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院兒裏便陷入了沉默。


    良久,大繡衣才擺了擺手,“你先下去吧。”


    這位傳遞消息的繡衣得令,閃身消失。


    “看來……錢雪為針對於你,不全是因為私怨啊……”大繡衣歎道。


    江南不置可否。


    按照繡衣府查到的消息,西域勢力以錢雪來的子嗣相要挾,逼迫他為其做事。


    而錢尚書“被迫叛變”後的第一個任務,就是阻止鎮西王江南前往江州封地。


    這就相當耐人尋味了。


    不是阻止江南封王,而是明明確確地說,讓江南不能前往入主江州。


    基本可以排除西域因為江南得罪了佛門,而蓄意報複的可能。


    問題隻有可能出在那塊西域剛割出來的地盤兒……


    江南與大繡衣對視一眼。


    心中皆是有了猜測。


    ——江州封地本身,便有大問題。


    否則,不至於地都割出來了,還要阻止江南前往。


    “江南,此事我需要立刻稟報陛下。”大繡衣站起身,如此說道。


    江南點頭。


    這個問題肯定是要查清楚的,否則朝廷不可能安心。


    而江南的入主,估計也要延後了。


    隨後,大繡衣的身影便緩緩變淡,消失。


    江南也站起身來,望著空曠的院子,輕輕一歎。


    當日牧者突破封印降臨世間之時,江南便第一時間通過香火的聯係,讓可兒帶著青蘿遁去了神國之內。


    至今,倆小家夥大部分時間,都還待在那邊。


    因為江南發現可兒若是在神國修行神通,比在外界的效果,要好上不少。


    所以,他便讓小侍女在神國中閉關了一段時間,等有所小成之後再出來。


    也正因如此,如今的羅綺院空無一人。


    江南索性就收拾了行囊,準備往劍廬趕去。


    臨走之前,他本想與許久未見的簡潯打個招唿,但那姑娘似乎還在渡劫之中,隻能作罷。


    於是這一日,春光明媚中,江南離開了京城。


    他不趕時間,於是便也沒有施展神行唿風之術。


    而是在京城驛站取了一匹駿馬,沿著官道一路奔行。


    一開始,他也沒做任何偽裝,但耐不住年初,官道上商旅熙攘。


    每次被發現身份,都會引起一場風波。


    畢竟現在對於大夏的百姓來講,江南這位年輕的神武鎮西王,早已是人盡皆知。


    無奈,他隻得改換了樣貌,倒是清淨了不少。


    一路上沒什麽波折,就是半走半停的狀態。


    累了就找個茶莊喝壺茶,順便聽聽來往的行商吹噓所見所聞。


    這些行商奔赴各地,口中的消息都是有關天南海北。


    當然,這其中真實性,便見仁見智了。


    在無數誇張離奇的傳聞中,江南偶然得知了一個意料之外的消息。


    ——兵部公子與鄰國的公主,在經曆上一次提親的不歡而散後,終於還是決定走到了一起。


    聽聞這事,江南啞然失笑。


    看來王淳允這廝,終究還是要忍痛與他的浪子生涯說再見了。


    即將大婚,還是跟以前的袍友……


    至於其他,便沒什麽值得著重講的了。


    .


    月餘過後,幽州,秀水城。


    絡繹的行人中,江南踏進城池。


    一別一年多,秀水還是和當初沒什麽變化。


    而今年沒有劍試,所以城中大多是百姓,而無修者。


    江南停留了片刻,吃了午飯,便向著劍廬趕去。


    行至一座險峻的鐵索橋。


    橋梁一頭,兩名灰衣劍生負劍,如挺拔的青鬆一般。


    在他們身旁,便是通往劍廬的去路。


    過了橋後,江南恢複原本的容貌。


    兩名劍生見狀,大驚,立刻躬身行禮。


    其中一人道:“江劍首,我這便去通知長老。”


    江南倒是擺了擺手,“不必勞煩你跑一趟了,我自己進去便成。”


    見江南如此說,那劍生也不再多言,而是道:“江劍首,如今宗內正在抱劍台舉行年初大比,劍主和長老們都在那裏。”


    “多謝了。”江南拱手,便踏進劍廬之內。


    .


    抱劍台。


    狂烈的山風中,無數劍廬弟子圍在台下,絡繹熙攘。


    而抱劍台上,兩道人影正手持長劍廝殺!


