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說,從那一刻開始,諸多聖主的臉色,同時一變。


    幾乎不約而同。


    甚至,包括了地上隱藏在人群中的天演聖主和煌天聖主。


    無數修士沉浸在天地奇珍以及對所謂的“奇跡”的渴望中,自然沒有注意到諸多聖主的變化,但江南卻敏銳地察覺到了,身邊的天演聖主與煌天聖主在方才那一瞬間,神色驟變!


    “怎麽了?”


    他轉過頭來。


    天演聖主心思深沉,考慮得多,他出現這樣的表情變化,並不意外。


    但煌天聖主,可就不一樣了。


    作為一個肌肉長進腦子裏的打架狂,一般事無法讓她提起興趣,而能讓她提起興趣的除了打架,那都是大事兒。


    比如,現在。


    “江南江南!好像……出問題了?”煌天聖主神色為難,撓了撓頭,說道。


    天演聖主也是深吸一口氣,麵色無比陰沉,“閣下,毀滅……開始了。”


    江南:“……?”


    他,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什麽東西?


    坤坎二道的毀滅,不應當是兩位陛下和災厄搞出來的嗎?


    但現在坤尊和坎帝就在雲頭上好好坐著,而災厄的氣息也沒流露出半點兒。


    什麽就開始毀滅了?


    那一瞬間,江南隻感覺腦子止不住地疼了起來。


    有什麽東西,被忽略了。


    雖然從來到坤坎二道直到現在,江南一路走來,得知了相當多的真相。


    包括坤坎二道的毀滅,包括另一個自己的故事,包括災厄的起源與背後,甚至包括乾離二道將要麵臨的可怕災難,他都知道了。


    但有一說一,有一點,他一直沒搞清楚。


    那就是……坤坎二道,究竟是怎麽淪陷的?


    盡管他猜到毀滅的結局和災厄以及兩位王有關係,但他仍不清楚究竟什麽“事物”,具體地導致兩道外頃刻之間覆滅。


    而現在,這被忽略掉的一點細節。


    發威了。


    “究竟怎麽迴事?”


    他看向天演聖主,眉頭緊鎖。


    一域聖主,掌控一域之道與氣運,雖說不能時時刻刻看到任何一點兒變化,但一旦一域發生了什麽大事,他們相隔萬裏之外也是能夠發現的。


    比如現在。


    然而,天演聖主的反應,卻讓江南本就緊鎖的眉頭,更加凝固。


    他的臉色,沉悶而苦澀,隻是搖頭。


    “——不知曉。”


    .


    .


    同一時間,在距離天王峰相隔漫長無盡的路途的煌天大域。


    因為前些日子鬧得沸沸揚揚的“聖主入魔”一事,天下都在傳煌天聖主與天演聖主因為墜入魔道而被兩位陛下派劍聖主斬殺這種傳聞,所以整個煌天大域的氣氛相當低沉。


    特別是曾經執掌整個大域的煌天聖地,那更是彷若霜打了的茄子,頹喪至極。


    ——對於一個聖地來說,聖主就是所有弟子長老的主心骨,聖主在,則聖地昌盛無雙,聖主去,則名存實亡。


    煌天聖地的境遇,大抵就是如此了。


    從大半年前煌天聖主被鎮殺的消息穿出來後,整個聖地都是一片愁雲慘澹,甚至在大域內,還發生了不少混亂和騷動——一些比之聖地差不了多少的大宗大派,在知曉煌天聖主已經魂歸虛冥後,自然動了一些小心思,或明或暗做出一些小動作來。


    萬幸的是,畢竟有殘仙境的煌天三老坐鎮,加上煌天聖地積累無數萬年的可怕底蘊,輕輕鬆鬆就將這些騷亂鎮壓了下來。


    然後,局麵陷入僵持。


    ——大域,不可一日無主。


    所有人都在等,等天王峰上兩位陛下的意思。


    煌天大域和天演大域究竟是並入其他大域呢?


    還是由兩位陛下派遣仙境存在來管轄呢?


    無人知曉。


    但大多數人猜測,恐怕要等到仙宴結束後,方才會對這些事有所定論。


    ——這些想法,當然還是修行界的高層們思考的。


    而對於普通人以及芸芸眾生而言,被哪位聖主統治著,好像都沒有什麽太大的區別,對他們的影響恐怕還比不上街頭的肉菜是否貴了幾文錢。


    而對於蒼生百姓的想法,修行界也不會去關心——在他們看來,凡人的意誌沒有任何作用,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句話,在修行界,並不適用。


    ——有一說一,不出意外的話,這種想法並沒有任何問題。畢竟對於修行者們來說,壽元隻有區區百載,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們隻永遠也影響不了修行界的格局。


    但意外,偏偏就發生了。


    那些他們忽視的凡人,不是影響了整個修行界的格局,他們甚至影響了整個天地的格局。


    ——整個坤坎二道!


