也有仙盟設下的挪移神符。


    而平日裏根本沒有多少“客戶”會使用的神符,今天卻不停的開啟關閉,那個和星陣盤很像的陣盤每一次光影閃耀,都代表著一名修士進入鳳陽城中。


    但既然用神符,就代表著,他們都是無法禦風駕雲的末流修士。


    大都是練氣期的毛頭小子。


    還有幾名氣勢凜然,將行突破的中年人或者老者。


    這些平日裏不怎麽在凡塵拋頭露麵的修士,從神符中走出,個個都是麵色陰沉,少見到有笑容放鬆。


    而他們出來之後,前去的地點也都很統一,都去如意坊的總商號,就是劉如意宅邸所在的那個坊市。


    好家夥。


    不愧是一國礦業寡頭的豪商,整整一個偌大坊市,都是他家的鋪子產業。


    各個行業都有涉及,從綢緞莊到糧油鋪,隻要是百姓需要的,都有如意坊插手其中,當然,這些生意麵對的絕大部分客戶是平民百姓。


    “砰”


    一個背著長槍,留著長發,穿著赤紅皮甲的年輕人大步上前,伸手捶打在一家掛著歇業打烊牌子的商號前門。


    在他身後已聚了一幫人,各個打扮不同,但看著都不像是尋常百姓。


    這出手砸門的家夥,看樣子是個煉體的,隻是捶打三下,就打的那厚重門板像是要破碎倒下一樣,震得屋子都有搖晃。


    “開門!”


    這年輕人喊到:


    “你們如意坊這是欺負人了?明明說好的,每月中下送兩次靈石到我洞府,為何昨日不送?


    莫不是不想做生意了?”


    嗓門很大,約是帶著怒氣,喊話如獅吼,震得後方一些采買的百姓耳朵生疼,這時人又沒有什麽娛樂,便很快圍了過來。


    很快便有人認出,這些圍在鋪子前的,都是修士,圍觀的人群裏便很快多了些竊竊私語,還帶著一股敬畏。


    修士啊。


    那都是未來能成仙的人。


    惹不起,惹不起。


    確實,修士之路走到最後,求的便是成仙得道,但百姓們卻不知,這裏聚集的這些,都是些末流修士罷了。


    他們自詡蛻凡。


    但實際和成仙的距離,比這些百姓們與仙人的距離,也並沒有太大差別,甚至真要打起來,這些練氣境修士,都不一定是凡塵武學高手的對手。


    仙法確實妙,但也要看誰用不是?


    “莫要打了,莫要打了!”


    眼見那煉體修士還要繼續捶門,當即就有個如意坊的夥計抱著頭跑出來,有些害怕,但還是強撐著膽子,對眼前一眾修士大喊到:


    “不是咱們如意坊要毀約,更不敢惹諸位修士老爺。也不是咱們不給靈石,實在是拿不出了!


    諸位老爺怕是不知,咱們如意坊產靈石的礦,還有這一季挖到的靈石,如今都被一夥匪人占了。


    我如意坊前去剿匪,還被殺了個大管事,大老爺也是著急上火,但匪人強橫,我等凡人奈何不得。


    大老爺本人,昨日都去墨霜山宗門求援。


    大夥且先等等,隻要剿了匪人,該給的靈石,絕對雙手奉上。”


    “啊?被土匪劫了?”


    那煉體的年輕人表情頓時古怪起來,他質問說:


    “這凡塵土匪不劫銀錢,劫靈石作甚?那玩意又不能吃不能喝的,莫不是你這小兒,故意誆騙我等?”


    “小人哪有那個膽子?”


    店中夥計當即叫屈,又言之鑿鑿的說:


    “確是一夥匪人,占了鳳山礦,諸位都知道,那裏產靈礦的。”


    “你如意坊的事,我等不管!”


    人群中又有一名陰戾的中年人抱著雙臂,開腔說到:


    “但我宗門等著靈石維持陣法,耽擱不得,你如意坊生意做得大,除了鳳山外,還有其他靈礦。


    先把那裏的靈石拿出來,交予我等!


