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北風百花殘,凜冽寒雪碎初白。

    蘇落雪清晨一推開窗見到的便是這樣一番美景,她含笑深深地吸了一大口輕寒的芬芳,轉身就奔出屋,跑出迴廊,一排小小的腳印在那片雪上顯得格外清晰。

    此時的天際依舊在下著紛紛小雪,她滿臉開心地朝對麵姐姐地屋跑去,口中歡快地喊著:“大姐,下雪了,下雪了……”

    清脆地聲音在這淒涼地小院中迴響,似為此處帶來幾分溫暖。

    還沒跑到蘇扶柳的門前,蘇落雪便猛然停住步伐,目光瞅著正對著自己的小院門,兩個打著傘地身影朝這邊走來。

    直到他們走進院中,蘇落雪才能隔著紛飛地雪看清來人,竟然是元翊與荀夜。

    蘇落雪此刻再見到元翊,不再有當年的那份含羞與愛慕,有的隻有冰冷與憤恨。

    “咯吱——”一聲開門聲在寂靜地小院中響起,隻聞蘇扶柳溫柔地嗓音響起:“不就下個雪嘛,瞧把你激動的……”聲音啞然而止,邁步出檻地蘇扶柳僵在原地,怔怔地看著站在雪中的那個人。

    荀夜的步子在蘇落雪麵前停下,而元翊卻未停步,朝蘇扶柳走了過去,可蘇落雪卻猛地攔住了他前進的步伐,冷道:“你還來這裏做什麽!”

    “接她迴去。”元翊道。

    蘇落雪聽到這兒,嗤鼻一笑:“背叛蘇家的人是你,蘇家滿門抄斬,救姐姐的人是荀夜,你作為她的丈夫,你為她做了什麽?如今你又憑什麽來這裏接她迴去。”

    “她有我的孩子。”元翊側首,對上她怒氣騰騰的目光,淡淡地說。

    “說實話了吧,到頭來你為的隻是這個孩子。”

    元翊沒有說話,倒是蘇扶柳緩緩迴神,一步一步走下石階,站在他麵前,而蘇落雪始終用手臂攔在元翊的胸前,不讓他前進一步。

    他們,就這樣靜靜地僵在原地。

    雪,覆了她們滿身。

    “我隨你迴去。”蘇扶柳深深地凝視著元翊,手始終撫摸著微微隆起的小腹。

    蘇落雪聽到這句話,攔在他胸口的那隻手無力地放下,眼眶酸酸地注視著姐姐:“事到如今,你還是要與他走?你忘了他對我們蘇家所做的一切?”

    “你不也一樣住在荀家嗎?”蘇扶柳緩緩地笑了出聲,聲音有些哽咽:“與其在荀家與仇人住在一起,還不如隨他迴去……畢竟,我腹中還有一個孩子,我不能讓孩子

    一出生,就沒有父親。”

    蘇落雪張了張口,最後卻沒有說出話來,她說的對,在相國府或者辛王府,都是他們仇人的家,在何處不都是待嗎?

    蘇扶柳探出手,冰涼的指尖撫摸在蘇落雪的臉頰上,溫柔地笑著:“落雪,要好好照顧自己,我要看到當初那個開朗頑皮的妹妹。”

    說罷,她收迴手,看向元翊,目光依舊閃爍著未褪去的淺淺溫柔:“走吧。”

    蘇落雪感受著臉頰上那殘留著的溫度,感受到蘇扶柳與元翊正一步一步地遠去,她咽下喉頭間的那抹哽咽,呢喃著:“元翊,原來我一直都看錯你了。”

    冰寒地風雪拍打在她身上,可她卻不覺得冷,隻覺得心中可悲,到如今,大姐還是隨元翊迴去了,為了一個孩子。

    女人,為何要屢屢承受這些,就不能為自己選擇一次嗎?

    忽感荀夜接近,她茫然仰頭,隻見荀夜就站在她麵前,撐著傘,為她擋去寒風中的雪花。

    荀夜低頭看著蘇落雪,她正含著溢滿淚水地眼眶注視著他,似在忍著淚水,不想落下。強撐許久,卻在一陣風過,她眨了下眼睛,淚水便滾落。

    他問:“你哭什麽?”

