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兒……靈兒當日便滑胎了。且因首輔大人那日也在別苑,而少爺與少夫人又是首輔大人親賜的婚,少爺怕首輔大人發現靈兒的事動怒,故而沒敢請大夫來幾時止血。後來見靈兒血流不止,便讓人去偷偷去藥鋪抓了幾副藥來給靈兒灌下,可是業已遲了,靈兒當晚便死了。”


    聽完這些,蘇妁咬了咬下唇,說不出一句話來。居然就在她住於杜府的那日,蘇嬋害了人家母子兩條人命。蘇嬋早已不是她認識的那個蘇嬋了。


    眼見說完最羞於啟齒的一段兒,小婉也沒那麽怯懦了,抬起頭來看著蘇妁,這才言明此來的本意:“蘇姑娘,我們少奶奶的確是做了不該做的事,可是說起來靈兒的死,少爺也脫不了責任。事後少爺礙著您和首輔大人的關係,不敢追責我們少夫人,隻匆匆將靈兒送迴了她的老家埋了。”


    “可是就在朝中下了將蘇大人調去冀洲的旨後,人人都道蘇家失勢了,大婚也不會有了,少爺便覺得我們少奶奶再無倚仗,便將她關了起來,並每日毒打……”


    蘇妁的眉頭蹙了蹙,她可以想象杜晗祿對蘇嬋的恨意,她也知道蘇嬋的可惡,可是這樣折磨自己的妻子,蘇妁還是不能坐視不理的。便問道:“所以你今日來,是代蘇嬋向我求救的?”


    隻是不料小婉搖了搖頭。“蘇姑娘,奴婢所說的還隻是收到聖旨時。而就在您全家離了京城的那日,我們少奶奶就不見了。”


    “不見了?”蘇妁第一個念頭是蘇嬋逃了。


    可是不待蘇妁將此念說出,小婉便主動否定道:“我們少奶奶在杜家除了奴婢外,沒有任何親近之人。少爺將她鎖於鐵籠之中,她根本沒有逃跑的機會。是以,少奶奶是被少爺弄走的。”


    被杜晗祿弄走的……蘇妁腦中很快便閃現了一種可能,會不會蘇嬋已如靈兒那樣不明不白的死在了杜家,然後又被悄悄運出去埋了?不然杜晗祿為何要將她弄走,想打想罵想出氣大可以將她留在身邊。


    “一點線索都沒有嗎?”


    小婉搖搖頭,“連那隻鐵籠也不見了,一點兒痕跡都沒留下,奴婢也私下試探過之前看守我們少夫人的家丁,都說不知道。奴婢不敢查的太明,直到昨晚接到了少奶奶娘家遞來的信兒,才知您已迴京了,便偷偷以少夫人名義給您送了那封信,今日冒死出來向您稟明實情。”


    蘇妁點點頭,她明白至此,小婉已將能自己所知全部說出了,再問下去也沒什麽用了。便打發小婉先迴去,讓她留意著杜家的動靜點兒。


    戴迴冪籬,蘇妁也準備離開留香館。


    到了院子裏,蘇妁看到馬車停在原處,馬夫卻不知去哪兒歇息了。著小二去找了圈兒,才將在屋簷下小憩的馬夫找了迴來。


    蘇妁上車,馬車駛出留香館。可隻駛了沒幾步路,突然又停下了!


    不待蘇妁掀開簾子去看,那棉門簾兒便被人從外頭不客氣的扯開,隨之而來的是一聲更加不客氣的怒喝:“出來!”


    “你們……”蘇妁看著這些身著飛魚服的錦衣衛,一時竟不知說何好。平日裏他們對她恭敬的很,這會兒顯然是並不知她身份,可她也總不能開口就說她是謝正卿的未婚妻……


    正在遲疑間,已有一隻有力的大手拽著蘇妁的胳膊,硬生生將她拉下了車!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的更新如常:18點一更,21點二更,麽麽噠,大家看文愉快


    第176章


    這突然之間的拉扯行為, 令蘇妁在落下馬車時踉蹌了幾步,險些摔倒!所幸其中一名錦衣衛將她往迴拽了一下, 才沒讓她繼續向前跌去。


    自然,這拽她之人也不是為了救她, 隻是為了檢查罷了。蘇妁才稍稍一站定, 頭上的冪籬便被人粗魯取下!她自己都還未從這驚惶之中緩過神兒來, 那些看到她麵目的錦衣衛們立馬像被傳染了似的, 瞪大了雙眼,惶恐不已。


    頓了下,便有人帶頭,單膝跪地向蘇妁賠罪:“蘇姑娘, 方才得罪了!我們不知這是您的馬車……”


    其它幾人也紛紛跟隨此人跪地請罪,恭敬頷首。


    蘇妁自然知道他們有公務在身, 也無心計較,便大度道:“我沒事,你們起來吧。隻是希望你們日後執行任務時, 別再對其它姑娘這般粗魯了。”


    說罷,便轉身迴了馬車。坐迴廂凳上, 蘇妁見那些錦衣衛依舊頷首跪著,知道與其勸他們起身,倒不如自己抓緊離開, 便最後問了句:“可還有要查的地方嗎?”


