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言羲收到了一條信息,她已經預料到,以及一直在等待。


    但此刻,她仍然有些……難以麵對。


    言羲披上一件黑色大衣就出門了。


    天色有些灰暗,言羲坐出租車去到郊外的舊工業區,這一帶已經荒廢了,隻有幾間廢棄的工廠。


    一間破落的工廠,有一邊牆體已經斷裂了,地上覆滿灰塵和廢棄品,外麵豎著警示牌,這座廢棄工廠有坍塌的危險,禁止進入。


    言羲攏了攏身上的大衣,走進廠房裏,沿著殘破的樓梯,走到了三樓。


    外麵下著雪,廠房裏空曠寂靜,仿佛隻有她的腳步聲。


    言羲走過轉角處時,突然伸出一把槍指向她,她下意識側頭躲避,同時出手抓住對方的手腕,反向彎曲他的手腕。


    啪的一聲,槍掉到地上。


    彼此已經看到了對方,但都沒有住手。


    雲溯再次出手,意欲鉗製她。


    言羲立刻出手迴擊,兩人瞬間打起來了,一拳一腳都帶著憤怒、悲傷、仇恨等等的情緒。


    “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雲溯眼中有太多悲痛和疑問,那天他滿心期待地和她度過生日,卻萬萬想不到那天成了他爺爺的忌日。


    言羲無法解釋,迴應他的隻有拳頭。


    雲溯出手握住她的拳頭她不是他的對手,但他不想傷害她,他仍然相信她,那天隻是意外!


    “為什麽?為什麽我爺爺倒地身亡,你卻拿著槍?”


    “因為他要殺我!”言羲冷聲說道。


    “不可能!”雲溯下意識地說道,猛地推開了她。


    言羲猝不防及,摔出了幾米遠,倒在地上,她毫不在意地站起來,脫了身上的外套扔到一邊。


    言羲慢慢抬起頭,墨黑的眼眸裏仿佛升起了憤怒的火光,她一步一步地走過去,逼視著他的眼睛。


    “沒有什麽是不可能!”言羲毫不留情地一拳還擊過去。


    霎時之間,兩人又赤手空拳地打起來。


    二人拳腳相向,你來我往,仿佛在宣泄著彼此的情緒。


    “我爺爺患有冠心病,為什麽他的藥會掉落在石階上?”雲溯每每迴想起這一幕,他的內心都在承受極大的譴責,當時她為什麽不救他爺爺?


    “因為,是我踢走他的藥。”言羲坦然地承認。


    “為什麽?!即使我爺爺意圖殺害你,但他已經倒地不起,他已經毫無還手之力,你為什麽不救他?!”雲溯的雙目仿佛被悲傷和仇恨蒙蔽,抓住她的手臂,狠狠地將她摔了出去。


    言羲砰的一聲撞倒在牆角上,身上的疼痛已經讓她麻木,她撿起旁邊的木棍,爬起來衝過去。


    “那麽誰來救我的父母?!”言羲說的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揮起木棍劈過去。


    “你說什麽?”雲溯抬手抵擋木棍,木棍狠狠地打在他的手臂上,整根手骨震動了一下,劇烈的疼痛傳遍全身,卻不及她所說的話帶給他的衝擊力。


    “當年程淵派人殺害我父母!”迫不得已之下,言羲說了出來,她和程淵之間的恩怨,本不想讓雲溯知道,讓一切仇恨都在海彌山終結,卻不料雲溯出現了。


    “不!不可能!”雲溯無法相信,反手握住了木棍,奪過了木棍扔了出去。


    言羲沒有了武器,猛地出腿掃倒他。


    雲溯摔倒的同時拉住她的手臂,和她一起倒在地上。


    兩人在地上扭打起來。


    “你一定是弄錯了,這一定是誤會!”雲溯以力量的優勢壓倒了言羲,他滿臉驚慌和堅持,目光定定地看著她的怒容。


    “沒有誤會!”言羲一拳打在他的臉上。


    雲溯整個人都僵了,臉上硬生生地挨了一拳,腦海裏轟轟作響,不!這一定是誤會!