    其中一人年長一些,修為應當有六品的樣子,手持一柄黑鐵闊劍,劍光翻飛間宛如江海崩騰,大氣磅礴,又如萬鈞山嶽墜落,壓迫無匹!


    而這人,江南卻是有所印象。


    正是當初與他一起前往天淵的劍徒之一——吳循!


    而另一人則要年輕許多,看模樣可能隻有十四五歲,麵龐還稍顯稚嫩。


    但修為,竟同樣是六品!


    他手握一柄無護長劍,其招式無比驚豔,每一劍都驚鴻一現,一劍出,便如同有萬法相隨,儼然如劍中帝王!


    江南露出饒有興趣之色。


    這少年應當是才加入劍廬不久,至少上一次劍試時,他還不在劍廬。


    否則,江南不可能記不住這般驚豔的人物。


    他匯入人群中,看向旁邊的一名劍徒,隨口問道:“師弟,這少年是何身份?”


    那劍徒眉頭一皺,剛要出言。


    卻見江南麵貌,陡然一驚,就要驚唿出聲!


    江南連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那劍徒才稍微冷靜下來,低聲道:“江……江劍首!”


    深咽了幾下口水,這劍徒才向江南解釋道,“這少年名為南淮,並非咱們門內弟子,而是一散修劍士。”


    “聽長老所言,他天資無雙,又有大機緣造化,得了一古老劍帝的劍意傳承!”


    “大長老見獵心喜,便想要收入門中。”


    “可這少年卻是年輕氣盛,大言不慚若是劍廬有年輕一代能擊敗他,便留下來,若是無人能敗他,便證明劍廬也不過爾爾。”


    說到這裏,這劍徒歎息一聲,“方才,賈俞師兄被他的傳承的劍意所打敗,而後吳循師兄也上台來,正在與他交戰。”


    江南聽聞他的解釋,這才恍然大悟。


    他方才便還好奇,怎麽這少年年紀輕輕,便領悟了完整的劍意。


    原來是機緣造化,傳承所得。


    而看台上的模樣,吳循原本占據上風,但那少年劍意一出,吳循便立刻難以招架了。


    最後,名為南淮的少年一劍刺出,天上地下位唯吾獨尊的帝王劍意迸發!


    吳循提劍格擋,卻仍是被轟下了台!


    眾人一片嘩然!


    劍徒心有不忿,嘟囔道,


    “偌大劍廬,竟然也輪得到如此一小輩撒野!”


    “若非依臻師姐閉關破境,早就把這少年敗於劍下了!”


    而此刻,抱劍台上。


    那少年倚劍而立,衣袂飄飄,頗有獨孤求敗之氣勢。


    他緩緩搖頭,道曰:“天下劍廬,也不過爾爾。”


    這話一出,下方無數弟子皆是心生惡氣。


    但無奈,人家確實強,即便靠的是遠古劍帝的劍意傳承,也是強。


    目前來看,同輩中,還未有人是那帝王劍意的敵手。


    這個時候,那劍徒突然反應過來,道:“劍首,您何不上去挫一挫他的銳氣?”


    江南擺手:“罷了,罷了,年輕人的事,我便不摻和了。”


    他若是上台去,那不是純純地欺負人嗎?


    劍徒張了張嘴,“劍首,您也還年輕啊——您入門可是比我還要晚的!”


    江南一愣,才反應過來,好像確實如此。


    一直以來,他跟那些老不死的怪物鬥來鬥去,都忘了自個兒也還算是上元的年輕一輩……


    正在這時,更多的人已經發現了江南。


    嘈雜的聲音在人群中響起。


    “劍首大人,還請出手!”


    “莫要讓人看扁了我堂堂劍廬啊!”


    “劍首!”


    “劍首!”


    “……”


    氣氛,頓時熱烈了起來!


    其中,大多是希望江南上台去,為劍廬挽迴顏麵。


    而台上那少年,明顯也注意到了下方的嘩然。


    或者說,他當初肯跟隨大長老來劍廬,本意便是想見識見識那位名震天下的劍廬劍首!


    於是,他提起長劍,劃過一道美麗的圓弧,劍刃迸發出青亮的劍鳴,指向江南,道:


    “天下劍首?可敢與吾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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