    這也不是搶你們的,是咱們早就說好的。”


    “對!先拿靈石出來,咱們都等著用呢。”


    一眾修士本就直覺傲於凡俗,這會被一群凡夫俗子圍觀本就掉價。


    但小宗門或者散修維持結界洞府修行,也確實是斷不得靈石,他們被各家長輩差遣過來詢問,這會也耐不住性子,幹脆一起起哄。


    那夥計臉色慘白,他是正兒八經的凡人,惹不起修士老爺們,心中實在畏懼,便作揖求饒,又按照掌櫃的吩咐,哆哆嗦嗦的說:


    “諸位,莫急,其他礦山的靈石,是要交給墨霜山的,且前日已被大老爺親自押送,往墨霜山送去了。


    鋪子裏實在是沒有了,諸位若不信,便親自使仙法看看。”


    一聽到墨霜山的名頭,氣勢洶洶的眾修士立刻啞了火。


    別看墨霜山人員凋敝,隻有三十多修士,但人家擅長煉器,靠著一手無人能超越的墨家技法,名列仙盟三十三宗。


    哪怕隻是仙盟末流,也不是他們這些散修,不入流的小門派能惹得起的。


    人群出現了詭異的平靜。


    有擅長探測的修士,捏起法決,鼓動靈氣,吹出一陣風,繞著坊市轉了一圈,最後臉色陰沉的對其他同道搖了搖頭。


    確實沒有靈石散發出的獨特靈氣。


    看樣子如意坊沒說謊。


    事情也因此陷入了僵局。


    這裏沒有靈石,他們這些修士,就是把眼前這些凡人逼死,也拿不到需要的東西,但就這樣空手迴去門派,肯定要被長輩責罵的。


    靈石這玩意,在修行界絕對算不得罕見,更不是修行必需品,否則也輪不到如意坊一個凡塵勢力,壟斷鳳鳴國的靈礦產業。


    但它卻是大部分陣法,靈器運轉維持時必需的材料。


    就像是電池一樣,平日裏根本不必在意,除了大宗門外,更沒有人特意去囤積。


    但如今的情況,卻像是某些樂子做到一半,手中嗡嗡作響的玩意突然沒電了,讓人興致全無什麽的,都是小事。


    仙盟雖然規定修士不得介入凡人之爭,卻沒有規定修士與修士之間不能幹仗。


    平日裏有門派陣法結界護著,大家可以安心修煉,但這會沒了靈石供給,花了大價錢買來的護山陣法,眼看就要停轉。


    要是被有心的邪修,或者死對頭趁著機會來一發,那可就是大大的壞事。


    一些平日喜歡惹事,又沒有宗門護持,全靠陣法隱蔽洞府藏身的散修,這會更是繃不住“修士威嚴”,已有些焦急起來。


    “你們如意坊鬧了土匪,不去求朝廷剿匪,反而去墨霜山求援,這是為何?”


    沉默的修士中,突然有人問到:


    “仙盟可是不許我輩修士介入你凡塵爭端,莫非,那些占你礦山的匪徒中,有修士?”


    “這,小人就不知道了。”


    如意坊夥計慘白著臉,無奈的說:


    “我們隻是知道,鳳山當地的大管事帶著兩百多號夥計去談事,結果被匪人殺散,據說匪人人數不到十人...”


    “十人對兩百,還殺了你們大管事?”


    人群裏頓時就有“大聰明”大喊到:


    “不必說了,定然是有邪修混雜其中,否則以凡人之力,何能做到此等大勝?罷了,看你們凡人被匪徒欺辱可憐,我輩修士,便出手助一助你們!


    眾同道,大家都急需靈石,不如與某同去?


    誅滅那邪修,不僅能拿迴自家所需靈石,也算是修了一樁功德,如此可好?”


    說話的這人有些麵生。


    但看他身纏靈風一縷,也應是修士無疑。


    隨他一聲唿喊,當即就有幾人響應。


    雖然一群菜雞,不能禦風駕雲,但到底是修士,也有各自的法門。


    有人丟出一片葉子,隨著靈氣卷入,那葉子便飛快膨脹,一瞬便成一葉扁舟一樣,引得圍觀群眾連聲大唿。


    願意隨他去的修士們,一個個坐上葉舟,飄然升起,離地幾丈,問了夥計方位,便往鳳山方向去了。


    但,不是所有修士都跟著去了。


    最開始砸門那個穿紅甲的年輕人,就一直抱著雙臂冷眼旁觀,待到那些性急的修士離開之後,這年輕人便無奈的搖了搖頭。


    他麵色怪異的看了一眼那嚇得臉色慘白的夥計,又哼了一聲,說:


    “如意坊真是好威風,竟能雇來修士當托,厲害的很,在下佩服。”


    說完便走。


    眼見這年輕人走出幾步,身後便有人唿喚道:


    “秋明道友,你平日不是最喜歡打抱不平嗎?今日為何不去?”


    紅甲修士嗤笑一聲,甩了甩瀟灑的長發,卻沒迴頭。


    他大聲說:


    “山某喜歡行俠仗義,不代表山某沒腦子,我突然想起,我洞府裏還有些靈石能應應急,這渾水,我就不參與了。


    我勸你們也別去。


    我輩乃是修士,修的是大道朝天,坦坦蕩蕩,哪能被一介凡夫俗子拿來當槍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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