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史大人這麽一說,很快消息便傳遍了整個縣衙。


    自然,也通知了商家。


    商老爺子和商老夫人正在女兒靈堂前,一聽這個消息,當時便怒從心起,悲由中來!


    竟暈了過去。


    堂前抹淚的李閆旭,更是臉色連變。


    這坐實的罪名,怎到如今又變了風向?


    也沒聽說江南和禦史大人沾親帶故啊!


    陡然,他想起天牢中,江南那雙冷冽的眼睛,不由一陣發怵。


    ……


    翌日。


    公堂之上。


    禦史大人端坐公案之後,背靠江牙山海圖,頭頂牌匾“明鏡高懸”,衙役如狼似虎,分列兩班。


    堂前坐縣太爺,其下有主薄。


    “升堂!”


    啪!


    驚堂木一聲脆響,醒魂驚神!


    兩名雜役把身負鐐銬的江南,帶到公堂之上。


    一旁,正是一副哀莫大於心死表情的李閆旭。


    而堂外,也是以淚掩麵的商家老兩口,和諸多看熱鬧的百姓們。


    秉著先審原告,再審被告之原則。


    禦史大人緩緩開口:“商家李閆旭,你控告江南殺害你夫人商雲煙一事,可有此事?”


    “有!”


    李閆旭跪步上前,抬手道:“稟禦史大人,兩日前醜時於草民家庭院前,草民親眼目睹奸人江南貪戀我妻美色,我妻竭力反抗。”


    “掙紮中,這惡賊竟痛下殺手,以手成環,掐死吾妻!”


    說罷,他轉過頭恨恨盯著江南:“我商家待你不薄!聘你做家塾老師,全家老少皆以師禮相待,怎可想卻是引狼入室!江南!你怎這般狼心狗肺啊!”


    聲聲泣血,如怨如訴。


    當的是一個聞者傷心,聽者流淚!


    堂外,許多百姓已經開始咒罵江南。


    還有人竊竊私語,說早些時候便見江南猥褻女子,言之鑿鑿。


    正在這時,李閆旭的情緒仿佛在崩潰邊緣,往青磚地上猛然一叩首,高唿,


    “今日還請禦史大人做主,還吾妻一個公道!讓江南這喪盡天良之輩受律法嚴懲!”


    “嚴懲!”


    “嚴懲!”


    “嚴懲!”


    ……


    這一番話,不由激起了堂外看客之情,一個個高舉右手,群情激奮。


    隻是其中,有多少是李閆旭雇來的人,就不得而知了。


    “肅靜!”


    禦史大人在一拍驚堂木。


    鴉雀無聲。


    “李閆旭,方才你所控訴?可有人證?”


    “有!”李閆旭答道:“我商家丫鬟,侍衛,皆目擊此事!”


    隨後,便是傳人證上堂。


    兩個丫鬟,一個侍衛,皆證實案發當晚,隻有江南與夫人在院內。


    不久便聽到爭吵聲,當他們趕到時,商家夫人已被江南所害。


    仿佛一切,都指向江南才是兇手。


    禦史大人饒有興趣地盯著堂下,然後看向縣令,


    “陳縣令,你看如何?”


    禦史大人這樣一問,公堂眾人皆望向他。


    縣太爺是個老頭兒,年逾花甲,卻鶴發童顏。


    他老氣沉沉,寒聲道:“當判,當判!犯人江南罪大惡極,當處以梟首之刑,以正視聽!”


    江南愣了。


    盯著縣令老頭兒。


    心中疑惑。


    這被告還一句話沒說,就判了?


    你懂不懂判案?


    若是平時縣令一家獨大,也就算了。


    但如今禦史在場,就不怕挨一手彈劾?


    你……長個腦子隻是為了顯高嗎?


    而且不知為何,江南看著縣令,哪哪兒看哪哪兒感覺不對勁。


    那神態、動作如此顯得陰森寒煞,不太像是一個讀書科舉考出來的縣令模樣。


    倒是像別的什麽。


    隻是他一時間也想不起來。


    “陳縣令,被告可還未呈上供詞,你這就判了?”禦史大人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老縣令眉頭擰起,但礙於禦史,還是問道:“被告江南!你可有辯解?”


    “自然是有!”


    江南上前一步,頂著眾人的目光和堂外嘻嗦的咒罵聲,高聲道:


    “草民江南,時任商家家塾老師,案發當夜在書房讀書,聽聞房外有聲,便出門查看。”


    “就看見李閆旭雙手掐在商夫人脖頸處,不時,商夫人便沒了聲息。”


    “真正殺死商夫人的兇手,是李閆旭!還望大人明查!”


    “滿口胡言!”


    李閆旭頓時破口大罵:“我也夫人情同手足相敬如賓!我怎會加害於他?!”


    江南反唇相譏:“那我問你,你口口聲聲說我殺害商夫人。”


    “可這旬陽有誰不知,商夫人自幼習武,而江某隻是一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憑什麽能殺得了商夫人?”


    李閆旭冷冷道:“誰知你是不是天生神力?”