    言羲趁機翻身壓倒了他,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說道:“雲溯,不要再問,沒有誤會,我承認我蓄意謀殺程淵,但他也承認蓄意謀殺我父母,他願意接受死亡的懲罰。”


    “不!不!我不相信!你一定是在說謊!”雲溯突然揚起拳頭,一拳打在她額頭上。


    言羲往後倒去,直直地倒在冰冷的地麵上,額頭上瞬間一片紅腫,震得她腦袋有些發暈。


    雲溯身姿筆直地站著,僵硬的身體微微顫抖,赤紅的雙目充滿恐懼和無助,爺爺一生精忠報國,光明磊落,怎麽可能會蓄意謀殺她父母?


    言羲忍著劇痛站起來,動了動手臂的筋骨,若論單打獨鬥,她不是雲溯的對手,他已經手下留情,如果他真的要打起來,她現在已經站不起來。


    “不可能,我爺爺沒有理由謀殺你父母!”雲溯的語氣無比堅定。


    “你不應該知道,程淵用死亡換取了埋葬秘密,他不想讓你們知道!那天你不應該來!”言羲說道,這事與雲溯無關。


    “可是我來了!告訴我一切!否則,我會以謀殺的罪名逮捕你!”雲溯走到她跟前,一字一句地說道。


    “你不會這麽做。”言羲篤定地說道。


    “我會!”雲溯瞬間出手,意欲抓住她。


    言羲出手還擊,這下子,兩人又打起來了。


    這迴雲溯沒有手下留情,才打了兩三分鍾,言羲已經有些招架不住,身上硬生生地挨了幾拳。


    “言羲!告訴我!”雲溯祈求地看著她,他不相信這一切。


    “你不會想知道,你會後悔。”言羲陷入了掙紮中,她不想讓他知道,但如果不給他結果,他也許不會罷休。


    “我不想被蒙在鼓裏,或許這一切隻是誤會!”雲溯眼中愛恨交織,否則他無法原諒她殺了爺爺,無法原諒自己放過她!


    “不存在誤會!不要再問!”言羲一拳狠狠地打在他身上,用盡力氣將他拖倒。


    兩人又倒在地上扭打起來,身上已經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痕,但都仿佛失去了身體上的痛覺,隻有內心的憤怒和痛楚。


    言羲氣喘籲籲,暫時壓製住了他。


    雲溯滿腔無法舒解的情緒,胸口不停地起伏,汗水從他的額頭滑落,他力量強大,爆發起來霎時掙脫了她的鉗製,猛地將她摔了出去。


    言羲從粗礪的地麵上滑過,下頜劃出了一道血痕,最後撞在石柱上,痛得她一時站不起來。


    “hi,就這麽對待女士嗎?”就在此刻,傳來了囂張的女聲。


    一個女人站在樓梯口,她穿著長長的黑色風衣,帶著寬大的帽子,戴著一個蝴蝶麵具,遮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嘴唇和下巴,她手裏拿著一把槍,槍口指著雲溯。


    雲溯站著不動,目光銳利地看了女人一眼,然後一直凝視著言羲,看到她的下頜流血了,他眼中充滿懊悔和擔憂。


    “不要開槍!”言羲警告地看著易水寒。


    “你輸了,我隻能用其他方法解決。”易水寒眼睛一眯,那天就是這個男人帶走程淵!


    “他是程家的人,程淵的孫子。”言羲扶著石柱爬起來,撿起地上的外套穿上。


    易水寒臉色微變,她的原則是盡量不和政要打交道,因為麻煩!


    言羲看向雲溯,說道:“事情已成定局,即使你知道原因又怎麽樣。”


    “我不相信,這一定是誤會。我必需知道真相,不惜一切!”雲溯無法接受她所說的一切,或許爺爺怨恨言詞言詞,不喜歡言羲,但爺爺怎麽會謀殺言詞言語,爺爺怎麽會要殺她?


    隻有解除誤會,他才可以原諒自己,也原諒她,才可以從新和她在一起,他不想失去她,他們明明是戀人,怎麽能變成敵人和仇人。


    言羲沉默了,她清楚雲溯的性格,他是那麽的堅毅、強大、執著,同時又是那麽的剛正、鐵骨錚錚。


    “不論你知道了什麽,請不要自責、悔恨、固執,不需要為此糾結、煩憂、掙紮,因為我本來不想告訴任何人,我可以不告訴你,程淵也不想讓你知道。”


    雲溯心中充滿無法排解的疑問,同時又充滿對真相的恐懼,他每天都在爺爺的逝世,和對她愛恨交織之間掙紮,難道真相還有比這更讓他痛苦嗎?


    言羲一直看著他,問道:“你還要追尋原因嗎?”