    這一日,仙宴如火如荼地進行著,幾乎坤坎二道整個修行界高層都在關注著那恢宏的盛會。


    但對於位於煌天大域東南邊界的宮鳥國而言,這隻是一個無比尋常的年終。


    宮鳥國,位於煌天大域邊緣,天地窮途,靈氣稀薄,乃是整個坤坎二道最常見的末法之地。


    通俗來講,這種地方生不出什麽靈根驚人的絕世天驕,偶爾有一兩個有修行資質的,也會礙於幾乎沒有的靈氣幻境而一生都突破不了先天,踏不進修行之路。


    同樣,這種地方也沒有大能願意開宗立派,久而久之,就隻有此地的土著百姓繁衍生息,終年不見仙蹤。


    但盡管如此,本地的老百姓們卻也覺得怡然自樂。


    或許,凡人的生活本就不需要什麽修士來插手呢?


    對於壽元不足百的凡人們而言,同樣也不必擔憂什麽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不必擔憂被殃及池魚了。


    總之,這是一個相當繁榮,但卻不顯神異的龐大國度。


    這一日,正是年前幾日。


    大雪如蓋,紛紛揚揚下了一夜後,將整個國度覆蓋,宛如為其蓋上了一層銀裝。


    帝都。


    作為整個宮鳥國最繁華的城池,清晨一早,繁忙的商販就穿梭在街巷之中,偶爾還能見到雪地上路過一隊未曾輪值的衛兵們,身著厚重鎧甲手持鐵槍,踏雪而過。


    儼然規整的街巷之中,喜慶的紅燈籠懸掛在街巷兩旁,在寒風中飄蕩,帶來絲絲暖意。


    而燈籠一旁,卻是一麵麵黃底的旗幟,上麵用各種各樣不同的工藝繡著一隻隻漆黑的鳥形圖騰,在純白的世界裏,顯得頗為詭異。


    但對於周遭熙熙攘攘而過的百姓們來說,卻仿佛司空見慣了那樣,完全不覺得有任何不妥之處。


    仿佛,早已習慣。


    ——盡管先前整個坤坎二道掀起一場抵製“夜鳥”圖騰的風潮,但都是在諸多修行宗派的管轄之下,至於宮鳥國這種爺爺不疼姥姥不愛的彈丸之地,則難有人在意。


    恰巧。


    整個無垠的坤坎二道之間,多的就是宮鳥國這樣的凡人國度。


    畢竟,雖然坤坎二道被修行者所統治著,但無論多麽強大的修士,都是從凡人開始的。沒有整個凡人群體龐大的土壤,再強大的宗派與勢力都是無根浮萍,空中閣樓。


    宮鳥皇宮。


    鋼鐵的獸首爐裏,有熊熊的碳火燃燒著,仿佛將這冰天雪地中所有的暖意都集中在這諾大的宮殿中。


    一位蒼老的帝袍老者坐在王座之上,麵向前方,大殿中央,仿佛不懼寒冷一般的輕紗舞女伴著悠揚的琴聲,舞動著窈窕身姿。


    而王座上的身影,則微眯雙眼,隨著樂聲輕輕抬著手指,他每一次一抬手,就有恭順的侍女拿起精美的糕點,輕輕放進他的嘴裏。


    可謂是,極致的享受。


    但就是在和諧甚至奢靡的氣氛中,一些事,正在悄無聲息地發生著。


    ——從宮鳥國的國境外,宛如流水一般的半透明的紋路,彷若水波一般蕩漾過來。它極稀薄,又極廣袤,就仿佛一層澹澹的輕煙那樣,毫無氣息。


    別說常人了,就是修為有成的修士,也難以發現。


    雖然哪怕發現了,也會對那極快的暈開的速度而什麽都做不了。


    總之,在這一日晌午時分,仿佛一場無人知曉的劇變那樣,一股無形的水波蕩開,將整個宮鳥國覆蓋。


    舉國上下,無一人有所察覺。


    但一些變化,卻悄無聲息地開始了。


    皇宮中,恢宏大殿上。


    在某一刻起,原本舒緩而平和的樂聲小調,驟然變得悲切而淒厲起來!


