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著皇上渾身山雨欲來的怒氣散去,苗疆八王倏地鬆下一口氣,心頭不由竊喜,今日之事,他怎麽也沒想到,竟然會如此。


    雖然按照目前形勢來看,憑著這位陛下的多疑性子,必定是不會再許那批馬入宮,可他到底是安然度過了這一變故,起碼,不會當即被抓入獄。


    留著青山在,就會有柴燒。


    今夜不成,還有來日,更何況,除了那批馬,他還有第二手準備,縱不能奪宮,卻能讓這極其看重顏麵的皇上,徹底身敗名裂。


    如此想來,苗疆八王的心頭,又舒坦了幾分。


    似有若無,朝穆崢易和穆崢邵遞去一個眼神,苗疆八王一臉赤誠,迴稟道:「陛下,臣的確感念陛下不殺之恩,因為無心報答,才豢養了一批彪壯馬匹,獻給陛下,又恐陛下不忍臣破費,故而悄無聲息送到養馬場,誰知道……」


    「也是陶大人盡職守則,才會誤以為臣有不軌之心,總歸來說,都是臣的不是,求陛下莫要怪罪陶大人,也莫要怪罪這養馬場的人,陛下要罰,就罰臣一人好了。」


    苗疆八王說的言辭肯肯,穆崢易和穆崢邵兄弟雙雙跟著叩頭,隻是在低頭一瞬,苗疆八王一道淩厲的眼神,朝蕭煜飛射而去。


    蕭煜早就在等這一記眼神,當即便道:「父皇,既然都是一場誤會,說清楚,就好了,大喜的日子,何必搞得大家人心惶惶,就算是要細究此事,等明日朝堂之上,大家暢所欲言多好,何必現在。」


    皇上橫了蕭煜一眼,深邃如黑暗沼澤的眼睛,死死凝著以頭抵地的苗疆八王,竭力壓著心中恨惱。


    他就算是用膝蓋思考,也知道,苗疆八王往養馬場送馬,絕非如他所言,陶曄說的沒錯,必定有貓膩。


    可並無如鐵的證據,他一代明君,怎麽能對異族王爺說抓就抓呢,更何況,苗疆八王的姿態,還如此誠懇卑微,更是將他高高拱起。


    拳頭緊緊握著左右兩側的扶手,若非此椅扶手乃鑲金雕銀而成,隻是尋常木頭,隻怕也要被他捏斷。


    身為帝王,隱忍之術,自然是爐火純青。


    苗疆八王的事,斷不能明斷,隻能暗查……


    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皇上麵上陰霾盡散,揚嘴一笑,「一場誤會,陶愛卿坐下吃一杯喜酒,今日的事,是你魯莽了。」


    陶曄頓時……一臉瞠目結舌,「臣魯莽?」


    皇上點頭,「可不是你魯莽,八王分明一番好心,給你說成歹意,這不是魯莽,是什麽!好在八王寬厚,不要你賠禮道歉。」


    苗疆八王……誰說不用!


    陶曄……「還讓臣給這個苗疆王八道歉?」滿臉驚訝之情,不亞於看誰活吞了幾百隻癩蛤蟆一樣,五官都抖立起來。


    苗疆王八……


    雖說這話沒錯,大家私下裏也都這麽叫,可陶大人,你再耿直,也不能這麽耿直啊……


    一種朝臣並家眷,頓時望向苗疆八王的眼睛,充滿了綠油油的光。


    朝中精明之人,自然知道,皇上如此,不過是要明麵上維持天下太平一團祥和,背地裏該查還是要查,而且,徹查,不大精明的人呢,則認為,既然陛下都下了決斷,那就絕沒有他們置喙之地,何必多言。


    還有一些耿直如同陶曄的禦史,倒是想要抓住這個大好的機會,奮力上諫。


    隻可惜……不等他們躍身而起,皇上就被陶曄的豪言壯語驚得眼皮一抖,立刻吩咐左右,「陶大人許是夜深風寒,病了,快,扶了陶大人去偏殿讓禦醫瞧瞧。」


    皇上的話,左右自然明白,當即不由分說,架了陶曄捂著他的嘴就朝外拖出去。


    待陶曄一離開,蕭煜立刻一本正經問道:「父皇,那軍馬表演還演不演了?」


    一副方才什麽都沒發生的樣子。


    皇上頓時幽幽看向蕭煜……你是不是傻!苗疆人送進養馬場的馬,能隨便牽到宮裏來嗎?


    苗疆八王早就想到,皇上不會再讓馬匹進宮,當即便順水推舟道:「不必勞師動眾,這宮中歌舞,就已經讓人看得眼花繚亂了,臣一家,對陛下的恩德,沒齒難忘。」


    皇上涼涼看他一眼,沒有說話,苗疆八王暗舒一口氣。


    帝王都能麵色不變的繼續這場宴席,一眾朝臣,都是活成人精一樣的人物,自然也都該說說該笑笑,雖氣氛不似先前,卻也還算融洽。


    幾場歌舞跳過,苗疆八王覷著皇上的神色,似有若無朝安穗遞去一個眼色。


    安穗立刻抬手扶額,正欲張口,忽的,坐在她對麵的顧玉青先她一步,站起身來,安穗頓時動作一滯,朝顧玉青看過去,眼底泛著無法遮掩的恨。


    「陛下,不知是飲酒頗多還是方才受驚,臣女隻覺有些頭暈力乏,想要去偏殿歇息片刻。」顧玉青撫胸,麵帶痛苦,道。


    皇上自然應允,「讓煜兒送你。」一麵說,一麵朝蕭煜看過去:你表現的機會來了。


    顧玉青卻是立刻迴絕,「不必勞四殿下了,臣女去歇歇就好。」


    說罷,顧玉青款款離席,瞧著顧玉青離開,皇上抖著眼角朝蕭煜低聲道:「你還坐著幹什麽?還不趕緊追過去。」


    蕭煜一臉無辜,「她說不用了啊!」


    皇上……他幾乎可以肯定,他這兒子,就是,傻!


    顧玉青的突然離席讓安穗心頭當即大喜,朝穆崢易飛去一個你自己看著辦的眼神,便借飲酒頗多有些不適,跟著離開。


    不同於蕭煜的無動於衷,穆崢邵當即便要請命一同離開,卻是被穆崢易一把抓住,在他耳邊低語,「出了方才的事,你給我老實點。」


    穆崢邵被穆崢易死死抓著動不得,又不能當著皇上的麵明顯和穆崢易推搡拉扯,隻低聲道:「方才的事情已經解決了,大哥這話,什麽意思,安穗身子不舒服,我身為夫君,出去看看,難道不是理所應當。」


    穆崢易恨鐵不成鋼,道:「那個顧玉青,可是在及笄大禮上一刀刺了南越皇子的人,不是什麽省油的燈他,她突然離席,不知有什麽貓膩,你若出去,萬一正中她的詭計如何是好!」


    穆崢邵聞言,越發焦灼,「如此,我便更要出去,安穗有個三長兩短如何是好!大哥你若還顧念兄弟情分,你就放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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