    “不惜一切。”雲溯依然那麽堅決,其實他內心深處早已決定了,他寧可知道殘酷的真相,也不願意一輩子活在無知和困惑裏。


    言羲從衣袋裏取出一支錄音筆,拋給了他。


    雲溯伸手接住,手裏握住這支小小的錄音筆,卻猶如千斤重。


    “沒有副本,這支錄音筆是唯一的。”言羲說了個謊言,她從不考驗人性,所以她留了副本,希望永遠不會用到。


    雲溯心中一緊,仿佛有什麽洪水猛獸即將掙脫出來,一切真相都在這支錄音筆裏嗎?


    言羲決絕地轉身離去,最終,他成了她生命中的過客,她也成了他生命中的過客。


    雲溯悵然若失地目視她的背影,他想挽留她,卻不知道怎麽挽留她。


    直至她的身影徹底消失在他的視線裏,他的內心突然產生了一種恐慌,他似乎徹底失去了她。


    外麵仍在下著大雪,周圍安靜近乎死寂而可怕。


    雲溯猶如一尊僵硬的雕塑般站著,許久許久,他才用盡所有勇氣,按下了錄音筆的鍵。


    微弱卻清晰可聽的腳步聲,是她的腳步聲,接著她應該止步了,安靜極了。


    片刻後,播放出他熟悉無比的聲音。


    “見到我,不害怕嗎?”


    雲溯如墜冰窟,那是爺爺的聲音,接下來的對話,每一句都在擊潰他的信念和堅定。


    播出砰的槍聲,聽過無數親身經曆的槍聲,卻都不及此刻播放出來的槍聲讓他膽顫心驚。


    不知道過了多久,這段對話仿佛有一個世紀那麽漫長。


    直至最後一句話,是他的聲音,是他在喊爺爺。


    雲溯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氣,這就是真相,在鬆林涼亭裏發生的一切。


    剛才他不惜一切索要的真相,此刻顯得多麽的荒謬和羞愧,再也無法正直坦蕩地麵對她。


    她說,我隻是想用一種方式宣泄我的痛恨。


    她用了最溫柔的方式複仇。


    這支錄音筆,足以讓爺爺身陷牢獄,足以讓百年程家名聲盡毀。


    她說,不論你知道了什麽,請不要自責、悔恨、固執,不需要為此糾結、煩憂、掙紮。


    雲溯萬念俱灰,他以為真相能夠化解一切,卻萬萬不料讓他陷入更加沉重的枷鎖。


    他肩負著程家的聲譽、未來、傳承,以及程家的所有人。


    在她和程家之間,他隻能選擇程家,隻能銷毀這支錄音筆。


    然而這樣,他是那麽的自私、虛偽、枉法,他還有什麽資格和她在一起?


    …………


    言羲和易水寒走出了工廠,這裏是偏遠的郊區,地上的積雪很厚,徒步有些困難,一路上隻見幾間破破爛爛的房屋。


    “怎麽找到這裏?你不是迴去景陽市了?”言羲心裏狐疑。


    易水寒沒有說話,突然舉起槍指著言羲的腦袋,把言羲逼到牆角。


    言羲剛才被打得夠嗆,此刻毫無反抗之力,坦然地迎上易水寒質疑的目光。


    “你是國際刑警?”易水寒憤怒地問道,她已經查到了,現在隻差證實,她一直以為言羲是賊,不料是個兵!


    言羲微微蹙額,她不是國際刑警,隻是一個普通的雇員,為了隱藏這個身份,她每次執行任務都會換身份,甚至讓人覺得,她是言羲的身份也是偽造的。


    “不是,不過我暫時是國際刑警組織的雇員,如果我要告發你,你還能站在這裏嗎?”


    “你為國際刑警組織辦事,今天你不會告發我,難保日後你會!”易水寒眼中劃過一絲陰狠,道不同不相為謀!


    “我隻為自己辦事,我隻忠於自己,相信你也是。我們都有原則、信念和精神。”言羲說道,雖然易水寒年紀輕輕,桀驁不馴,但有一種堅守原則的道義。


    “我沒有你崇高的信念和精神!”易水寒冷笑一聲,她從來都不是好人!


    “我從不認為自己崇高,我們都隻是在成為自己,我從來沒有認為你的方式錯誤。”雖然也不認為是正確,隻是選擇的方式不一樣而已,沒有絕對的對與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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