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芸與雲綃嚇得尖叫起來,眼淚不受控製地往下流,寶玥攬住她們的肩輕拍,三人顫栗著,如風中飄零的落葉。


    寶昕聽到聲音便迅速掀開簾子往後看,淒厲的叫聲是沈媽媽所乘馬車的車夫發出的,有幾個黑衣人掩殺過來,順手將拉車的馬匹馬頭斬落。


    刀幾乎擦著車夫鼻尖落下,車夫暈倒跌落馬車,馬血如流水般噴濺,鮮血順著官道蜿蜒,將剛墊上的白雪染紅了。


    “跳車。”


    寶昕手比腦子快,將靠近另一側車門抱成一團的三人往外推,三人連跌帶撞地撲下車,寶昕也跳了下去,來不及站穩,半爬半跑地衝向路邊林子,還不忘迴頭招唿車夫。


    她認定黑衣人顧不上他們,他們的主要目標是老爺子,順手劈馬劈車砍人也不是難事,還能給他們自己壯士氣,所以離開他們眼線能暫時保命。


    車夫剛溜下馬車,那些人就趕到了,隨手砍了馬,一腳踹翻了馬車,車夫被壓在車轅下,不敢叫,捂著嘴悶聲哼哼。


    力氣可真大!那是可坐四人、還能在車上熬煮茶水的馬車啊!


    允知帶著行正行遠、泰學泰永與老爺子已經會合,那些人手快,傷了馬腿,他們隻好棄馬而戰。


    老爺子也拿著一把刀,被大喜他們護在中間,他不時偷襲,竟也砍了好些人,他頗有幾分得意地轉頭對秦恪笑了笑。


    年輕的時候,那也是騎過馬上過戰場的。


    秦恪挑眉,背對老爺子站著,老爺子年紀大了,護著些也是應該。


    皇帝看秦恪沒說話,主動搭話:“你們怎地走這麽早?終究還是連累了你們。”


    秦恪搖頭,看向不斷衝上來的黑衣人,這哪裏是十來個人,密密麻麻一大群,怎麽也得好幾十人,個個訓練有素心狠手辣。


    “這樣不行,讓護衛抵擋一陣,老爺子得想辦法先退。”


    小康小益眼神淩厲,砍瓜切菜一般,很快殺倒一片,鮮血流進右邊小溪,再也辨不出小溪原本的顏色。


    大喜一劍刺進一名黑衣人頸子,鮮血飛濺,秦恪剛好擋在老爺子身前,臉上頓覺熱熱的。一股子血腥味。


    他沒有上過戰場,可是,曾幫忙照顧傷員,血腥與傷口他早就不在乎。


    抬手用衣袖擦掉臉上的熱血,“走,還是繼續誘敵?”


    皇帝笑了:“這小子!是我失策了,沒想到皇城邊兒他們也敢大張旗鼓地出手。”


    “您是江湖中人?”秦恪好奇啊,也沒見老爺子身負重寶,怎麽這麽多人追殺?


    “比江湖更危險。”


    “謔謔,口氣不小。”


    “哎喲!”龐維翀不小心胳膊被割傷了,大聲唿痛,連連後退,他功夫一般,又沒經曆過這般大的陣勢,原本很興奮,可受了傷一痛,後怕就上來了。


    “不好,寧三他們有危險,人從後麵殺過來了。”


    護衛們殺倒一片,可暗處又湧出一群,好像蝗蟲一般,滅之不盡。


    秦恪皺眉:“這些人功夫不算頂尖,但是勝在人多,時間一長沒人吃得消。還是護衛抵擋,老爺子跟我們先退,穿過林子有座索橋,上山,半山腰走小路下山,到東郊求救去。”


    東郊有兵營,這些見不得光的人敢在軍營放肆?


    大喜也急了,他們要護著皇帝,不敢放手拚殺,離城又遠,原本的布置用不上,得勸走皇帝才成。


    “老爺,就聽小……公子的吧。放心,您走了,我們也能放手一搏,殺個痛快。”


    “好吧,你們……必須保住性命。”


    秦恪、允知、龐維翀、唐鬥護著皇帝後退,往寶昕他們那邊奔去,泰學泰永轉身與後來的人對上,石修他們四人放手猛砍,行正行遠功夫稍次,在石修他們後麵砍殺,暫時阻攔了黑衣人的路,給秦恪他們爭取了時間。


    隻要上了山,單憑地勢,人多勢眾的黑衣人也討不了好。


    允知跑得最快,衝進林子追上寶昕他們,拉著她跑:“寶玥跟上。你們沒事吧?”


