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數……


    天數這東西,最不可靠……「可你總要告訴我,我該如何判斷,蕭煜的某一次昏死,究竟是不是你說的那種置之死地而後生,是不是靈魂歸位!」


    「我覺得,你知道也是枉然,不會有這樣的機會的!」天機一口迴絕。


    顧玉青頓時握拳,「有沒有機會,不是你說了算,你也說了,蕭煜的前世今生,你都無法窺探,可見你的靈力,根本無法達到窺探他的高度。」


    顧玉青竟是將「靈力」這樣的詞,說的錚錚。


    若是尋常,她必定是要以為自己瘋了!


    「既然你的高度達不到,你又如何來斷定他有沒有機會呢!你隻需告訴我,如何判斷便好。」許是被天機的話說到了痛點,顧玉青聲音不由拔高。


    天機哼哼一聲,「罷了罷了,都告訴你這麽多了,再多說點也無所謂,就告訴你好了。」


    顧玉青屏氣凝神。


    天機道:「如果他的靈魂歸位,那他起死迴生之後,將武功盡失。」


    武功盡失……顧玉青不由抬手撫胸,麵色素白如縞素。


    天機的話,宛若一把鈍刀,一字一字割過顧玉青的心。


    顧玉青雖不懂武藝,可蕭煜自幼習武,及至如今,縱然他佯做不學無術,可這一身功夫,卻是從不隱瞞,滿朝上下,誰都知道,蕭煜的功夫,在本朝,數一數二。


    若是有朝一日,他這一身習了數年的功夫倏然消失……顧玉青簡直不敢想像那一瞬間,蕭煜的反應。


    讓蕭煜失去武功,隻怕無異於讓母親失去最愛的孩子……


    心疼猶如潮湧,劈頭蓋臉,砸向顧玉青,砸的她雙耳發鳴,一顆心,一抽一抽,疼的緊,「難道就不能讓我替他?」明知不可能,顧玉青還是僥倖不甘問道。


    天機一聲冷笑,「你?他體內有不明深淺的上神靈力,你有嗎?你不過是肉體凡胎,如何替得了他!再說……他未必有失去武功的機會!你還是想想如何過好這六年吧!別虛度了光陰是正經,六年過後,節點一到,他的靈魂是不會多停留一瞬的。」


    說著,也不等顧玉青反應,天機繼續道:「好了,能說的,我都說了,從現在起,我就要到蕭煜身邊了,等著過完六年,收了他的靈魂,我好迴南潯。而這枚玉佩,就留在你這裏,等六年過後,同我一道消失。」


    顧玉青瞥了一眼那同天機一模一樣的玉佩,腦中浮光掠影,忽的記起一事,「你原先說要成親……」


    天機涼悠悠一聲哼,阻斷了顧玉青的聲音,「成親……我上次都說了,你同蕭煜的成親之日,就是我的成親之日。」


    「不過……我都告訴你了,六年之後,蕭煜將魂飛魄散,那還是考慮考慮究竟要不要嫁給他吧,那可是守一輩子寡的代價!你若當真嫁給他,你們成親那日,我還是會再出來的!」


    語落,天機再無聲音響起。


    素日潤白的色澤,倏忽間灰暗下去,仿佛失去了生命,不過轉瞬眨眼,在顧玉青麵前,徹底消失,床榻上,唯留那枚她在書房發現的,同天機一模一樣的玉佩。


    他該是到了蕭煜身邊了吧……


    顧玉青怔怔凝著那玉佩,眼底終是一行清淚奪眶而出,啪啪打落在床榻上,一室悲傷。


    眼淚一旦流出,便如泄閘之水,再止不住。


    方才隻顧著和天機說話,此刻隻剩她一人,天機的話一句一句迴蕩在耳邊,顧玉青才切切感受到何為心如刀絞,何為痛徹心扉,撕心裂肺。


    扯了錦被,一頭紮進去,顧玉青捏拳痛哭……


    她一世重生,竟是要讓蕭煜付出如此大的代價……可恨她竟無能為力,為蕭煜做什麽……


    六年,倘若真如天機所言,蕭煜並無起死迴生之機會……顧玉青不敢想像,當那節點到來,她徹底失去蕭煜,將會難受到何種地步。


    以後的事,她不敢去想,可當下……既是隻餘六年,那這六年,唯有不負光陰,才對得起蕭煜如此厚重之情。


    對……不負光陰……


    到底是兩世為人,再大的悲慟和哀傷,終究還是在哭的死去活來之後,情緒漸漸收斂。


    頂著紅腫的眼皮和枯黃的臉蛋,顧玉青以手撐床,坐起身來。


    不過六年時間,她怎麽能把這短暫如梭的時間耗費來哭……哭能解決什麽……如果嚎啕大哭能換迴蕭煜的靈魂,顧玉青倒是心甘情願哭幹身上所有的淚,甚至血。


    可惜……縱然她願意,上天也不給她機會。


    一把抹掉眼淚,顧玉青咬牙撐了身子下地,「吉祥!」嗓音嘶啞朝外喚道。


    盡管心頭疼的痙攣,卻是強行逼著自己立刻去做該做的事,而不是像個慫包一樣,窩在床上做毫無意義的哭!


    吉祥聞音,立刻推門進來。


    進屋一眼看到顧玉青紅腫的眼皮和枯黃的臉頰,外加一頭鬆散淩亂的髮髻,登時大吃一驚。


    「小姐!」臉色一白,急步走向顧玉青。


    顧玉青捏拳咬齒,幾乎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梳妝。」


    一麵說,一麵挪了身子端坐銅鏡前。


    僅僅兩個字,哽咽的不像樣子,卻到底忍住了眼淚沒有落下。


    瞧著銅鏡裏的自己,顧玉青默念:顧玉青,你沒有資格哭!


    吉祥從未見過顧玉青如此,心頭湧上巨大的慌亂不安,可多年習慣,顧玉青不說,她縱然心頭一萬個焦灼,也絕不敢擅自發問。


    覷著顧玉青的神色,吉祥立刻執行她的吩咐。


    熱水淨麵,牛角梳篦發,不過半柱香的功夫,收拾妥當。


    才落停,就見彩屏打起簾子探頭進來迴稟:「小姐,知秋求見。」


    知秋當日同薑媽媽一起進府,後來,顧玉青到底是沒有讓她在府中為奴為婢。


    花銀子盤下六裏橋西一處茶水鋪子,知秋接了她娘來,一起打理。


    所得銀錢,同顧玉青五五分帳。


    原本知秋不肯,還是顧玉青說,開這茶水鋪子,是為了給她做耳目,探聽一些她能力不及的消息,知秋才應下。


    知秋母女做生意實在在行,不過幾個月的功夫,早就迴本。


    每月除了送銀錢,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無顧玉青喚,知秋從不擅自來赤南候府。


    今日,怎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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