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留步,方才實在是本王一時被氣糊塗了,說的氣話,先生切莫見怪!本王性子,先生又不是不知,最是赤誠與人無芥蒂,尤其對先生,因為看中,更是有一說一有二說二,從不藏著掖著。」


    「方才先生說要走,本王一時間急火攻心,失了理智,說些讓先生傷心的話,先生莫要往心裏去。先生若是有氣,隻管罵本王幾句解解氣也可。」


    挽留之語,蕭禕的口氣,拿捏的極是到位,更是隨著話音兒,伸手挽了駱誌鬆的胳膊,狀似親昵。


    堂堂皇子,如此舉動,也算低聲下氣了。


    駱誌鬆方才一番舉動,本就是有目的為之,此刻目的達到,自然不再造作,麵上雖依舊繃著,可到底也是鬆快了許多!


    見他臉色稍霽,蕭禕當即手上用力,扯了駱誌鬆到一旁樹下木凳上落座,親自擺出一個請的姿勢,「先生消消氣。」


    駱誌鬆木著臉坐下,低垂的羽睫遮擋了如海上濃霧一般的眼底,神色不辨。


    「快去斟茶!」轉頭吩咐初硯,一麵說著,一麵在駱誌鬆對麵坐下。


    含笑看向駱誌鬆,蕭禕陰翳的眼中蓄上一汪自以為是的真誠。


    待初硯捧了茶壺茶盞過來,蕭禕親自執壺,為駱誌鬆斟滿一杯,眼看著駱誌鬆將茶盞端至手中,才為自己再斟一杯。


    茶壺擱下,手捏茶盞,蕭禕深吸一口氣,徐徐吐出,道:「以茶代酒,方才是我不是,向先生賠罪!」


    一個皇子,能做到如此地步,實在不易。


    若蕭禕對麵的,是除駱誌鬆以外的任何其他人,隻怕早就感動的一塌糊塗,心甘情願就此肝腦塗地在所不惜。


    可惜……他麵對的,是那個他從未見過眼底神色的駱誌鬆,那個在他麵前,連情緒波動都甚少有的駱誌鬆。


    帶著燙意的茶盞捧在手中,一圈一圈轉著茶杯,駱誌鬆眉宇不動,聲音卻是帶了微微一絲尚存的怒氣,道:「殿下也莫怪我動氣。我為殿下竭心盡力,殿下卻與我隔著心,換做誰,心頭都受不了!」


    「是是是,先生說的是,是我一時糊塗。」說著,蕭禕仰頭,將杯中茶水一口喝淨,「我的不是,我先幹為敬,喝了這杯茶,先生就將此事揭過吧!」


    駱誌鬆羽睫微抬,看著蕭禕如此,總算臉上怒氣散盡,卻是沒有像蕭禕一般,仰頭喝茶,甚至連茶杯抬都沒有抬起。


    待蕭禕一盞茶喝完,駱誌鬆道:「殿下與公孫將軍結親,論理,殿下從此與公孫將軍就是同盟,可再是同盟,到底異姓。」


    聽著駱誌鬆話裏帶音兒,蕭禕本是要問駱誌鬆究竟從何處聽聞那絕密之事,此刻隻得將心頭疑惑暫且壓下,耐心聽駱誌鬆說完。


    「端王乃陛下嫡親弟弟,麵對那九五之位,尚有覬覦之心,更何況是手握兵權的公孫將軍。」


    「當日公孫將軍親自登門提親,我就心頭有所疑,隻是因著這門親事對殿下而言,可謂百利無害,故而沒提。」


    「傳言公孫琦愛慕四殿下蕭煜,可為何公孫牧卻登殿下的門來示好提親,若說僅僅是因為四殿下拒絕了公孫牧的提親,他賭氣為之,我斷斷不信。」


    「公孫牧,官場混跡多年,心思縝密,手段毒辣,怎麽會做出賭氣之事!」


    蕭禕聞言,眉頭愈發皺緊。


    駱誌鬆這些話,他竟是先前從未想到過,今日聽他一言,隻覺甚有道理!


    先前他還覺得,是因為蕭煜一心想要攀上赤南侯府,才果斷在禦書房拒絕公孫牧的提親,此刻再想……眉宇微動,蕭禕道:「先生的意思,公孫牧禦書房向蕭煜提親,隻是他在向本王示好前的一個計策,端的是聲東擊西?」


    駱誌鬆點頭,「必定如此!他明知四殿下性子,偏偏要在禦書房與四殿下當麵說及此事,慘遭拒絕,自取其辱,可想而知。可這也恰恰就是他所要的。」


    「他要讓大家都以為,他是求四殿下不得才選擇殿下您,如此,他既是與殿下您達成同仇敵愾的陣營,更是削減了殿下對他的警惕之心。」


    駱誌鬆越說,蕭禕越覺有理,可卻又想不通,待駱誌鬆言畢,脫口問道:「他為何如此?」


    駱誌鬆冷笑,「為何?殿下在一眾皇子中,最是有希望登基。公孫牧想要與殿下共謀大事,卻又不願讓陛下對其有結黨營私之心,此舉正好一舉兩得,這是其一。」


    「其二,殿下身後,一無外家依靠,二無實力兵權,與公孫牧聯姻,勢必樣樣倚重於他,等到殿下奪位登基,他公孫牧就是當仁不讓的肱骨之臣,有手握兵權,屆時將新登基的殿下架空,他把持朝政,殿下隻怕也無能為力。」


    「這一點雖是我無憑猜測,卻也並無不可能。」


    駱誌鬆一句一頓,凜凜說出。


    蕭禕隻覺有陣陣涼風,直吹心頭,麵上表情,凝重如山。


    駱誌鬆所言,一字一句,都烙在他的心尖,撩撥著他多疑的心,「先生既是早有此想法,為何不直接與我說明白?」


    駱誌鬆嘴角微揚,勾出一抹苦笑。


    「我倒是有心與殿下說,隻是想法剛剛萌生之時,尚不成熟,不好提起,等到思緒成熟,脈絡清晰之際,殿下早已經和公孫牧建立了銅牆鐵壁一樣的防線,而我,正好在這防線之外。」說及此,駱誌鬆羽睫輕顫,語氣發酸。


    蕭禕自是明白,駱誌鬆所言乃那件涉及豐寧軍需物資的絕密之事。


    聽他如是耿耿於懷念念不忘,蕭禕心頭,反倒鬆一口氣。


    若非極其在乎,一貫性子冷漠決然如駱誌鬆,又何必有此激烈反應!


    「還說,那件事,先生究竟如何得知?」既是話趕話說到這裏,蕭禕順口問道。


    既問出心頭疑惑,又不顯生硬突兀。


    駱誌鬆捏著已經微涼的茶杯,手指輕顫,麵上是一絲不亂的漠然,冷哼一聲,道:「自然是從公孫將軍口中。」


    蕭禕登時大驚!


    縱是他心頭早就猜測,是公孫牧泄露了消息,可聽到駱誌鬆親口說出,尤其是他說,是從公孫牧口中得知,心中怎能不震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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