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譽晏臉上怔了怔,明明晌午時皇後還勸他勿再追究葉赫那氏孩子的枉死,可如今得知自己有孕後又這般樂觀。


    肖皇後終是攢了攢力氣,將想說的話全部說出:“臣妾知道皇上擔憂什麽,這些年皇上為了前朝後宮操碎了心,也傷透了心。但皇上放心,自今日起,不會有人敢再忤逆您,不會有人敢再對您有半分的不敬!因為臣妾已幫您鏟平了一切障礙,謝首輔他……死了!”


    聞言,朱譽晏愣住了。“皇後你說什麽?你剛剛說……”


    “臣妾說,謝首輔他死了。”肖皇後斬釘截鐵的複又說了遍。


    朱譽晏怔了許久,不言不語,隻癡癡的看著肖皇後。她這是瘋了?得知自己有孕後,聯想到葉赫那氏的遭遇,被嚇瘋了?


    見朱譽晏不信,肖皇後便將事情的整個經過說了一遍,當然,無利於她的那些細碎之處便被她瞞下了。


    聽完這些,朱譽晏久久說不出話來,最後強行鎮定著囑咐了句,讓皇後先在此好生休息,自己則癡癡懵懵的離開了。


    之後肖皇後聽被恩準進寢殿伺候的映芝說,皇上下旨傳召慶懷王與汪萼,還有鎮國將軍李達等。


    禦書房內,皇上坐於書案之後,幾位大人則如日常開小會般分兩列而立。


    鎮定了鎮定後,朱譽晏才說道:“就在剛剛,皇後對朕說,她在去往冀洲的路上設了埋伏,除掉了謝首輔。”


    這平靜的一句話落下,眾人的臉色立馬變了!簡直如道晴天霹靂炸響在頭頂!不,是晴日裏的煙花!


    怎麽會有這等好事?


    “皇後娘娘此言當真?”慶懷王一臉的不可思議,在看到皇上點頭肯定後,他的頭激動的開始哆嗦起來,“這……這可真是峰迴路轉啊!”


    汪萼頻頻蹙眉上前,“謝正卿死了?”他的女婿,他的女兒,皆是被謝正卿所害!可這個仇他以為一世都報不了,卻不料天道輪迴來的這般快!


    “哈哈哈哈——”汪萼也顧不得這是聖駕前,狂笑起來,“老天有眼呐!老天有眼!”


    王爺與汪大人對謝首輔皆有新仇舊恨,故而一時失智,可李將軍尚算冷靜,他言道:“微臣雖相信皇後娘娘所言,隻是此事尚待求證,畢竟眼下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不過皇上打算如何對外公布此事?”


    朱譽晏笑歎了聲:“朕急著邀眾愛卿前來,便是商議此事!如今此事僅皇後與朕及幾位愛卿知曉,除去在場幾位,朝中大多已是謝首輔的黨羽,這事要如何宣告,如何利用?”


    接下來是良久的沉默。


    深思許久後,慶懷王說道:“皇上,當務之急還是應該暫且封鎖消息,先派人去查探,待查實之後再行公布不遲。更要保護好皇後娘娘,此事若萬一隻是誤會,皇後娘娘此舉便有性命之攸!”


    朱譽晏讚同的點點頭,雖然皇後信誓旦旦,但隻要一日未見謝首輔的屍首,此事便難說會不會有變數。他也委實有些難以置信,睥睨天下權傾朝野的謝首輔,竟會死於皇後之手?


    “好,此事暫且秘而不宣!更不得讓人知道此事乃是皇後所為!”


    ……


    而此時的乾清宮,肖皇後正在吩咐映芝去看看葉赫那氏。“映芝,你務必親口將此好消息告之於葉赫那氏,讓她知道她那未出世的孩子大仇已報!”


    映芝領命,喜道:“皇後娘娘放心,奴婢定將實情一一說明,葉赫那氏定會感念皇後之恩!若不是皇後娘娘,她以為的這個仇,怕是一輩子也難報。”


    退下後,映芝徑直去了儲秀宮。


    儲秀宮內,剛剛小產不久的葉赫那氏正在帳子裏休息,知道映芝是帶著皇後娘娘的囑托有要事稟報,宮女便直接將她帶去了寢殿。


    隔著帳子,映芝向葉赫那氏行禮,聲音歡悅道:“昭儀娘娘,奴婢奉皇後娘娘之命,要將一件天大的喜事告訴昭儀娘娘!”


