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的肚子還是日漸挺起,眼下已經六個多月,別告訴朕,你這就算是替朕將事情做好了。」是皇上孤冷決絕不含一絲溫度的質問聲。


    她聞音,頓時驚得從椅子上彈起,雙手捧肚。


    肚子日漸挺起……六個多月……


    闔宮嬪妃,唯有她一人。


    皇上此言何意,她驚得一身冷汗,手指發顫不能自已,套在指尖的護甲生生被她顫的滑落,幸好貼身婢女及時彎腰接住,沒有發出那尖銳的「噹啷」聲。


    屋內聲音繼續傳出。


    「苗疆聖女已經通過天眼看出,她這一胎,必是要生一個禍國殃民的妖孽出來,我堂堂江山百年基業,豈能由他一個妖孽禍害,你若無能,不能替朕除了那妖孽,朕自然有別的法子,隻是你所求的事,一輩子也就隻能是癡心妄想罷了!」


    皇上說的咬牙切齒,不留一絲餘地。


    且不知屋內佟妃是何反應,立在門外的她卻是震的四肢百骸血氣逆流,耳邊似有無數隻幼蟲在吱吱作響,吵得她頭暈耳鳴,連站著的力氣都沒有。


    苗疆聖女……


    她為何要出此惡言!長長的護甲刺進手掌,生生剜出了血,她卻不覺一絲痛意。


    屋內再說什麽卻是一個字也聽不進去,扶著婢女離開,腳下一腳深一腳淺,頭頂分明是如火盆的烈日,她卻隻覺得渾身冷的直打顫。


    驚懼之下,她尚且留有一絲冷靜,命人將那守在禦書房門外的小太監扔到冷宮外的一口枯井裏去。


    她今日來禦書房一行,絕不能讓皇上知道分毫。


    從禦書房到寢宮,一路漫漫,足以讓她將內心的驚駭壓下,扶著高高隆起的肚子,她的眼底,千迴百轉,都是怨毒的光澤。


    這孩子,她懷了六個月的孩子,還未出生,便不被他的父皇所容,縱是她拚盡全力,小心翼翼的護著這孩子安然降臨,隻怕未出產房,他就會一命嗚唿吧。


    與其如此,還不如自己親自送他上路。


    思緒翻滾在腦海,她的心劇烈的顫抖,她這是做了一個怎樣的決定啊!


    眼淚汩汩而流,無聲的決堤。


    從禦書房迴來,就那樣形同死人一般側躺在床榻上,任由眼淚打濕枕下錦被,直至翌日天明,她才盯著紅腫的幾乎睜不開的眼睛,從床榻上坐起,麵上是決絕的悲戚。


    終於,在她的百般謀劃下,這孩子還是被她親手葬送,隻是,孩子從她肚子離開的那一瞬間,苗疆的那位發出預言的聖女,也因為與宮內侍衛有染而被施以火刑。


    與此同時,皇上的表妹,佟妃,則被人查出,她膝下唯一的兒子,並非皇上親生,而是與太醫私通的孽種。


    不過半個月的功夫,所有想要或者試圖謀害她腹中胎兒的人,除了皇上,都被她親手送去為她那苦命的早夭的孩子殉葬。


    那一日,恰好是七月初四,流產的她躺在床榻上,聞著室內濃重刺鼻的血腥氣,耳邊聽著貼身宮女的一一迴稟,她麵上,漾出她此生都不會再有的笑容,形同魑魅。


    這一日,也恰巧就是她長子的生辰。


    仿佛是為了證明什麽一般,在之後的日子,她不惜一切手段,手上沾滿鮮血,如同一隻失去心智的母獅,終於踩著累累白骨,將她生於七月初四的長子捧上那至高無上的位置。


    新皇登基,朝拜過後,她立在先皇的牌位前,眼中閃著復仇後的快感。


    這一日,恰又是七月初四。


    長子為帝,不可寵溺,她便將她對那未出世的幼子的所有的愛,全部傾注在端王一人身上。


    濃鬱而熾烈的愛,最終卻是換來這樣一個結果。


    從記憶中清醒過來,太後難受的喘不上氣。


    這是天道輪迴麽?是那被她親手扼殺的幼子對她的懲罰嗎?


    貼身婢女捧來一碗冰鎮的銀耳湯,「娘娘,吃一點吧,心下難受,吃些涼的東西也能舒爽舒爽。」


    陽光恰好照在她的臉上,金色的光芒給她慘白的臉帶了一絲生機。


    她略略起身,接過那青花瓷的小碗。


    婢女嘆息一聲,「娘娘為何不向陛下求情,隻要娘娘肯說,陛下一定會留王爺一條性命的。」


    太後拿起勺子的手一滯,嘴角扯了苦笑:「你呀,瞧了半輩子,依舊還是不了解我們的皇上。」


    婢女無聲向太後看去,等她下文。


    涼絲絲甜膩膩的銀耳羹送至口中,徐徐咽下,太後嘆了口氣,說道:「他今日,哪裏是真的來尋求我的意見,不過是來試探一番罷了。」


    婢女含笑說道:「娘娘多心了,陛下到底是您的親生兒子。」


    親生二字落入太後耳中,卻是格外的刺耳。


    端王又何嚐不是她親生的!


    隻是在這九五王位麵前,一切骨血親情都變得那麽脆弱和薄涼。


    「哀家能大難不死,逃迴一命,還不是因為及時的服下一粒藥丸!」說及此,太後麵上湧出一股難以言表的哀慟。


    雖後來有人告訴她,那藥丸是顧玉青趁著人亂,悄悄送到她嘴裏的,可顧玉青是什麽人,她手中又怎麽會有那苗疆至毒之物的解藥。


    那樣的解藥,普天之下,隻有一人有,便是她的親生長子,當今陛下。


    他早就洞悉了端王的詭計,隻是使了一招將計就計讓端王原形畢露罷了。


    而端王妃給她服下的那毒藥,也早就被人掉了包,換成陛下手中那苗疆的毒物。


    兩個兒子,皆是親生。


    一個為了固住手中皇權,一個為了奪得天下,皆是不惜她的性命,將她作為賭注一般,任其利用。


    若說端王弒母逼宮天理難容,那當今陛下與之相較,有好到哪裏去呢!


    今日,她若為端王求一句情,隻怕她這晚年,也難以安享了。


    一迴到禦書房,皇上尚未坐穩,便有禁軍統領前來相報:「陛下,昨日事發前臣便著人密封了端王府上下,今日搜府,卻是不見端王妃所出的一女二子,想來是早就被端王爺提前送走。」


    送走?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能送到哪裏去!


    斬草不除根,必留後患!


    「不惜一切代價,給朕去查!查到後,不必追迴,直接擊斃。」溺在寬大的椅子中,皇上麵容陰沉如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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