    對話間,公堂之上已充滿了火藥味兒。


    禦史大人一拍驚堂木,道:“江南,你反告李閆旭殺害了商家夫人,可有證據?”


    江南一拱手:“大人,草民亦有人證!”


    李閆旭麵露冷笑,心中嘲諷。


    那一晚但凡知道些情況的,都開不了口了。


    那幾個作證的丫鬟和侍衛,也是迫於威逼利誘。


    他很確定,這天底下知曉當晚之事的,便隻有自己與江南!


    然而,他現在竟說有人證!


    簡直可笑。


    然而,他卻看到了江南幽冷的目光。


    “——死人也是會說話的。”


    一瞬間,李閆旭臉色蒼白。


    “那麽,你的人證是何人啊?”禦史端坐大椅,問道。


    “稟大人,草民的人證便是……已經死去的商夫人!”江南朗聲道。


    “荒唐!”


    “混賬!”


    “一派胡言!”


    “造孽啊……”


    江南出聲後,公堂上一片嘩然!


    “荒謬!”


    李閆旭麵露悲憤之色,哭喊道:“你這賊子,害我夫人還不夠,竟還侮辱她身後之事!你……好生歹毒!!!”


    江南卻不理會,而是看向禦史。


    “準了。”


    沒想到禦史答應得異常幹脆。


    “禦史大人!”李閆旭張口欲言,卻被禦史一句話堵了迴去。


    “既然心中無愧,那試上一試又如何?”


    李閆旭隻得退下。


    禦史宣布,“抬,商夫人遺體。”


    不久,蒙著白布的商夫人被抬上公堂。


    江南鬆了鐐銬,朝大家一拱手:“江某自幼酷愛雜學,耳濡目染之下觸類旁通,習得些旁門左道。其中正好就有通靈之術。”


    他來到商夫人遺體前,“今日為了洗刷冤屈,也為了商夫人能九泉瞑目,便得罪了。”


    說罷,捏指成訣,遙遙一指。


    通幽!


    隻見商夫人的遺體上,一道青煙漂浮而出,帶著些許陰冷之意。


    青煙中浮現出一女子身影。


    雖模糊,卻身段妖嬈,曼妙絕倫,一眼便能看出生前之絕色。


    緩緩凝實。


    在場眾人不禁感到陰風陣陣,脊背發涼!


    隻有原本快氣過去的商家二老,此刻再見愛女之姿,竟是癡了,老淚縱橫。


    而反觀李閆旭。


    他魂兒都快嚇沒了。


    江南指著商夫人亡魂眉心,心念一動!


    隻見呆滯的亡魂,緩緩迴歸神智,半透明的雙眼中,竟有了光彩。


    與驅神之術一樣,因為是被神通召喚,江南甚至不用言語。


    便通過念識將現在的狀況告訴了商夫人。


    商夫人的鬼魂先是極為不舍地朝堂下二老頷首,然後正對禦史。


    “民女商雲煙,拜見禦史大人,拜見縣令大人。”


    “既已經生死相隔,便無需多禮。”禦史擺擺手,又道,


    “商氏,今日召你迴魂,便是讓你作證在案發之時,究竟是誰害了你性命。助本官斷案,也為你昭雪。”


    商夫人一點頭,先是看向麵色自若的江南,稽首行禮。


    然後望向臉色慘白,渾身戰栗的李閆旭。


    原本平和之色,陡然變得猙獰而怨恨。


    森森鬼氣爆發!


    令在場眾人不禁心中一寒!


    “夫君!你好狠的心啊!入贅以來,我商家可曾虧待於你?”


    “家中予你財帛,助你成業,可曾虧待於你?”


    “我商雲煙相夫教子,賢良淑德,又可曾虧待於你?”


    “你卻和那青樓狐狸精勾搭不清,被我發現後竟痛下殺手!”


    “你好狠的心啊!算我商雲煙當初瞎了眼,竟相中了你這般負心人!”


    一字一句,宛如地府深處傳來,聽得所有人不禁頭皮發麻!


    甚至有陽氣弱點的女子,頭暈目眩,站立不穩!


    而恐懼到極點的李閆旭,似乎是知曉在劫難逃,狠了心一般,咬著青紫的嘴唇,咆哮出聲,


    “是!商雲煙,你沒虧待過我!可我也是七尺男兒!入贅以來,你可知多少人戳我脊梁骨?!”


    “我早已忍受夠了!當初潤若非圖你家財,我怎會看上你這般強勢的女子!你可知,你活著我便永遠挺不起身子!”


    “你該死!”


    “你該死!!!”


    瘋了一般的咆哮,聽在商夫人耳朵裏。


    鬼魂原本憤懣怨恨的眸光,逐漸失去光彩。


    哀莫大於心死。


    江南別過眼,心中不忍。


    啪!


    又是一拍驚堂木。


    禦史高聲道:“現,案情已明。李閆旭你殺害妻子,又嫁禍他人,實乃罪無可恕,當處以極刑!來人,給本官押下去,打入大牢,三日後斬首示眾!”


    於是,塵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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