    她說:“隻是替姐姐不值得,為了孩子,就放棄了尊嚴。”

    他勾起嘴角:“也許,她並不隻為了孩子,也因為她還愛著他。”

    她眉頭一蹙:“不可能,元翊在關鍵時刻出賣蘇家,在她入獄後不聞不問,姐姐應該恨他,怎會還愛他。”

    “你還是不懂愛情。”他目光黯然,歎道:“如果真愛一個人,就會放下一切尊嚴,一切驕傲去原諒他的一切。即使,心中是恨他,但是卻克製不住愛。”

    她搖頭:“這樣的愛情太卑微了。”

    他不再說話,隻是撐著傘,遠目那紛亂交雜的雪花,片刻後才收迴思緒,將手中的傘遞給她:“好好照顧自己。”

    接過他遞來的傘,傘柄上還殘留著他的溫度,心中閃過一抹淺淺的舒心,她低聲道:“謝謝你救了我大姐。”

    他淡淡一笑:“我想救的並不是她。”

    握著傘柄的手一緊,隻聞他又道:“我很慶幸我能看見你那封信,讓我明白,那個與我並肩沙場的蘇三是真實的。”

    她的手越握越緊,隱隱泛著慘白,她也明白了,為何當初那個冷酷無情的荀夜會突然改變了主意,救了蘇扶柳。

    他一步一步地邁出傘下,不輕不重地腳步踩在那厚厚地積雪上,而她卻撐著傘,轉身目隨越過她朝大院門外走去的荀夜。

    他那孤寂地身影被雪花淹沒,唯有那一抹黑,在紛亂的雪花中格外清晰。

    她的心,陷入了一片矛盾中,掙脫不得。

    ※※※

    一個月後

    塞外傳來消息,康國君主倒台,阿達目順應民意繼承王位,百姓擁戴。

    這個消息無疑是個相國府帶來的一個好消息,當日接到這個消息的華修便入相國府與荀夜會麵,書房內檀香嫋嫋,後窗微敞,冬日的涼風襲入屋中,吹在人身上瑟瑟發寒。

    荀夜負手佇立在桌案一側的書櫃前,正在找著一本書,而華修則是悠哉地倚靠在靠椅上,手一下一下地敲著身邊地桌案,在靜謐地書房內顯得格外清晰。

    “時機到了。”華修考慮了許久才冒出一句話。

    “何以見得?”荀夜目光仍舊盯著那一排書,似很隨性地問。

    “康國徹底易主,這樣我們便有了他的支持。推翻蘇後政權,解救帝君,順應聖旨立元鑫為帝,荀家在民間的聲望早已蓋過如今這個十歲的小帝君,是時機動手了。”華修低聲道。

    “是,一切看上去都是時機成熟,可是你漏了一個人。”荀夜終於找到了那本《資治通鑒》,拿著他轉身走向桌案。

    “誰?”

    “元翊。”放下書,荀夜的目光頓露一抹精銳地冰寒。

    華修仿佛想到什麽,卻還是道:“元翊?他與我們一直是盟友。”

    “蘇後未倒台之時,也許他是我們的盟友,如今難保他沒有異心。”荀夜的聲音頓了一下,才繼續道:“不要忘記,元翊當初是為了推翻蘇後才與我們結盟。可為何他要推翻蘇後呢?”

    華修恍然大悟,立刻警戒起:“因為這個天下姓元,而不姓蘇。”

    “而如今,這個天下仍舊姓元,不姓荀。”

    “他不會的,有幾次我探了他的口氣,似乎也很不滿元鑫為帝,一個十歲的孩子為帝,無人信服。”

    “即便是他不滿元鑫,那他也還是姓元,不是嗎?他手中掌控宮中禁衛軍,控製九門,又是威信極高的元姓王爺,若他在關鍵時刻倒戈,是件很棘手的問題的。”荀夜說到此處時依舊處之泰然。

    “這些都隻是猜測罷了,不然找個

    機會試探……”華修的話語還未說完,便見門被猛地推開,紫羽沒有經得允許便闖了進來,麵帶難色地看著書房內的兩個人,欲言又止。

    “何事慌張。”荀夜沉聲盯著紫羽問。

    “有下人傳話,華雪夫人往南院去了。”紫羽小心翼翼地說:“奴婢猜測,是去了……”

    沒等紫羽的話說完,荀夜便放下手中的書,起身便邁步而出。

    華修的目光靜靜地凝視著荀夜疾步而出的身影,深深地閉了下眼,睜開後,如矩地目光直射紫羽:“你倒是對蘇落雪挺上心的。”

