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苗二聞言,登時渾身一顫,猶如被閃電擊中,抬首錯愕的看向苗大,滿眼震駭,他怎麽也沒有想到,這樣的話,竟然是從他的親哥哥口中說出。


    心中如有冰柱刺過,直穿心髒!「大哥……」


    苗大聽著,嘴角就是一抖。


    怒氣之下,口不擇言,說出這樣的話,苗大心頭也痛,可他不能由著苗二性子胡來。


    復仇大業本就艱難,苗二性子又是莽撞,那風月場合,豈是他能掌控的了的,萬一出了什麽紕漏讓人察覺,豈非一切付之東流。


    深吸一口氣,沉沉嘆出,這一嘆,仿佛將沉積數年的濁氣傾瀉而出,「要不,我給你成個家吧。」


    比起方才一句的刺激,於苗二而言,這一句,簡直猶如雷劈。


    原本還跪著的他,登時麵紅耳赤彈跳起來,雙目圓睜,憤怒的瞪著苗大,「成親?大哥,你還是我親大哥嗎?這樣戳心窩的話,大哥說上一次也就夠了,怎麽就接二連三!大哥心裏難道隻有那個已經亡故的公主,連自己的親弟弟也不認了?」


    女人,成親,這是苗二心頭永遠的痛,永遠無法揭開的痛,如同結疤的傷口,一旦揭開,裏麵露出的,不是新長出的粉嫩的鮮肉,而是流膿潰爛的蛆蟲在蠕動,帶著惡臭撲鼻的涎液。


    苗大嘴皮抖動,幾次咬唇,強壓著心裏的情緒,保持著竭力的鎮定,道:「就這樣定了,成個親吧,你不是喜歡那個滴翠齋的嬌嬌嗎,我去把她贖了身。」


    「她是個娼女!」苗二越發被苗大刺激的暴跳如雷,太陽穴的青筋突突直跳,脖頸處,更是青筋畢現,猙獰可怖,


    瞧著苗二如此,苗大心頭怎麽能不心疼。


    可再心疼,也斷不能由著他繼續肆意流連風月場,他們兄弟的性命是小,復國大業最大,什麽事都不能成為復國大業的絆腳石,縱是親弟弟也不行。


    死死捏著拳頭,克製了情緒不讓自己心軟,苗大道:「她能讓你發泄,讓你不朝外跑,足矣。至於她什麽身份,不重要,等到我們的大計事成之後,我們自然是要迴苗疆的,到時候,給她些銀兩打發了就是。」


    苗大的這種態度,落在苗二眼中,則是漫不經心,苗二紅著眼梗著脖子瞪著苗大,道:「大哥當真為了你那個早就死了的公主,連親弟弟都不顧?」


    心上人被苗二用如此口氣說出,苗大緊捏的拳頭登時揮起,情不自禁道:「渾說什麽!她是神聖不可侵犯的公主,你怎麽能這麽說話!」


    苗二眼見苗大對亡故公主的迫切維護,明知大哥心頭對那公主的看重早就超越了他自己的生命生死,情願為之付出一切,還到底情緒所至,忍不住的爆口道:「那讓我如何說?難道說她不死,說她詐屍?大哥,你醒醒吧,她縱是死了,也是葬在這中原皇帝的妃嬪墓穴中,那墓穴有神獸看護,你活著不能與她在一起,死了也無法與她苟合!你就死了那條心吧!她的身,她的魂,早就是中原皇帝的了,至於她的心是不是還在你身上,沒人說得清。」


    說著,苗二語氣一頓,冷哼幾聲,道:「她若是在乎你,在乎你們之間的感情,為何將你當年送給她的那個手爐轉手送給別人?那東西,若是死不能帶,難道不是應該在死之前就將其銷毀,讓它的魂永遠伴著她的魂?」


    隨著苗二刻薄的冷嘲熱諷,苗大身上一股一股冒上冷汗,渾身哆嗦,顫抖不已,在苗二最後一句話落下的一瞬,苗大隻覺喉頭處一片腥味。


    血的味道湧到舌尖,帶著濃鬱的化不開的痛。


    拳頭越發捏的咯咯作響,苗大到底將這口濁血咽了迴去,沒有讓苗二看到。


    「你不必多言,過幾日我便親自到滴翠齋把嬌嬌接迴牛場來,這期間,你不許再離開牛場半步!」苗大命令的語氣不容人討價還價半分。


    若是平常,苗二必定肝顫的連連點頭應下,更何況,他實在是怕惹得苗大生氣又吐血,他那身子,怎麽經得住折騰!


    可今日,血氣沖頭,苗二卻是蠻橫道:「大哥何必管我私生活,我要如何,我自己說了算,很是不與大哥相幹!」


    說著,苗二挺了後背,直直抬腳出去。


    苗大方才竭力咽下的那口血登時湧上,張嘴說話,尚未出音兒,卻是殷紅血跡順著嘴角汩汩而出。


    可惜苗二已經快步走出屋內,背對苗大,一眼沒有看到。


    苗二一走,苗大立刻滿麵痛苦的彎腰,身子縮成一團,蜷縮的蹲在地上,因著五髒六腑的奇痛無比,整個人抖成篩糠,雪白的麵上豆大的汗珠巴巴落地,五官扭曲成一團。


    他這病,最是經不得氣。


    但凡動了肝火,十斤的燕窩人參也養不迴來。


    苗二不知苗大情形,怒氣沖沖離了苗大住處,轉腳迴到自己屋裏,身子一橫,挺在大炕上,一把扯了大棉被,蒙在頭上。


    他今日這氣,不光光是氣苗大不顧及他的心情,更氣他自己。


    當年若非他失手,又怎麽會有今日這樣的境況。


    思緒翻飛,苗二不自覺的將手放置腹下,手指碰觸到那白日被絕好掩飾了的空蕩蕩,苗二頓時咬牙。


    可惡!


    若是讓他再碰到那小子,必定將其活剮,抽筋扒皮,也難消心頭之恨萬分。


    兩年前,苗二的命根被人一刀割下,割下他命根之人,不過是個毛頭小子,隻要一想到自己行走江湖幾十年竟然折在一個十幾歲的孩子手中,一輩子做不得真男人,苗二就恨得牙根痛。


    更何況,那死小子還當著他的麵,將他那被割下的命根轉手扔給一旁路邊的一條大狗嘴邊。


    偏偏那大狗猶如嫌棄一般,低頭幾嗅,卻並不撲食,隻用它那該死的爪子將其抓個稀爛,爛到幾乎成了一坨肉泥。


    當日場景,苗二至今想起都是頭皮發麻。


    這些年,跟著苗大左右輾轉,為苗疆巫族復仇,可苗二無一日不在尋著當年那臭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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