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水圈,就像被擊碎的玻璃一般,嘩啦啦地全掉地上,然後沿著石板滲進泥縫裏全不見了。


    青要看著水珠消失的石縫,冷冷地哼了一聲:“不必在意,不過是一些小把戲。”說罷,站起來拉住我的手,轉身便往外走。


    “我們快些去吃飯吧,你應該很餓了。”


    其實我想說我不太餓,想繼續追問那水圈的問題,但見青要不想願意,我便忍住沒問,隻是仍忍不住迴頭朝我剛才所站之處看去。


    隻見幹燥的地板上,加水痕都沒有。


    若是我一個人遇到這事,恐怕我會以為是自己眼花,可方才青要分明就在身邊,所以這不可能是我的錯覺。


    青要帶著我去餐廳吃了典型的日式早餐,然後才牽著我的手,沿著小徑散步。


    這裏地廣人稀,空氣非常好,就像融入了大自然的懷抱。


    以前在小青要山,也是這種與大自然貼近的感覺,便忍不住問青要:“你來這麽遠的地方,你的小青要山就那樣放著不管嗎?”


    青要說:“不過是離開幾天時間,並無大礙。”


    抱住他的胳膊,將臉枕在他的胳膊上,慢慢地走著,我說:“其實比起這裏,我更喜歡小青要山,雖然都是泡溫泉看風景,親自大自然,可我總覺得那裏更親近,能讓我安心?”


    “你不喜歡這裏嗎?”青要微微皺起眉頭問我。


    看他的緊張的表情,似乎很怕我說出不喜歡似的。


    心裏微微的有些疼,搖頭:“嗯……也不是不喜歡這裏,這裏其實也很好,很漂亮,什麽都很新鮮,可是沒有家的感覺。”


    青要迴過頭看我一眼,眼神閃了閃,似乎想說什麽,但終是沒有說。


    接下來我們誰也未說過一句話,散了一會兒步後,便往迴走,沒想到直到旅店門口,就見警察用招架抬著一個裝屍袋出來。


    青要看著那隆起的屍體,眉頭一皺,他的指頭在虛空中一彈,走在最前麵的抬屍人便一個踉蹌,倒在地上。


    裝屍袋從擔架上滾下來,也不知怎麽的,屍袋口袋的拉鏈滑開一部分,露出屍體的一截。


    死者的腦袋從袋子裏滾了出來,露麵外麵。


    死者是個女人,一頭栗色長發被水打濕後黏在臉上,臉被水泡得雪白漲起,幾乎看不出醒來麵目。


    身體因為被麵料包裹著,把未被包裹處勒出一道明顯的痕跡。


    即使是現在再看,我也認不出這女人到底是誰。


    青要看著那具屍體,略微有些驚訝地說:“是她!”


    “你知道死者是誰?”我驚訝地望著青要,他竟然認識死者!自打我們來這裏後,便一直在一起,他所接觸的人我都接觸過,怎麽我就想不起死者是誰?


    隻聽青要說:“就是昨晚來找麻煩的那個女人。”


    青要一提醒,我便恍然大悟,原來是她啊!


    可是她又怎會突然死去?昨夜在我麵前還挺囂張的啊!怎麽這會兒就已經與我們陰陽兩隔……


    其實是從陰陽兩隔變成一個世界,更準確一些啊。


    被絆倒之人立即爬起來,與搭檔一起又將屍體裝迴袋子裏,裝上車拉起了。


    青要拉著我進了酒店,迴了自己的住處。


    下午我們隻在院子裏坐著喝喝茶,聊聊天,看看外麵的景色,很是愜意,隻是三四點鍾時,天空竟飄飄灑灑地下起了雨。


    “下雨了耶,明天我們還能再出去玩嗎?”我略有些擔憂地說。


    若是被雨困在屋子裏,那我們也沒有再待在這裏的價值了,不如迴小青要山,我還要更自在些。


    我拉住青要的手:“若是這雨下到明天,那我們就迴家吧。”


    “你不想待在這裏嗎?”青要修長的手指托著白釉茶杯,襯托得他的手美極了,讓人移不開眼。


    撅了撅嘴,說:“這裏雖然好,可總覺得怪怪的,很別扭。如果明天繼續下雨我們就迴國,好不好!”我再次問,用無辜地眼神看著他,還不斷地拉著他的胳膊晃來晃去,撒著嬌。


    青要對我這副樣子,實在無法,隻能歎息一聲妥協:“好吧。”


    “老公,你真好!”我開心地撲過去,一把將他緊緊抱住,在他懷裏孩子似的扭了幾下,又猛地一下端正會起,雙手合十,虔誠地許願:“如來佛祖,觀世音菩薩,拜托你們一定要讓這場雨繼續下,再下大一點,最好下到明天晚上也不要停。”這樣我們便能迴國啦。