    “奴婢一生為相爺做事,此事有必要告知相爺。”紫羽恭敬地答道。

    “既然你知自己身為奴婢,那麽相爺的家事也不是你一個奴婢能夠插手的。”華修冷斥著警告一聲,亦起身,走出書房。

    ※※※

    在那簡陋地小院內,樹木枯萎,殘葉早已零落,唯剩下多日前下的一場大雪的殘餘淡白,點綴在四周顯得蕭瑟冷寂。

    身披白色貂裘地華雪走入冷寂地小院,北風吹起她的裙角,挽起地發髻更顯她雍容高雅,淡然地眉目間蘊含幾分冷然。

    在小院走了片刻後,便見到迴廊的石凳上,一名嬌弱地女子正低頭翻閱著書,看的極為認真。

    華雪一步一步地朝她走近,直到她的身影擋去了她的視線。蘇落雪仰頭,看著正在俯視她的華雪,愣了一下。

    華雪在看見蘇落雪的那一刻也愣了一下,許久才說:“原來你就是蘇落雪。”

    蘇落雪放下手中的書,起身,與她相對而站,未曾想到華雪會來到此處。

    “當初我還奇怪為何一向痛恨蘇家的荀夜,會在朝堂上力保蘇落雪無罪,今日我算是明白了。”華雪笑了一笑,盯著她的臉,似乎要將她看透:“一個能夠與他並肩作戰的女子,能夠與他共赴生死的女子,確實很難以令人忘懷吧。”

    蘇落雪任她審視著自己,始終都沒有接她的一句話,隻是靜靜地聽著。

    “荀夜絕對不會僅限於一個相爺府,所以我從未想過能夠獨占他的一顆心,隻求能在他的心中有一席之地便好了。可當我知道他對你的特別時,我還是忍不住想過來瞧瞧,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女子讓他動心了。”華雪笑得淡然,在那蕭瑟北風中,她仍舊是那麽的風華絕代,即便是冷嘲熱諷,依舊難以掩蓋她絕世無雙的氣質:“看到是你,我便解惑了,若換做我是男兒,也

    會對你另眼相看的罷。”

    “華姑娘。”蘇落雪終於開口了,一雙靈動地目光注視著她,輕聲道:“兩年前蘇後賜婚,非我二人所願,我亦知蘇後的賜婚,讓你們這對有情人兩地傷心。你也說了,相爺他絕不會僅限於相爺府,蘇落雪隻是一個有名無實的相國夫人,你要麵對的將是無數的人間絕色,而不是將心放在一個罪臣之女身上,我無心與你爭些什麽。”

    華雪看著她,耳中亦將她的字字句句聽進了心中,心中悄然閃過一絲陰霾,還有幾分酸澀。

    “更何況,你還是荀夜的救命恩人,你根本沒有必要擔心。”

    當華雪聽到她說到“救命恩人”四個字時,她怔了怔,眼眸裏閃爍著心虛,卻很快平複,淺淺一笑,最終卻沒有迴話。隻是平靜如水的目光看著小院一處定格,看著那個疾步走來的黑衣男子。

    蘇落雪也注意到走入院中的荀夜,還有緊隨其後的華修,有些無奈,這個小院裏還真是熱鬧,都愛往這兒跑。

    “你到這來做什麽。”荀夜走到她們身邊後,便問道。

    “我這個為妾的入府半年卻從未見過你的正妻,禮數上我應該來拜會。卻沒想到,把你也給引來了。”華雪笑的嫣然,聲音卻有明顯的尖銳。

    “拜會完了?”荀夜的目光掃了一眼蘇落雪便收迴,話語中示意著華雪應該離開了。

    “真慶幸我來拜會了,才知道原來蘇落雪便是在莞城陪你共赴戰場的蘇三,這到底是你們緣分呢。也難怪你不顧文武百官的反對,亦要保下蘇落雪。”華雪似乎並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依舊淡淡地說著,幾個人都能聽出她語氣中的暗指。

    “雪兒,迴去吧。”華修上前,輕聲對著妹妹說,他很明顯能感覺到華雪現在的情緒有些紊亂,即使她表麵依舊是那麽清傲淡然。

    一陣冷風刮過,吹在眾人身上,冰寒直襲心間,似吹散了華雪心中隱隱被提上來的怒火,她深深地唿吸了一口氣,迴首衝蘇落雪笑道:“今日,謝謝你的提醒。”說罷,便翩然而去,獨留下裙角帶起的一陣清塵。

    華修冷望著蘇落雪,許久後,終是將目光投遞在荀夜的臉上:“你荀大少處處留情不礙事,但是不要傷到我的妹妹。”

    “其實剛才……”蘇落雪見荀夜沒有說話,便欲開口想說說方才與華雪獨處的事,卻被華修厲聲打斷:“夠了!”

