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朝廷是否撥銀自然要等欽差從冀洲迴來後,視具體災情而定。可是冀洲那邊難民眾多,哪兒等得了我這一去一迴的?因著大量難民湧入,如今冀洲糧價也受了不小的影響,官府的公銀怕是填不飽幾張肚皮。如今也隻有帶著些金子去,以備救急之用。”


    “是是是,老爺說的是,一切以人命為先。”桐氏邊附和著,邊將整理好的包袱係結實了,然後開門交給下人,命人放上馬車。


    蘇明堂很快也收拾妥當,出門時正巧蘇妁趕來送行,父女倆匆匆告別了幾句,蘇明堂便乘車離去。


    娘倆在門外一直望著那車後身兒許久,直到再也望不見了,蘇妁才攙著娘迴府。桐氏順便問道:“妁兒,你爹要你自己拿主意的那事兒,思慮的如何了?”


    蘇妁自己都未想通,自然也無從答起。正尷尬之際,正巧見蘇嬋往院門口來。蘇妁便喚住她,正好借她擋過這一問題。


    驚慌之下,蘇嬋借廊柱遮擋之便,飛速取下發間一支珠玉步搖塞進了袖子裏。這才笑晏晏的轉出廊道,大方的朝桐氏與蘇妁走來,並熱絡的喚聲‘叔母’‘姐姐’。


    “嬋兒,你今日打扮的……好漂亮啊。”蘇妁勉強笑笑,看得出蘇嬋委實是下了一番功夫的。漂亮是漂亮,就是穿紅著綠的有些過於豔冶,有用力過猛之嫌。


    可蘇嬋卻不這麽想。見蘇妁上上下下的將自己掃視個沒完,她夾著幾分情緒言道:“是姐姐說你的東西嬋兒可以取用,我才找霜梅拿的,若是姐姐不想借,我這拆下來便是。”


    邊說著,蘇嬋就作勢去取頭上的飾物,蘇妁則忙攔道:“不必了不必了,我隻是在欣賞你今日的裝扮,並沒有嫌你取用首飾之意。反正我的首飾也沒什麽值錢之物,你若喜歡隨便用就是了。”


    蘇妁這說的倒是大實話。她攏共便隻有一套金飾,是及笄之時娘送的成人禮,因而收的格外仔細。至於梳妝台上那些無非是些通草絨花,絹花花簪。


    見蘇妁不是那個意思,蘇嬋也不再演了,說自己出去有事要辦,便出府了。


    蘇妁聽娘說過,蘇嬋這迴是進京辦嫁妝的,故而每日早出晚歸的她倒也覺得正常。


    這廂蘇嬋出了蘇府攔了輛馬車,坐好後便偷偷又將先前藏起的那隻珠玉步搖從袖子裏取出,臉上泛著無盡的喜愛之色。她小心的將其戴迴頭上,然後借著轅門框上的一小塊銅片照了照,滿意的不得了。


    她自然知道蘇妁屋裏沒什麽像樣的首飾,雖說比她強點兒,卻也強不到哪裏去。故而方才見薑管家去庫房給老爺取那一百兩黃金時,她便湊過去打了個招唿,同時飛速揭開個首飾匣子,隨便抓取了一件出來。


    拿迴屋後竟發現是支繁奢至極的東珠冰玉步搖!


    其實想想也沒什麽好僥幸的,首輔大人送來的聘禮裏哪個不是極品?便是拿不到這支珠玉步搖,也必是個旁的什麽珍物。


    蘇嬋心裏正美著,見馬車停了下來,馬夫喊道:“甜水巷南頭到了!”


    這裏是劉媒婆的私媒。蘇嬋下了馬車左右看了看,見四下裏無人注視這邊,才叩開門跟著劉媒婆進了屋。


    女子往這種地方跑,總是給人愁嫁恨嫁的感覺,故而她也是心中生虛的。


    其實蘇嬋也並未對這種地方抱太多希冀。畢竟有錢有勢的公子哥兒,婚事上大多有父母的考量,多是門楣相當,和則雙贏的局麵,又怎會在私媒這種地方尋好姑娘?不過本著任何機會都不放過的原則,蘇嬋還是按約定來了。


    劉媒婆招唿蘇嬋落坐後,吩咐兒媳下去備茶,既而擺出一副愁容說道:“蘇姑娘,你樣貌生的好,可是畢竟家境平平。原本倚仗著有門當官兒的親戚,也不是尋不著個說得過去的,可偏偏姑娘又心氣兒太高,依你開出的條件去尋,當真難尋呐!”


