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


    黑暗中,江夏的聲音從他身後響起,老四迴過頭,便看到江老大將一把脈衝手槍,塞進他手裏。


    這等仙家暗器入手,冰涼冰涼的。


    發武器了。


    這說明,江老大徹底信任自己了。


    老四心頭一陣激動,但這好東西在自己手中,他卻還不太會用,學著江夏的樣子,扣動扳機,卻沒有射線射出。


    蘇走了過來,他幫老四打開保險,又端起脈衝步槍,站在石階上,做著站姿射擊的動作,一邊瞄準,一邊說:


    “激活芯片火控係統,和手槍身份鎖並聯,它會給你指示目標的。”


    “哦。”


    劉老四笨拙的按照蘇的教導,將芯片的火控係統打開。


    在黑暗中,他的視界前方,出現了好幾個活動的圓形光標,以微波探測和紅外成像,在黑暗裏為他勾勒出幾個活動的身影。


    老四學著蘇的樣子,雙手握槍。


    在光標指示下,瞄準了一個人,然後扣動扳機。


    “噗”


    似是輕響一聲,射線從槍口探針飛出,射入黑暗,卻沒有打中被瞄準者,初次射擊,手難免有些抖。


    這讓旁觀的江夏搖了搖頭。


    他伸出手,扣緊了老四的手指,扣的很緊,讓老四手指都一陣生疼。


    “握緊了!手臂繃直,右手下托,別抖!深唿吸...瞄準了嗎?打空彈夾!”


    “噗噗噗”


    又是幾槍。


    這一次不再描邊,將幾個努力爬行的拳手一槍爆頭。


    “這才對。”


    江夏活動了一下脖子,也從背後取下脈衝步槍,他沒有義體輔助瞄準,但這脈衝步槍的瞄具自帶夜視信標。


    在微綠色的視界中,他將眼前看得清楚。


    “噗”


    躲在石壁後,瑟瑟發抖的一號坑管事,哆哆嗦嗦的從貼身口袋裏,正取出一張疊起的黃色符紙。


    咬破手指,正要將鮮血塗抹。


    但隨著身後石壁爆裂,灼熱的光束如針,撞在後腦勺上,又從眼部射出,貫穿傷下,讓管事一頭栽倒在地麵。


    手中符紙,也被光束洞穿點燃,化作一道火星,在黑暗中一閃而逝。


    可惜。


    最後一瞬,也沒能送出消息。


    “接下來呢?”


    幾秒之後,蘇收起步槍,環視下方黑暗。


    煙塵陣陣,哪裏已再沒了生命活動的氣息,芯片的生命探測告訴他,這裏已沒有活人了。


    被掩埋的坑道裏,或許還有幾個苟延饞喘的。


    但江夏肯定不會去救他們的,盡管接觸的時間短,但蘇對於江夏這個人的性格,已有了些了解。


    這人,和羅格很像,如果不是事情出了紕漏,他們兩肯定能成為好朋友。


    他問了句,江夏已背著步槍,往礦洞入口處走,劉老四手裏提著手槍,如狗腿子一樣,緊緊跟著江夏身後。


    “接下來?”


    江夏迴頭看了蘇一眼,說:


    “接下來的事,你這莽漢就做不了了,不過還有的忙呢,讓老四帶著你,去抄家,六個管事的家都抄一遍。


    時間要快,粗重東西不要,隻拿財貨。


    明日一早,我們去拜訪一下,那位過的很不如意的礦監大人,同樣是明日一早,你和老四去鎮子之外,在那條出山的路上守著。


    隻要有人想出去,就以鳳山礦礦監的名義,攔下來。


    若要硬闖,就打斷腿。”


    “嗯。”


    蘇沒有反駁,很平靜的接受了這個任務。


    對於廢土戰士而言,殺人這迴事,不太需要理由,尤其是在和自己利益衝突的情況下,要狠下心,並不會有太多心理障礙。


    但看著江夏走入黑暗中,蘇又說到:


    “別忘了,你答應我的。”


    江夏沒有迴答,隻是頭也不迴的擺了擺手。


    這幅作態,讓蘇恨得牙癢癢,卻也無可奈何。


    他已知道,現在一切,都在江夏控製之中,他鬥不過這個家夥,若是羅格老大在這裏,或許還能扳迴幾分勝算。


    可惜,蘇足夠勇敢,足夠果斷,卻不是那種善於謀劃的人。


    “老大何必這麽麻煩?”