    “噢?本宮如今還有幸能聽到喜事?”


    葉赫那氏聲音冰冷,可映芝也隻當她是傷心過度,尚未從小產的陰鬱中走出,便也不做多想,隻繼續稟道:“還請娘娘屏退眾人,皇後娘娘說了,這話隻能私下裏說給昭儀娘娘一人聽。”


    “那就都下去吧。”那聲音依舊冰冷,冷的可以刺破空氣,結出霜花兒來。


    寢殿內所有宮人紛紛退避,很快除了帳子裏那位,便隻剩下映芝。


    見無人了,映芝也不願多繞圈子,直言道:“皇上與皇後娘娘皆知昭儀喪子,是因著首輔大人幹涉後宮嬪妃孕育龍嗣所至!之前龍嗣多次蒙難未曾追究,可此次皇後娘娘實在是看不過去了!皇後雖為後宮之主,不應幹涉前朝之事,但身為皇後亦有保護後宮嬪妃之責!有些事皇上不便為,皇後便隻得代為之,為了幫昭儀報仇雪恨,皇後娘娘親設伏兵,除掉了謝首輔!如今大仇得報,還請昭儀娘娘從此振作,養好身體,早日再為皇上綿延後嗣!”


    直白說罷,映芝又特意叮囑了幾句:“此事因著牽涉前朝,皇後娘娘再三囑咐不得外傳,特意讓奴婢來告之昭儀,也僅為寬昭儀之心,雪心頭之恨!故而還請昭儀娘娘奉行皇後口諭,將此事爛在肚子裏,不與任何人道!”


    說完許久,帳子裏不見有何動靜,映芝納悶,試探道:“昭儀娘娘?”


    又頓了頓,才終於傳出個冷淡非常的動靜:“嗯,本宮知道了,你退下吧。”


    映芝臉上怔了怔。她原以為葉赫那氏聽聞後會痛哭流涕,感恩戴德,卻想不到是這般平靜,平靜的讓人心裏發毛。


    竟不謝恩?映芝娥眉微蹙,氣也喘的粗了幾許。最後隻道了聲:“是。”便出了儲秀宮。


    白帳內,葉赫那氏左手抱著一隻花瓶,右手拿著一封信。


    花瓶就是皇後娘娘賜她的那四束幹花的花瓶。而那封信,則是今日京城唯一的娘家親戚來探望過後,又寫了托人送迴來的。


    信中所書原文乃是:


    奉昭儀娘娘之命,民婦出宮後便將娘娘交托的四束幹花,送去與多位大夫查驗。最終結論一致,這些幹花分別浸過紅花、葶藶、麝香、莪術。畢是褪妊之物!


    因是四種花枝,故而香氣混淆不易被察覺。他們將花朵的原汁烘幹後,再浸泡毒液,再行烘幹,如此毒性便與花枝相融合。隻需每日聞之,身體便可漸行消損。


    而娘娘湊巧又將這些毒物置於寢宮,加之天寒門窗皆閉,又以炭火相烘,大大增強了毒性的發散,故而當夜娘娘便未能撐過去。


    “嗬嗬~”葉赫那氏冷笑一聲,肖皇後會為她報仇?兇手。


    ***


    天色漸漸暗了下去,驛館內蘇妁用完了晚飯,百無聊賴的看著窗外發呆。


    謝正卿命小廝收淨了碗筷,問她道:“可是在這種地方呆的悶了?”


    蘇妁迴頭看看他,不知應該如何迴答。她倒也不是悶,而是此次留在驛館,與此前在皇極殿或是褚玉苑不同。那時謝正卿至少會去忙政務,隻餘出很少的時間來陪她。


    而如今,一日到晚的總與他同處一室,睜眼是他,閉眼也是他……


    這日子過的怎麽有些像新婚夫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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