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們娘娘方才是有些心急,動了氣。”關乎問藥,映芝也不敢有所隱瞞。


    盧太醫了然的點點頭, “娘娘今次可放心,並無大礙,微臣隻需為您開副調理的補藥即可緩解症狀。隻是娘娘正值有孕之初,委實不應動氣,這次倒還沒什麽,但若是氣大了,必會傷及腹中尚未成型的皇嗣!”


    聞言,肖皇後眉宇間漫上一層惆悵。仿佛所有的事都集中在這一陣兒了,叫她如何能不心急?


    若非懷上龍種,她不會這麽急著對葉赫那氏動手?至少會等葉赫那氏誕下皇嗣後,看看是男是女。


    若非懷上龍種,她更不會急著對謝首輔動手。是,之前皇子的接連殞命都是她的‘傑作’,可也正是因著她出手快,謝正卿才沒親自動手。這迴輪到她懷子了,若誕下的是皇子,又是正宮嫡出,謝正卿怎麽可能讓他活著?


    更何況如今謝正卿手裏還有她害死諸位皇子的證據,她怎能不為自己、為孩兒,拚死一搏!


    見肖皇後隻一臉愁容不說話,映芝趕忙道:“盧太醫放心,奴婢定會時時勸著皇後娘娘的。您隻管為娘娘開補藥。”


    “好,那微臣便先行告退,下去為皇後娘娘抓藥煮藥了。”說著,盧太醫行了禮,退下。


    關好門後,映芝迴到肖皇後身旁,半帶著笑意:“娘娘,至少這次沒事兒,您且先放寬了心好好休養。至於這後宮之事,奴婢還有一樁喜事要稟告您!”


    肖皇後稍稍動容了下,眸中現出一絲驚奇:“後宮能有何喜事?”


    映芝傾了傾身子,將手一擋,附在肖皇後耳畔輕聲稟道:“方才去太醫院請盧太醫時,宮女看到太醫院正在熬煮避子湯。問了盧太醫才知道,皇上剛剛吩咐了,凡是近幾日服侍過聖駕的嬪妃,全都要喝!”


    說罷,映芝帶著絲快意抽身。她原以為肖皇後聽聞此消息會大大的滿意,畢竟自此避子之事由皇上親自命人來做,再也無需皇後娘娘暗下裏操心了。


    卻不料等到的,是肖皇後的又兩串淚。


    “娘娘,您這是怎麽了?這不是好事麽?”映芝滿心不解。


    肖皇後傷懷的垂了垂頭,“可見皇上這次,是當真對子嗣之事絕望了……”


    映芝恍然明白過來,娘娘心裏是在乎皇上感受的,故而總在‘自保’與‘傷害皇上自尊心’之間掙紮徘徊。


    便勸道:“娘娘您放心,皇上的消沉也隻是暫時的,待您腹中皇子平安誕下後,皇上的心結也就解了!”


    肖皇後瞬間被這話點醒了般,激動的抓住映芝的手,莫名的信誓旦旦起來:“本宮發誓,隻要本宮這胎生下的是個皇子,本宮絕不會再傷害後宮任何一個人!我朝素來立長立嫡,本宮身居中宮正位,隻是想著皇上的長子與嫡子,皆為本宮所出,這樣就不會再有前朝那樣為爭皇位而發生的血雨腥風……”


    “奴婢知道,奴婢都知道!奴婢知道娘娘的一片苦心,娘娘是為了整個大齊著想!暫時的扼殺,是為了阻止日後更大的殺戮。”


    ……


    映芝順著肖皇後的心思反複勸著,這些話很是受用,肖皇後漸漸平靜下來,止住哭泣,冷靜的說道:“眼下本宮隻盼著那邊兒快些傳來消息。隻要那個人一死,皇上便不會再難做了,本宮也無需明明懷了皇子,卻還要藏著掖著。”


    “是是是,娘娘放心,奴婢覺得這麽久沒動靜未必不是好事。倘若刺殺失敗了,錦衣衛那邊兒早該有動靜了。可是您看眼下,既無人迴來,也無錦衣衛調動。”


    “罷了,一但有消息立即來報。”肖皇後一臉的釋然,其實她也在想,若是謝正卿這會兒還活著,定會著急迴宮,以免夜長夢多。


    “先扶本宮迴床上休息會兒吧,過會兒藥好了再叫醒本宮。”


    “是。”