    劉老四這會摸著手裏的脈衝手槍,覺得這仙家寶物就是好用,揣在懷裏也威風的很,他生平第一次殺人,倒沒有太多難過糾結。


    還沉浸在剛才“做大事”的激動中,便問道:


    “蘇壯士守著出山的路,這會敢去報信的,定然都是如意坊的狗腿,直接殺了就是,還能免除後患。”


    “嗯?”


    江夏迴頭看了一眼劉老四,他的目光在老四額頭處那被頭發遮掩的微光處停了停,說:


    “你覺得隨便殺人是好事?”


    “那些是壞人!”


    劉老四感覺到老大話中有話,便解釋說:


    “如意坊管著鳳山礦,如土皇帝一樣。


    管事們吃肉,狗腿們喝湯,老大你知他們雇傭礦工做活,說好了一月一銀,但真正落在礦工手裏的,連半分銀都不到呢。


    咱們除了這些惡人,礦工們雖心裏不說,但肯定也是偏向我們的,這才方便收攏人心。”


    “你知道我第一次手上沾血的時候,是什麽樣子嗎?”


    對於老四的迴答,江夏不置可否,他卻轉頭說起另一件事,也不等老四迴答,便說:


    “那時我嚇得幾天幾夜都沒睡好,閉上眼都是那張臉,我也知道那是欲搶我殺我的壞人,但實際上,都一樣的。


    老四,你現在這個狀態不太對。


    聽我的,先讓芯片待機。”


    劉老四不懂老大的道理,但還是很乖的脫離火控係統,再讓芯片進入待機狀態,腦海中的信息流驟停。


    一直刻意忽略過濾掉的情緒,一股腦的湧上來,老四砰的一聲跪在了地上,雙手顫抖著捂著臉。


    被芯片調動,刻意激起的腎上腺素,飛快的消退開,剛才持槍傷人的畫麵,又開始在劉老四腦海裏翻滾起來。


    哪怕黑夜中看不清那人的臉,這會心裏卻有種種滋味浮上心頭。


    “這才對。”


    江夏蹲下身,對腦仁都在顫抖的老四說:


    “這才是正常人殺了人之後應有的狀態。


    我問過茉莉,你腦子裏的芯片帶著人格行為修正,火控係統會刺激腎上腺素分泌,會把你變成一個無畏的戰士。


    但那不光是好事。


    蘇來自一個沒有規矩的世界,殺人對他來說是家常便飯,我若是下了命令,讓他隨意處置,整個鳳山礦怕是後日不到,就要血流成河。


    我們既然要在這裏長待下去,事情便不能這麽做。


    那年輕人是一頭混亂中成長的野獸,規矩從不在他腦海中。


    他和你不一樣,我敢放手讓你去做事,我知道你就算再壞再惡,也不會做出什麽恐怖的事。


    但他不一樣。


    要先教他規矩,才敢單獨放他活動,我明日要忙,蘇就交給你了,替我看著他,好好教教他。


    別讓他胡來。”


    他伸手將老四從地麵上拉起,又說到:


    “再說了,你說的也不錯,咱們抓了那些欺壓他人的惡人,礦工們心裏高興,但既然是做好事,哪能偷偷摸摸?


    你得讓他們知道,你是為他們好。


    這事我有定計,你們按我說的做,別殺人!


    最少現在,別殺。”


    “還有你腦子裏的芯片。”


    江夏伸出手,在老四額頭輕輕點了點,他說:


    “它是給你保命用的,別太依賴它,如果你不想變成蘇那個樣子的話。”


    ---


    礦監,這是鳳鳴國朝廷,在各處礦山設立的督查官員。


    這個小國位於人族東土的邊境地帶,靠近南荒,多年動亂,這鳳鳴國也是立國不到百年,還在多年前的戰爭中戰敗失地。


    若不是墨霜山的仙人與他們王室沾親帶故,怕是最後三郡之地也保全不得。


    但仙盟三十三宗早有規矩,修行之人,不得幹預凡塵之爭,因而墨霜山仙人能保的鳳鳴國不滅國,就已是極限。


    至於派出修士,幫助王室打仗,那更是想都不要想。


    仙盟下設桃符院,專管天下修士行徑,又有山精土地時時監控,若有違理之行,不出一時三刻,便有仙盟專司征伐的明理院修士出馬懲戒。


    小小一個墨霜山,位列三十三仙盟最末流,哪有那個膽子違逆這修士教條?


