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蘇嬋也早已死了心,如今她唯餘一個願望,那便是好好陪伴在爹娘身邊兒,盡盡孝心。


    不過要說起來,此事於蘇嬋倒也是好事一樁。原本給杜家捎信兒說將如今所居的宅子還給他們,可杜家如今哪敢要?


    如今杜家請著求著讓蘇明遠和柳氏在這院子裏住下去,並派人將房契送來,說就當成是之前杜晗祿莽撞,耽誤了蘇嬋的一點點補償。


    * * *


    傍晚,謝正卿獨自在暖閣用飯。看著身旁的空椅,眸色不由得黯淡下來。


    雖說蘇妁如今不住在皇極殿,可她在時的布置和東西謝正卿都不許別人挪動。蘇妁睡的小寢殿必須每日灑掃幹淨,她喜歡坐的榻椅美人靠他也時不時去坐坐。


    摸著那張空椅,謝正卿在想蘇妁今日得知朱譽晏禪位後的反應。


    這時宋公公躬著身子進來了,小聲道:“皇上,派去暗中盯著蘇府的探子迴來了。”


    “怎麽說?”謝正卿轉了轉眼珠瞥向宋吉,心道他這聲皇上倒是叫的順口。


    “今日朝中大臣們非但都去蘇府送了禮,還有不少人找了媒人去說媒的。”宋公公邊說著,自個有些忍不住想笑。


    平日裏那些朝臣都瞧不上他們這些做宦官的,說他們奴顏卑膝,毫無尊嚴。可如今那些朝臣呢?一個個不也都是巴高望上,阿諛奉承的好手?


    他是奴才,可他這輩子就隻認一個主子,至少知道什麽叫忠心!可那些人呢,卻是趨利避害誰得勢便衝誰搖尾巴的牆頭草兒。


    可憐,可憐呐!有些做官的,比他們做奴才的還要可憐。


    謝正卿隻笑笑,什麽也沒說,放下筷子起身欲出門。


    宋公公愣了一下,便跟上前去急急追問道:“皇上,皇上,宮門馬上便要下鑰了,這麽晚了您這是還要去哪兒?”


    “什麽時候起,連你都敢過問朕的行蹤了?”說著,謝正卿駐下腳步,麵上露出一絲不悅,以審視的目光睨向宋公公。


    宋公公連忙跪在地上,畢恭畢敬道:“皇上,奴才自然不敢過問您的行蹤。隻不過今天才宣讀了禪位詔書,再有三日便是皇上的登基大典了,依宮裏的規矩,皇上此時的確是不能出宮的……”說到最後,宋吉也是越發的心虛,生怕真觸怒了謝正卿。


    望著外麵的天色,謝正卿心下暗歎,自今日起他的確是不如從前自由了。


    過去宮門下了鑰他想進出沒人敢攔,因著人人都畏他,知道攔下他的後果便是一個死字。可如今做了這大齊的皇帝,他便不能再叫人總畏懼著,而要檢點自身,讓人由心的敬服,不然便成了一個暴君!


    “罷了。”謝正卿也隻得暫時擱置下兒女私情,向宮規妥協:“派個人去蘇府,給蘇姑娘遞句口信兒。”


    “是。奴才這就去辦!”宋公公領命後起身,轉過身去擦擦額頭上滲出的汗珠兒,心下暗暗慶幸,得虧是皇上顧全大局!往蘇府遞個口信兒自然沒什麽難的,宋吉聽取後便退下。


    * * *


    蘇府。


    蘇妁這會兒正坐在西院兒的欄椅上,仰頭望著星月當空的美景。


    美則美矣,隻是美的淒涼。


    她想起中秋之夜與家人一同進宮看火龍舞的那晚,也就是麗嬪、趙婕妤、葉赫那氏昭儀、還有肖皇後她們四人唇槍舌戰的那晚。


    以後進了宮,那種場景,興許她也會遇到?


    第 190 章


    身為大齊的皇後, 每日要知道皇上翻了誰的綠頭牌,每月在各宮嬪妃處各留宿幾晚, 每年還要親自去為皇上把關新入宮的秀女……


    蘇妁倚坐在廊凳上對月神思,不由自主的就打了個寒顫!也不知是入夜天氣越發的冷了, 還是心冷所至。接著她便聽到霜梅各院兒裏找尋她的聲音。


    “小姐?小姐您在哪兒?”


    扲起袖口胡亂擦了擦腮邊的淚痕, 蘇妁高聲應道:“在這兒。”


    霜梅尋聲過來, 急切的說道:“小姐, 方才有位小公公捎了皇上的口諭來!”說這話時,霜梅神情嚴肅的很。想到如今首輔已成了新帝,那他的隨便一句話那就是金口玉言,必須得恭敬虔誠!


    “說了什麽?”蘇妁奇道。


    接著便見霜梅臉上訕了訕, 有些不好意思的先鋪墊一下:“小姐,您別生氣啊, 約莫是皇上快要立您為後了,故而才怕您學識不精,人前落笑話, 所以才催促您多讀些書……”


    “那位公公說,皇上讓您閑時看看駱賓王的長詩。”


    聞言後, 蘇妁臉上先是怔了怔,既而眉心一跳,額間愁雲一掃而逝, 露出副笑臉兒來。


    看著蘇妁不急反倒高興起來,霜梅不解:“小姐,您樂什麽呀?”


    蘇妁從廊凳上跳下, 動作活潑伶俐,顯然是心情好到了極致。邊往前院兒的方向走去,邊解釋給霜梅聽:“我早就給他說過最喜歡駱賓王的一首詩,裏麵有句‘想知人意自相尋,果得深心共一心。一心一意無窮已,投漆投膠非足擬。’我給他念過。”


    這些詩詞稍一複雜霜梅便聽得一頭霧水,不過有個關鍵詞她還是聽得懂的,一心一意!便也跟著喜道:“小姐,皇上的意思是就算他當了皇帝,也會繼續對您一心一意吧?”


    自然有這個意思,蘇妁微垂了垂頭,臉頰掃過一抹羞赧之色。那首詩中還有一句她最喜歡的‘相憐相念倍相親,一生一代一雙人。’


    所以謝正卿大晚上的刻意讓人來捎這句話,是為了安她的心吧?他猜到她會胡思亂想,心緒不寧,便提醒她這宮中也有一生一代一雙人的美滿情誼。


    就像孝宗與張皇後。


    “霜梅,去小廚房看看還有什麽吃的,我餓了!”蘇妁這才想起,隻顧著生悶氣了,晚飯都還沒有吃。


    用過飯後又看了會兒書,雖說那些詩集早看的滾瓜爛熟,但皇上的口諭,還是該尊重一下。看完後,她便上床睡覺。


    這日,她做了個美夢。


    夢中,謝正卿將一尊後冠親手交給蘇妁,可蘇妁並不想帶。因為那沉甸甸的黃金後冠上寶石滿綴,飾物繁瑣,一看便知重的要死!


    蘇妁推了推謝正卿的手,嬌嗔道:“戴上它,我便跑不動,也跳不動了。”


    可謝正卿縱是事事縱著她,此事卻也不肯再縱她。他一把將蘇妁拉到身邊,不由分說的強行將後冠往她的頭上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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