    ***


    驛館客房的外間,蘇妁剛剛放下筷子,看著麵前桌子上的十幾個菜碟,每種她都吃了不下四分之一。這會兒,當真是撐了。


    坐她身旁的謝正卿及時遞過一塊兒幹淨的棉帕子,麵帶幾分疼惜:“這兩日委屈你了。”


    畢竟在他看來,這種寡淡貧匱的村酒野蔬,有些難以下咽。便是能將蘇妁喂飽了,那也是枯燥無味,如同嚼蠟。


    蘇妁接過帕子擦擦嘴上的油,這幾餐她用的甚是滿意。這比起蘇府的婆子來,手藝要強上數倍,她非但不覺得委屈,還覺得享受極了。


    其實這些天她總在想,謝正卿並不是一個會投其所好的人。不然當初給蘇家下聘禮時,為何隻送那些冷冰冰的物什,而不送個活生生的廚子來?他總報怨她定是平日裏吃的少才這麽瘦,可他有想過蘇府是怎樣的夥食麽?或許哪日也該讓他見識見識。


    “大人,其實這次您被誆出京來,也是受民女的連累,不然這樣,待迴京了,民女請您來蘇府用飯?”


    謝正卿邪佞一笑,將蘇妁拉到自己的腿上坐著,戲謔道:“什麽樣的‘民女’可以每日坐在大人的腿上,睡在大人的床上?”


    聽罷,蘇妁就感到一隻大手有力的按在她的後腦勺上,然後壓著她不住的往謝正卿的臉上貼!她知道,又是方才那些‘大人’‘民女’之類的失言之詞,惹得他想罰她。他不許她私下行禮,也不許她以民女這等卑稱自許。


    “嗯……”蘇妁嬌哼幾聲,雙手抵著謝正卿的胸前意圖反抗,可胳膊還是被他那手間的力道壓的不斷蜷縮下去,最終被迫湊到他唇前點了下。


    如此謝正卿才算滿意的鬆開了她,好在大白天的他未有過多心思。眼下能要的,他也都在夜裏反複問她要過了。


    這時響起兩下叩門聲,接著是岑彥的聲音:“大人,您要的東西業已送來了。”


    “進來吧。”


    接過岑彥呈上來的冊子,謝正卿邊細細看著,邊聽岑彥稟報。


    “大人,依那雇傭兵首領所言,他與那雇主見麵乃是於四日前,在同章客棧的雅間。屬下查過,那日出宮的女性宮人共計二十一人,除去嬤嬤姑姑等,年齡相合的也就十二人。而紫禁城去往同章客棧乘馬車少說也要一個時辰,故而屬下又將出宮時長超過二個時辰的統計了下,攏共隻有三人。”


    說到這兒,岑彥又從懷中掏出一疊宣紙呈上,“大人,這是那三名宮女的畫像,雖說那個雇傭兵首領未能見到雇主的真實麵目,但身型,與透過冪籬隱約可見的麵貌,總能看出個大概。故而屬下想著拿這三張畫像去讓他認認,說不準可以認出來。”


    “不必三張都拿去了。”謝正卿放下手中冊子,便是沒有證據他也有了目標。“隻將皇後身邊那個叫映芝的畫像拿去,讓他認。”


    “是。”岑彥拿著畫像退下。


    見岑彥走了,蘇妁才敢偷偷瞥一眼那冊子,見上麵用筆著重圈出來的三人中,果然有一個叫映芝的。憑著她幾次進宮的見聞,她自也知道映芝是肖皇後的心腹女官。


    這麽說,這次拿她當餌想要害謝正卿的,竟是肖皇後?


    見蘇妁好奇,謝正卿笑笑,直接將冊子放到她跟前兒:“想看就大大方方的看,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蘇妁嚇的打了個激靈!她原以為當官的,都忌諱家中女眷偷看公文之類的東西。就像她爹娘那麽好的感情,每當娘收拾書案時不小心翻亂了什麽,爹也是要生疑動怒的。倒不是疑心她娘有什麽不好的心思,隻是單純的覺得婦道人家不應翻弄這些政務,但凡動一下,便是褻瀆。


    “我……我不應該看這些的。”蘇妁趕緊將那冊子往一旁推了推,很是避嫌。畢竟她一時分不清謝正卿是真的不介意,還是故意這麽說試探她。


    謝正卿將手攬在她的肩膀上,然後輕輕一用力便將人撈進了自己懷裏,他坐在椅子裏打橫抱著她,她半躺在他的膝上,枕在他的左臂上。


    “給你下聘意味著什麽,你可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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