    “沒事,幸好妹妹反應快。”寶玥有些氣喘。


    寶玥被推下車時腳崴了下,還好,痛了片刻就恢複了,並未傷得很重。


    秦恪年紀小力氣倒大,與唐鬥半扶半拽著老爺子跑得飛快,很快超過了允知他們。


    龐維翀跟在寶玥身邊:“寶玥?需要扶你一把嗎?”


    寶玥臉紅,看向他殷紅的胳膊:“我沒事。你……”


    “小傷。快跑,否則護衛們就完了。”


    “嗯。”


    氣喘籲籲地跑到索橋邊,快步上了甩動的索橋,這時秦恪已經拉著老爺子走到橋中心了。


    這座索橋架在流雲河上,已有好幾十年了。河麵較寬,水也深,流向臨洛城另開支渠成為環繞皇城的護城河。


    原本對岸山上有座寺廟,索橋就是方便信徒上山進香的,沒想到寺廟某日莫名就成了廢墟,這座橋就成了獵戶上山的必經之路。


    香芸膽子不算小,偏偏害怕這甩動的橋,哭了起來:“姑娘,你們先走,奴婢……”


    寶昕氣惱,大難臨頭,還這般嬌氣,想死啊?!


    放開哥哥的手,讓寶玥他們先走,迴頭拉香芸:“別怕,我拉著你走,你別聽水聲,別看索橋。”


    天色越發昏暗,已經看不清林子裏的狀況了。


    風雪掃過寶昕的臉,小小的人兒嘴唇緊抿,分外堅強勇敢,讓人不敢小覷。


    香芸哭泣點頭:“奴婢真沒用。”


    “走吧,香芸很厲害啊。”


    兩人正要離開,側旁突然竄出一人跌倒,保住了香芸的腳,香芸驚駭大叫,寶昕抬腳想踹,那人卻抬頭說話,滿臉血跡:“九姑娘,求求您,別丟下老奴,奴婢一定報答您的大恩大德。”


    原來是沈媽媽,倒是命大。


    原來馬頭被劈車夫暈倒,他們的車也失了控製倒在地上。沈媽媽頭部受了傷,暈了一小會兒,不顧同車的仆婦,自行爬出車廂,腳被破碎的木條刮傷痛得鑽心,來不及後悔,一瘸一拐地追著寶昕他們的方向而去。


    “能自己走嗎?”寶昕冷冷地看著她,暗嘲她倒是命大。


    “能……能的。”


    話音剛落,又一人追了過來,竟是寶昕他們那輛車的車夫,他的後背傷了,不算嚴重。


    “九姑娘,別扔下小的。”


    車夫年輕力壯,寶昕安排他扶沈媽媽,“快走。”


    沈媽媽看香芸膽顫心驚不敢過橋的模樣,幫忙安撫:“香芸,過這個橋,你就當蕩秋千好了,我記得你以前可是蕩得最高的。”


    薑是老的辣,香芸的確很愛蕩秋千,這麽一想腳步快了很多。


    此時,秦恪與唐鬥帶著皇帝已經上了山,把所有人遠遠甩在了後麵。


    皇帝年紀大了,有些氣喘:“歇一歇,等等他們。”


    秦恪皺眉,他覺得這事是衝著老爺子來的,他把老爺子帶得越遠,寶昕他們越是安全,可老爺子居然不走了,這不耽誤事嗎?!


    “老爺子,還是別停下,邊走邊歇,否則他們追上來,那就難以應付了。”


    唐鬥也在一邊勸著,還主動請求背老爺子一段,皇帝冷了臉色,有些生氣:“你是不是覺得我連累了你們,想快些甩掉我這個包袱,好早些迴家啊?”


    秦恪愕然,張了張嘴,臉有些燙。


    老爺子怎麽像小孩子一般,分不清輕重?!雖然說的都是事實,也不能掛在嘴上不是。


    “那就歇一歇好了。”


    他才十歲,也會累,惟恐一歇就沒了精神。


    他吐出一口氣,瑾兒他們還沒跟上,難道是太圓潤,爬不動?


    若沒有老爺子牽絆,倒是可以背她上來。


    可他不能。


    若現在離開,憑直覺,他會有大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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