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即黃了臉,跌撞著往落霞閣去,又命人去請大夫。


    雲桑雲柳兩個哭哭啼啼,裏外忙著燒熱水換衣服,好容易大夫來了,診脈看藥一通忙亂。


    瞧著無礙,二太太方把心放迴肚子裏。


    三個姑娘在外間,虞蓉虞萱忐忑不安,虞宸倒是鎮定。


    二太太過來問到底怎個迴事兒,好端端的如何落了水,虞蓉支吾半日,不敢迴實話。


    倒是虞宸笑道:“二嬸倒是該罰我們,原是玩鬧著,不想錯手沒扶住七妹妹。”


    二太太冷眼瞧她幾眼,早知五姑娘不簡單,不想說個話都能避重就輕成這樣。


    當下勉強笑道:“既是意外,倒幹你們姊妹何事,好在沒大礙,若阿久有個什麽,倒真個挖了我的心了。姑娘們迴去歇了罷,鬧了半日,明兒在來。”


    虞蓉一臉尷尬愧疚走了,後老太太又吩咐人來瞧,為著老人家放心,二太太隻說無礙。


    且說晚上虞宓醒了,吃了二太太好一通哭訴,少不得撒嬌扮癡,糊弄過去。


    二太太瞧她有意遮掩,少不得歎氣,“我知你們姊妹處的好,你不願說,我不問了。隻五姑娘你以後遠著些,多少年沒病沒災的,今兒就衝了水神。”


    虞宓隻憨憨笑,到底不說什麽,二老爺笑道:“罷了罷了,姑娘大了,行事有她的想頭,你少操點心罷。”


    二太太微瞪父女倆,“你少和稀泥,我一說你就瞎攪和,不教給她如何知曉呢?”


    又說了幾句,二太太囑咐虞宓喝了烏雞當歸湯,方隨二老爺迴去。


    且說虞仲煜聽妹妹落水,少不得趕迴家,隻路上遇到去接薑元讓迴府的薑府三少爺薑成斌,少不得說幾句。


    到底三少爺知曉了,那又是個腦子裏隻有棍棒的。


    薑元讓也便知了,當即嚇著了,咳的臉紅脖子粗,隻道立即迴城去虞府。


    好容易下頭人一通苦勸,方緩了一日。


    隻少不得急在心裏,又沒個人訴說,身子越發沉重。


    ☆、著書


    次日一早用過飯,虞蓉忙到落霞閣瞧虞宓,雖說不喜虞宸,到底虞宓是無辜受苦。


    又聽丫頭說虞宓在二太太跟前幫著遮掩,越發不好意思。


    因笑道:“昨兒我細想了一夜,原是我的錯。年紀最大還不穩重,連累你受苦,在這兒跟妹妹賠個不是,還望寬恕姐姐一迴。”


    虞宓靠上丫頭拿來的青荷繡麵靠枕,微咳兩聲道:“我吃這兩日藥倒不打緊,難為姐姐想的通透。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姊妹們能一處多少時日,有個磕絆難免,要緊的咱們心寬些,可省了多少閑氣了。”


    虞蓉笑道:“是了,這話有理。原是我衝動,下迴再不會這般。”


    正說著,外頭有人插話,因笑道:“我也有錯,難為四姐姐給七妹妹賠不是,到底我也該道聲對不起,請妹妹原諒。”


    或是天生便有人不對盤,虞蓉才剛說遇事該三思。


    不過一盞茶功夫,瞧見虞宸出現,又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


    因諷道:“五妹妹何錯之有,謝夫子到底才疏學淺,教不得將軍姑娘了,想必老太太定會為妹妹另尋良師。隻可憐我們,原是沒人疼沒人憐的,跟著二叔請的先生好歹識了幾年字,如今又沒了著落。”


    虞宸未理會那夾槍帶棍的話,矮身坐到千工拔步床邊,笑問虞宓如何了。


    虞宓笑道:“無大礙,隻是個小風寒罷了,將養幾日便好了。”