    總之,這鳳鳴國朝廷,空有威嚴,卻難以管束國土,在位老國主幾十年勵精圖治,總算是將小小國安規矩扳正。


    可惜,主弱臣強,又有外敵環伺,國內一些事情,還是難做。


    就比如這如意坊之流的大豪商,堪稱手眼通天,簡直如江夏前世某些國家的大寡頭一樣,控製了國中近乎所有的礦業。


    他們上繳的賦稅,支撐著鳳鳴國運作,莫說是一個小小礦監,不入品級的芝麻綠豆官,就是鳳鳴郡太守,見如意坊坊主,也得用心招待的。


    總之,鳳山礦的這個礦監大人,在這裏實在是一點存在感都沒有。


    而且如意坊豪橫慣了,就算打點朝廷官員,也是給太守那一個等級的人用心逢迎,送禮也送不到小小礦監這裏。


    就連此地管事,對礦監大人都是愛理不理,也讓他這些年受夠了氣。


    這一日剛清早,礦監大人睡醒時,便聽到門外有嘈雜聲,他愛搭不理的起身洗漱,慢騰騰的用了早飯,這才招來身邊僅有的一名老仆。


    “外邊怎麽迴事?為何那般吵?”


    礦監大人拿起一冊書,一邊翻看,一邊問到:


    “是礦上出了事?”


    “是塌方了。”


    老仆迴答說:


    “七號坑,昨晚有塌方,說是埋了些人,這會鬧得沸沸揚揚,卻不見幾名管事出來打理,整個鳳山街都亂了。”


    “哦,塌方了呀。”


    礦監大人就當是沒聽到,順口說了句,依舊看著書,按理說這是大事,但天塌下來,也有如意坊的高個子頂著。


    自己一個小小礦監,俸祿低微,又沒拿它如意坊好處,為何要如此上心?


    “老爺,家中米糧不多了。”


    老仆見礦監不迴答,便換了個話題,低聲說:


    “夫人那邊也來信,說是老家中需要整修書房,給小少爺讀書用,想讓老爺寄錢迴去。”


    “...”


    礦監大人聽到這話,喝到嘴裏的水,也沒了滋味。


    眼前這書裏的妙文,也好似失了味道。


    自己堂堂八尺男兒,本也想著入朝堂做一番大事的,沒成想,這人到三十多,事沒幹成一樣。


    別說是書生帶劍做大事,就連養活家人都難。


    自己遭遇了中年危機,整日整日的失眠,家中夫人也是不明道理,就靠自己那點俸祿,還修什麽書房...


    窮折騰!


    在院子裏難道就讀不了書了?


    老仆見老爺麵色愁苦,自知說錯了話,也不敢再說,便退了下去,不打擾老爺看書雅興,心裏隻想著。


    要不要自己出去尋個活,賺點錢,也算是補貼一下家用。


    隻是怕給老爺丟了人。


    不多時,礦監大人好不容易止住了心中愁苦,打算再好好看書,卻不料老仆又走了迴來,他低下身,對礦監說:


    “老爺,門外有人求見,說是老爺的學生。”


    “嗯?”


    礦監愣住了。


    自己雖然算個讀書人,但哪裏收過什麽學生?


    “不見。”


    他想了想,果斷拒絕,沒準又是哪家窮酸子,想來討個門路,但自己都困守這荒山野嶺,哪有門路給他人?


    “老爺見一見吧。”


    老仆卻不退下,他左右看了看,將藏在懷裏的東西,給老爺看了看。


    霍,好家夥,一錠銀子。


    這還是給門房的紅包錢,出手竟這般闊綽?


    礦監老爺麵色詭異,正在猶豫間,老仆又說:


    “那人還說,他不是如意坊賊人,請老爺放心。”


    “嗯,賊人?”


    礦監猶豫了一下,品味了一下這句話,又看了一眼老仆手中沉甸甸的銀子,幾息之後,他點了點頭,說:


    “那就請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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