    帶頭的那名錦衣衛遲疑了下,還是畢恭畢敬的迴道:“沒了,蘇姑娘請。”


    其實方才他們是追著一男一女往留香館跑的, 那二人見他們就跑,很是可疑。但是如今他們也不敢再打擾蘇妁了,隻得先讓馬車離開,再去留香館內搜尋。


    離開留香館的一段路很是清靜,因著剛剛不遠處發生的一場惡戰,使得這周圍百姓都紛紛迴屋閉門,亦或是逃遠了。街道上如今沒什麽車,隻有蘇妁的這輛馬車行駛著,發出轆轆的聲音。


    行了沒多會兒,蘇妁聽到“啪噠”兩聲!她很確定這聲音來自車內,不由得謹慎起來。


    稍過一會兒,她又聽到些窸窸窣窣的動靜,就像是指甲在撓木頭的聲音!而這次的聲音就從蘇妁的身下發出!


    蘇妁扶著轅門離開自己正坐著的廂凳,略彎著腰在車內保持站著的姿勢,這才看到先前自己坐過的地方那木板兒一抖一抖的……


    “什……什麽人?”她小心試探道。然後抽下輿廂旁掛的一支挑篷用的小撐杆兒,挑著那木板兒的邊緣掀了掀。


    頓時一個人影從掀開蓋子的廂凳裏爬出半個身子,費力的喘著氣:“唔——憋死俺了……”


    蘇妁看愣了,就在她後知後覺的想要尖叫時,卻被那個男人站起一把捂住了嘴巴!“別叫別叫!求求姑娘了,千萬別叫!你這一叫俺們可就死定了……”


    俺們?蘇妁這才往一邊看去,見另一側的廂凳蓋子不知何時也已掀開了,同樣從裏麵鑽出一個人來,隻不過這邊是個姑娘。


    見到有個姑娘,蘇妁莫名覺得心安了些,至少他們不像是劫匪。便衝那個男的點點頭,示意自己不會亂叫了。那個男的也很痛快的鬆開了她的嘴,然後不住的躬腰道歉。


    “對不起了這位姑娘,方才實在是情急之下別無選擇,才冒犯了姑娘!”小鐵匠懇切道。


    比起這些虛禮來,蘇妁眼下更在意的是搞清他們的身份,故而略過小鐵匠的話題,徑直問道:“你們是什麽人?為什麽要躲在我的馬車裏?”


    小鐵匠與那伽國公主先是從躲了半天的廂凳裏出來,然後相互看了眼,知道實話定是不能說的,若是說了難保不會被出賣。隻是說辭一時還未想好。


    湊巧這時馬車劇烈的顛簸了一下!蘇妁因著一直扶在轅門上的木把兒上,站得還算安穩。可那伽國公主穿著那種倒梯型的厚底鞋,根本站不穩,這一下直接倒在了小鐵匠的身上!小鐵匠也是本能的伸出雙臂想要架住公主,可這一架,也就成了將人抱在懷裏。


    稍稍穩定後,小鐵匠鬆開胳膊,稍加尋思後略顯為難的衝蘇妁迴道:“姑娘,其實……其實俺們是……是私奔!”


    公主錯訛的往小鐵匠這兒看了眼,她知道他會撒謊,可是沒想到他竟會撒個這樣的謊!難怪都說齊人熱情,有大國風範,一個小小鐵匠竟為了救她這個素不相識的人,做到了這個地步。


    “私奔?”蘇妁怔然,總覺得這話不太可信。但有了先前的那次顛簸,她還是先坐迴了廂凳上,並客氣的伸手指指,讓他們二人也坐下說。


    落坐後,小鐵匠也已整理好說辭:“俺們打小兩情相悅,可她家人嫌俺隻是個打鐵的沒啥能耐,便不同意她嫁給俺,硬要逼她嫁給一個有錢有勢的人!俺帶著她逃出家來,一堆人追俺倆,於是俺們就逃到了姑娘的馬車裏……真是謝謝姑娘救了俺們二人!”


    聽完這話,蘇妁沒急著表態,而是仔細端了端這位姑娘。


    這姑娘頭發顯得有些淩亂,而且沒有半點兒頭飾。可頸間、腕子上、手指上,卻戴著貴重的寶石首飾。她身上所穿的衣裙是破舊的土布所製,可臉蛋兒上卻畫著精致的妝容。


    這一身怎麽看怎麽別扭,好似一匹被打理的漂亮至極的汗血寶馬,卻故意套著一個破鞍子來遮掩風華。


    不僅如此,這姑娘的腳上還穿著一雙翠玉瑪瑙鑲嵌的鞋子,鞋子為倒梯底兒,並非齊人所穿。這種鞋子蘇妁還真見過,就在福成公主嫁去那伽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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