    雲桑原奉了茶到碧紗櫥下理針線,瞧姑娘們說話,聽候差遣。


    昨了大夫原說姑娘向來不生病,隻若染了病,怕是來勢洶洶,最是個難將養的身子骨。


    要她說,這些事兒原該叫四姑娘五姑娘知曉,自個兒鬧事,帶累旁人。


    隻姑娘向來不喜生事兒,秉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之理。


    若她開口,少不得說她多事,隻得罷了。


    隻說虞宸問完話,方慢條斯理道:“姐姐這話嚴重,我是個什麽人物,豈是一句話這麽大用處的。還勸姐姐休提此事兒罷,到底老太太作的主,不知道的隻當姐姐不滿意老太太的話,再不幹旁人事的。”


    虞蓉氣的麵紅耳赤,隻想著擠兌虞宸,到底忘了老太太。


    口舌又沒有虞宸伶俐,又是在虞宓住處,再引了二嬸來,該如何開脫。


    隻得自個兒聲悶氣,卻越發厭惡虞宸,不虞同她一處,說了幾句便迴了。


    虞宸原當虞蓉是個小丫頭,不便與她一般見識,隻自己要來找不痛快,她也不手軟。


    卻說虞宸來找虞宓還有一事兒,因笑道:“你覺著我給你們講的那齊天大聖的故事可好,我想閑來無事,不若筆錄下來,廣散出去,到底不埋沒我一番心血。”


    虞宓想了想道:“這倒不好了,咱們閨閣女兒的東西如何能流出去。叫外人知了,老太太是不許的。”


    虞宸笑道:“傻妹妹,如何能叫人知道是咱們弄的,起個筆名罷了。再不叫旁人知的,想來你不想知曉後來的故事,寫下來便知了。”


    瞧著虞宸著書心切,虞宓笑道:“既是如此,姐姐去做便是了,倒來問我。我待說不妥,你又不迴頭,白費口舌罷了。”


    虞宸笑道:“這不是有事兒請你幫忙,好歹你讀了這幾年書,文墨上隻有強我十倍的。我略略抄記下來,你給我潤色修改,這便是咱們兩個的功勞了。”


    虞宸早想把西遊記作下來售賣,必會大賺一筆,隻她到底學識有限。


    比不得此間姑娘自小耳濡目染,且虞宓脾性兒好,又有文采,又與她親近,當是執筆的最好人選。


    瞧虞宸這意思竟是預備她兩個皆當著書人了,虞宓忙道:“使不得,皆是姐姐想的,我不過一個代筆,很不必如此。”


    虞宸聽了,正中下懷,當即與虞宓約定好。


    卻說薑元讓聽虞宓落水,早心急如焚,一大早兒鬧起了迴城。


    好容易收拾完,一行人還未迴薑府,車子拐道便去了虞府。


    見過二太太,虞仲煜領著人過來。


    丫頭進屋裏稟了,幾個公子方前後進門。


    虞宸聽有人來了,且是二太太娘家人,不由多了幾分好奇,起身站到床位,朝外望。


    虞宓姿容出眾,虞仲煜也差不到哪兒去,隻見他一身圓領長袍,腰間係著鯉魚戲珠金帶,墨發高束,一派翩翩如玉公子。


    後頭一個魁梧高大青年,相貌俊朗,一身黑袍,寬肩窄腰,瞧著常練功模樣。


    虞宸默默打量,眼含欣賞。


    卻說最後進來的少年,倒真個皎皎如月,纖塵不染。


    隻見他頭上戴著束發玉冠,齊眉勒著白鶴展翅月白舊抹額,一身白色蟒袍寬袖,腰間一個錦繡雲紋香囊,一塊巴掌大長壽龜墨玉佩,再無他物。


    鬢若刀裁,眉如墨畫,麵如春花,目若寒潭,黑亮如漆。


    似眾生皆不在眼中,隻眼中一抹緊張,透出幾分人氣兒。


    她這瞧的歡樂,殊不知薑元讓對她存在感極強的目光早有不耐。


    因幼些時候出門,慣常被當個女兒逗弄,是以極是厭惡瞧見生人瞧他的癡迷模樣。


    到底這位穿著不俗,想來乃是阿久堂姐妹,不論哪位,隻虛虛拱手行禮。


    不待人反應,便依偎到虞宓身側去了。


    虞宸瞧著他兩個頭挨頭說話的模樣,倒真個見了活的金童玉女。


    而這位薑四公子也不是沒人氣兒,瞧和七妹妹說話,神色便柔和多了。


    這裏薑成斌略略問過幾句,到底不好在表妹屋裏多待,況還有別個姑娘,如此便和虞仲煜出去外書房說話。


    虞宸不是個沒眼色的,人姐弟兩個親熱說話,她杵在這也沒意思。


    便說道:“即是商議妥了,妹妹好生養著罷,改明兒姐姐再來瞧你。”