    青要對我這副孩子氣的樣子,實在無奈,隻能搖頭笑笑,不作任何評價。


    晚上晚飯吃得撐了些,在溫泉湯池裏泡了一會兒,我便坐不住了,披了外套從湯池裏出來:“我被這熱氣蒸得頭暈,先迴臥室了。”


    青要點了點頭,沒應話。


    我便自己迴了臥室。其實我被食物撐得不舒服,此時就算躺在床上也睡不著,於是我幹脆把行李清點一下,待會兒再在網上看看機票,這樣明天一起床我們便可以離開這裏,乘飛機迴國了。


    把自己之前翻得亂七八糟的行李全部收拾了,又在網上看了看機票。現在是旅遊淡季,機票還餘有很多,根本不必著急。


    放了平板電腦,我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看著屋頂的吊燈,燈泡晃得我眼花,迷迷糊糊的就要睡著了似的。


    半睜著朦朧雙眼,我突然看到燈罩上方突然爬出一個東西。


    說是東西,不如說是個人,頭大身小,狀如三歲幼兒,身上不著一物。


    雖然隻是蚊子,可看到這麽個詭異的影子,也是夠讓人心驚膽戰的。


    睡意頓時去了在半,揉了揉眼睛,眼前變得一片清明,隻見天花反上那個幼兒影子一晃,便躲進了燈罩陰影內。


    我絕對沒有看錯,剛才不是我眼花,而是真的有那麽個影子,在發現我清楚看它時,它縮迴了燈罩的陰影裏。


    自從成為活死人後,這種事情我見得多了,也經曆得多了,早已有了些適應力。


    隻是剛才那古怪的影子出現得太突然,所以才讓我小小嚇了一下。


    我盯著房頂的吊燈又看了一會兒,那個幼孩狀的影子再沒有出現過,隻不過屋子裏似乎有‘悉悉索索’


    ‘悉悉索索’的聲音。


    很低,若是不仔細聽便發現不了,可若真的認真聽了,便會真真切切地聽到。


    聽著那聲音,便立即讓人感覺到有千萬隻蜈蚣在身上爬行一般。


    對的,不是螞蟻,也不是別的什麽昆蟲,而是毒蜈蚣,密密麻麻的無數隻腳,全貼在你的皮膚上,然後像賽龍舟一樣,密密麻麻的腳一隻接著一隻的劃動,所過之處,還會留下一片白色短毛,一根根全部刺立在你的皮膚上。


    那聲音一入耳,我便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感覺自己渾身上下爬滿毒蜈蚣。


    我猛地一下捂住耳朵,以為這樣就能聽不到那些古怪的聲音了。


    可是沒有用,無論我怎樣捂住耳朵,那聲音仍舊鑽入我耳中,一點都沒有減弱。


    難道這些聲音全是我的幻覺?


    我閉上雙眼,蜷做一團,念了一段清心咒,這樣便能驅除雜念。


    可是完全沒有用。


    我緩緩地張開雙眼,竟看到懷中家具的陰影處,全都有影子爬出來。


    這些童子鬼影各不一樣,有男孩也有女孩,梳著不同發型。唯一的相同之處,便是它們都是幼童。


    這些童子鬼影,全都睡在家具的陰影處爬出來。


    我的頭一歪,望向床上,就連麻下的陰影處也有影子爬出來。


    張口就來了一句驅鬼咒,原本已經爬出來的幼童影子,倏地一下便縮迴了那些家具的陰影裏。


    “這……這是怎麽迴事?”我心如擂鼓,這房子有古怪,我們不能再繼續待下去了,我要去找青要,然後我們一起離開。


    我動作麻利地從床上下來,就想往湯池跑。


    可我不下床好,隻見我一下床,燈下我的影子裏,也有一隻童子鬼影從裏麵爬了出來。


    這次的童子鬼影,應該是個女孩,所以著兩隻朝天小羊角,各還所以了一根發帶。


    我看著那影子,頓時愣住了,竟忘了要念驅鬼咒趕我走。


    就在我走神時,隻見那個童子鬼影朝我‘抬起頭’來,然後雙手放在胸前,朝我幫了一個可憐巴巴的乞求狀。


    明明隻是一團影子在動,可我卻清楚地看到那小東西在向我賣萌裝可憐。


    我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說什麽,隻見那小東西就彎下腰,掀起我的影子,然後用一隻小腳踩住一端,雙手用力一扯。


    “唔——”我隻覺得臉上一陣痛,再看向地上時,我的影子竟被那小東西扯了去了一半。


    小東西抬起頭,張開滿是尖尖獠牙的利嘴,將從我身上撕下來的影子扔進嘴裏,囫圇吞進了肚子裏。


    “啊……我的影子!”原本我還想念驅鬼咒,可此時我的影子被它吞了去,我哪裏還敢再念咒將它驅散,它一逃走,我的影子便拿不迴來了啊!


    我一聲低唿,似乎影到了那童子鬼影,它朝我撐臉伸舌頭,做了一個鬼臉,然後一溜因地就鑽進了床底下,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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