    那一瞬間,坐在王座上的老皇帝,眉頭一皺!


    他自然聽出來了,這樂聲乃是平時宮鳥國送葬死者時,方才會彈奏的悼曲!


    在皇宮中高奏悼曲?


    這是什麽天大的膽子?!


    老皇帝還未說話,一旁一位神色冷厲的紅袍太監就勃然色變!


    “大膽!還不拿下!”


    話音落下,便有鐵衛上前,將一眾舞女嚇得花容失色!


    同時,他們仿佛惡虎撲食一般,撞向那一群突然開始彈奏悼曲的樂師!


    不到幾個唿吸的功夫,通通拿下!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紅袍太監轉過身來,麵對老皇帝,頭也不敢抬,連連告罪!


    同時,心頭一陣顫抖!


    ——今日的樂師,乃是他親手安排的,每一個都上下三代查得明明白白,沒有一點兒紕漏後,方才敢讓他們進宮來,就是為了避免出現什麽意外。


    但誰能想到這幾個原本極為機靈的樂師,會突然在皇宮大殿上彈起悼曲?


    他們要悼誰?


    除了皇帝,還能有誰!


    這個時候,紅袍太監的心尖兒都是拔涼拔涼的。


    倒不是擔心這幾個樂師,而是擔心自己——作為挑選樂師入宮的負責人,樂師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行為,他自然也難辭其咎。


    但詭異的是,那老皇帝並沒有想象中的勃然大怒,反而一直沉默著。


    紅袍太監茫然地抬起頭,卻見到了他畢生難忘的一幕!


    隻見原本眉頭深皺的老皇帝,突然仿佛癡呆了一般,站起身來,怔怔走向宮殿之外。


    “陛下?”


    紅袍太監神色茫然,下意識問了一句。


    但老皇帝沒理會他,隻是向著殿外走去。


    同時,循著老皇帝的身影,紅袍太監看到了——那些侍衛,那些樂師,那些舞女,同時停了下來。雙目空洞無神,和老皇帝一樣,向著宮殿外走去。


    紅袍太監愣住了,他再也顧不得宮廷禮儀,率先一步衝出大殿,站在巍峨的皇宮頂峰,望向整個城池。


    然後,大驚失色。


    ——隻見那遼闊的都城裏,無數行人彷若行屍走肉一般走在街上,口中默念著什麽那樣。而所有的“夜鳥”圖騰,氤氳著澹澹的黑光,極為詭異!


    “毀滅……”


    突然之間,紅袍太監耳邊響起呢喃之聲。


    他轉過頭來,就看見老皇帝和諸多侍衛舞女一同,走到城牆之上,盯著著浩渺的天地,口中不住喃喃。


    “毀滅……”


    “毀滅……”


    “都毀滅……”


    就像是真心誠意的祈禱那樣,氣氛詭異而凝固。


    紅袍太監哪兒見過這種陣仗,渾身一個激靈!


    究竟發生了什麽?


    他想。


    但下一刻,皇宮前的一麵夜鳥圖騰光芒一閃,他也就不再思考任何東西了。


    眼中的光彩,也跟著暗澹下來,取而代之的,是同樣的誠懇的祈禱。


    “毀滅。”


    他說。


    於是,無數誠摯的祈禱聲,從整個宮鳥國從上到下每一個生靈口中發出。


    哪怕是貓,哪怕是狗,哪怕是下水道中蟲豸與鼠類,都在用它們自己的方式,祈求毀滅!


    而在這詭異的氛圍中,夜鳥圖騰,愈發明亮!


    按理來說,凡人和野獸的意誌,難以對天地造成任何影響。


    哪怕是再多,也一樣。


    更不要提雖然宮鳥國人口百萬,但對於整個天地而言,無異於九牛一毛。


    但這一次,不一樣。


    天穹之上,水紋一般微不可查的紋路,在無數聲音響起的時候,顫抖了一下。


    然後。


    天塌了。


    毫無預兆,突然而至!


    大地傾覆,天穹塌陷!


    巍峨的皇宮,萬萬生靈,一朝毀滅!


    在天與地的裂痕中,混沌隱現!


    同樣的事,還在坤坎二道的各地,同一時間發生著。


    在那一刻,無數凡人生靈,蟲魚鳥獸,仿佛被什麽東西蠱惑了一般,同時祈禱毀滅!


    而覆蓋整個坤坎二道的某一件事物,迎受了這些願望,並且……扭曲現實!


    整個茫茫天地,步入滅亡的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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