    隻聽到個開頭,蘇嬋便猜到了劉媒婆的後半段兒,但做媒婆的都是話嘮子,劉媒婆又將事情反反複複說來說去。


    總之大意就是能接受蘇嬋這條件兒的,都是平頭百姓。而她想嫁的那種貴人,根本看不上她這點兒身家。


    一番打擊後蘇嬋的心愈發疲累,不過劉媒婆的話也不無道理,世人的確看重門當戶對,高枝兒哪是這麽好攀的?原本這些她也是認的,可自從看到蘇妁……


    真是咽不下這口氣!


    不過既無良人,蘇嬋也不想在這種地方多耗下去,羞紅著一張臉起身,隨便說了句客套話便準備告辭。


    “劉媒婆,那勞煩您了,既然眼下沒合適的,那就等日後有適合的再說吧。”說罷,蘇嬋轉頭往門外走去。


    剛走到門口,身後又傳來劉媒婆的聲音:“蘇姑娘,請留步!”


    蘇嬋迴頭,納悶的看著劉媒婆,心想方才都已將她說的那般一無是處了,還想說什麽?


    就見劉媒婆興衝衝的過來,拉著她的手又將她拉迴了坐椅上,嘴裏自責道:“瞧我這腦子,真是上了年紀就愈發的不中用了!蘇姑娘,我剛想起來其實眼下還是有個良機的!”


    “什麽良機?”蘇嬋瞪大眼睛看著劉媒婆。


    劉媒婆見已穩下她,便不慌不忙的在椅子裏坐了下來,慢吞吞道:“眼下啊,還真有位四品大官兒的嫡出公子,正急著擇妻!”


    “是嗎?那……那有勞劉媒婆給牽個線兒搭個橋兒,若能成了,蘇嬋定當重謝!”


    “隻不過嘛……”劉媒婆咂了咂嘴,端起身邊兒茶碗兒來啜了一小口。


    這一套緩慢的動作,直將蘇嬋急的眼中冒起了火星子!可蘇嬋也不敢拿話逼的太緊,顯得她當真一點羞都不知。


    “隻不過那位公子太過心急,要求一但相中,當日便得私定下終身!”劉媒婆說時,挑眼兒斜覷了眼蘇嬋的反應,見她還算沉得住氣兒。


    其實對於蘇嬋而言,對方急是好事啊,線兒拉的太長了她還怕斷了呢!隻是當日便定下終身,聽起來倒有些讓人害怕。況且她還有一點不解,遂問道:“那位公子既然家境如此好,為何這般心急?”


    “哎,”劉媒婆語重心長的歎道:“應了那句老話,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縱是有錢有勢的人,也有他們的閑愁萬種。”


    “那位杜公子啊,非但出身世祿之家,自己也是才華橫溢,前程似錦!偏偏還又生得一副俊逸模樣,沈腰潘鬢,玉樹琳琅!”


    聽劉媒婆這般說著,蘇嬋雖漸漸喜形於色,但也越發的疑惑,“婆婆,既然如此,那到底是為何?”


    見好處都說盡了,業已勾得蘇嬋心花怒放,劉媒婆便不再繞彎子,終於說道:“今年是壬子年,而杜公子的生年地支恰衝本命,尤其衝金!故而杜公子便聽相士所言,大婚衝喜去煞氣,而且對方還不能是太金貴的命格。”


    說著,劉媒婆起身踱步至牆角的二鬥小櫃前,打開,取出一本冊子,翻到記有蘇嬋八字的那頁,臉上掛起喜色:“要我說啊,蘇姑娘命裏雖不帶金,可還真就是個金貴命了!你瞧瞧你這八字兒,可不正是能幫杜公子除掉忌諱的好命?”


    看著劉媒婆放在眼前的冊子,蘇嬋也不懂這些,隻是聽著這意思,是有戲了。


    “好,劉媒婆那勞煩您給牽個頭兒吧!”蘇嬋眼中滿噙春情,那激動之心想藏都藏不住。


    劉媒婆複又提醒了遍:“這麽說,蘇姑娘是同意當日定終身嘍?”


    時間急是急了點兒,可原由說通了,蘇嬋便也不怕了,隻心中暗暗慶幸,這可真是自己撿來的好運!不然以這位杜公子的條件,怎麽可能娶她這種身份的女子做正妻?


    “好,既然是為了幫杜公子衝喜,也算福德一件,我願意!”蘇嬋爽快道。


    劉媒婆心下暗喜,自己這套計策倒真是成了!


    杜晗祿當初提到杜家與蘇家有過節,便是蘇嬋再向往這門親,也極有可能被叔父一家攪黃,故而要劉媒婆想法子,先將生米煮成熟飯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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