    虞宓忙叫雲柳送人出去。


    雲桑收了針黹匣子,出了門去,留他兩個說話。


    瞧著人皆出去了,虞宓方道:“何時迴來的,身子如何了?莊子上清淨,到底該將養妥了再迴來不遲。”


    薑元讓容色淡淡,眉眼清俊,少年人的聲音低沉沙啞,微微笑道:“早晚要迴,今兒三哥便去接我的,將養不將養的,一直如此。倒是你,一時不見就這樣了,該我問你如何了。”


    虞宓笑道:“不過意料之外,不意跌了,沒甚大礙。”


    薑元讓默了默,說道:“到底你也遠了我了,往日何話不跟我說的。你這麽個怠慢性子,除自個兒跳下水去,再不會意外跌了,想來不便說與我。”


    說著站起來,垂眸道:“如此,我迴去了,叫你勞神接待我,往後無事再不打攪你。”


    虞宓忙拉住他衣袖,急道:“罷了罷了,什麽要緊事兒,你想知曉,說與你便是了,何苦拿話擠兌我。讓讓,你真個越發不可愛了。”


    薑元讓勾唇道:“是了,我不可愛了,縱出現更可愛的人了,又會講故事又會做蛋糕。到底勝過我多少籌,往後阿久再無需記掛我,省心了。”


    虞宓叫他噎了一噎,原是跟他書信說些家中得趣兒之事,博他一笑,寬寬心罷了,倒叫他拿話反將。


    歇過此話,複述一迴昨兒落水之事。


    薑元讓聽罷,端茶道:“原是和事佬沒做成,倒成了落水蛙了。”


    虞宓羞惱道:“讓讓!姊妹們拌嘴,叫我幹看著不成,你倒來說教我。就是你在當場,少不得也要勸解一迴。”


    薑元讓淡淡瞧她一眼,說道:“別個死活與我何幹?俗話說‘不做狠心人,難得自了漢’。況隻你一個,我尚得操些心,管他人閑事做甚,掛念你一個盡夠人忙了。”


    虞宓呐呐,半日方道:“也不是閑事,我也在呢,到底不論誰有個好歹,姊妹們皆脫不了幹係。”


    薑元讓悠悠歎道:“最多不過幾句掛落罷了,比之現下隻有好的。你道事事意外,不定壞了誰的好事了,誰又領情了。”


    虞宓無言了,昨兒爹娘也是這般說,不是人人都有一副好心腸,叫她平日多思多看,收斂些慈悲。


    虞宓泄一口氣,“就我一個蠢笨了,想來姊妹們也並非有意。”


    薑元讓道:“誰又是天生惡人了,皆不過一念惡起罷了。阿久,你太過純良了,不是叫你事事置身事外,隻是有時難得糊塗,便宜多少人呢。”


    原是薑元讓還小她一歲,卻人精兒似的,事事皆通透,爹娘時常叫瞧著些。


    虞宓到底心裏不大受用,不耐煩聽這些個,因笑道:“走了這一路,餓了不曾,喊我屋裏趙媽媽做你歡喜的吃食如何?”


    薑元讓心下一歎,若沒了他,阿久這般良善,誰守著不叫她吃虧呢。


    隻他這身子有多長久卻未知,往後她總歸要出門子,且找個能代替他護著她的,他方可安心去了。


    卻說薑元讓急急趕了路,午後身子便軟下來,二太太忙收拾了院子出來,叫他先住著,派人送了信迴薑府。


    薑家原是隻有大奶奶並薑太太兩個主持中饋的女眷,大奶奶好容易有了身子,如今細細將養,再不能勞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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