    第一次見到華修生這麽大的氣,蘇落雪有些駭住,僵在原地

    看著華修瞪著自己的目光,這一刻,她仿佛明白了,華雪在華修心目中的地位有多麽高。

    頓時,她想到了當初華修與她坐在翠綠的草坪上說的話,他告訴她的一切,還有危險地提醒。

    直到華修拂袖而去,荀夜依舊沒有說話,隻是走至迴廊前的石凳上坐下,探手拿起擺放在石凳上的那本書,隨意地翻開:“你倒是有打發時間的一套,《詩經》你看的懂嗎?”

    蘇落雪聽到這聲諷刺,頓時撇開心中的思慮,一把從他手中奪過書:“自然比你懂。”

    荀夜含著淡淡地笑,往石椅靠去:“華雪說什麽了?”

    捏著手中的《詩經》,她笑了笑,隻道:“不過閑聊幾句,我以為,你該去追她。”

    “她就這個性子,明日便會好的。”他似乎依舊習以為常。

    蘇落雪張了張口,卻還是把話吞了迴去。

    荀夜瞧見,也沒有繼續追問,隻道:“我讓管家收拾了一下蘭亭軒,明日就搬過去吧。”

    “我覺得這兒住的挺好。”

    “你是相國府的夫人,怎能委屈了你住如此簡陋之地。”

    “也委屈了這麽多月了。”她低聲嘟喃了一句。

    “這些日子,我之所以把你安置在這兒,一來是因當時你的身份有爭議,不便出入在府中引人閑話。二來是因你與蘇扶柳同住,這個清淨的地兒,更便於養病。”他草草地解釋了一下。

    “如今,我的身份已沒有爭議了嗎?”

    “你似乎總有一種打破沙鍋問到底的精神。”荀夜不想再與她糾纏在這個話題上了,冷著臉道:“讓你搬過去就搬過去。”

    “我若不搬呢?”她似乎與他較上勁了。

    “記住你的身份,相國夫人!”

    ※※※

    翌日,蘇落雪才吃過早飯,一群下人便在管家李百順的帶領下擁入園中,在李百順一聲令下,便開始搬著蘇落雪房中的東西。

    蘇落雪無奈地站在李百順身邊,看著那群磕磕碰碰搬東西的人,心中歎息著:荀夜真是個說都便做到的人,真的命人來搬東西了。

    忙活了一整天,終於將整個蘭亭軒打掃完畢,將她本就不多的東西安置好,便恭敬地退下。

    在蘭亭軒,有四名婢女、四名下人以及四名侍衛,在這些侍從中,她看見了紫羽。可轉念一想,甚覺奇怪,她可以說是荀夜

    的貼身婢女,跟隨他十二年有餘,當初被派至身邊伺候是為了監視她的一舉一動,可如今荀夜還是要監視她的舉動嗎?

    “夫人,這是二少命人送過來的,說是從南昭侯府托人運過來的東西到了,這一個包袱裏全是夫人的物品。”一名下人捧著一個大包裹進來,小心地放至桌案之上。

    蘇落雪點點頭,便屏退了下人,打開那個包裹,裏麵有一些她曾在候府的衣物,還有曾經她用來夜夜迷暈紫羽的迷香,還有一個人皮麵具。

    她的臉上頓時湧上幾分熱氣,這些東西,不會全都是荀洛幫她收的吧?若是他收的,她又該怎麽解釋這些東西呢。

    指尖撫摸上那個人皮麵具,恍然間又憶起了那個滿臉刀疤,卻一直守護在她身邊的風影,她的喉頭間頓時哽咽。

    “風影,原諒我不能為你報仇,也無能為力……荀夜他,救了姐姐,救了我。而元翊,我真的下不了手……”

    手,猛然捏緊那張人皮麵具,微微顫抖著。

    許久,她才平複了自己的心情,找到一個小盒子,便將人皮麵具與迷香放了進去,最後小心地放到床底下。

    忽然,緊閉著的門被什麽東西敲了一下,蘇落雪一驚,立刻疾步走上前拉開門,可是門外卻空空如也,唯有黑夜的蒼穹中那一輪明月,還有那厲厲寒風吹得她衣襟微淩。

    忽見屋簷上一個黑影飄過,她立刻飛身追了上去,靈活地身軀一直跟隨著那個黑影,一路追隨,用盡全力卻也隻能離那個黑影相距十米。

    不知不覺,竟一路追出了府,奔入那深深小巷,空寂的四周迴想著一重一輕的腳步聲。

    忽感那個黑影步子慢了幾拍,她抓準了這個機會,提氣丹田,全力衝上前,掌風便朝他背後逼了過去,隻見那人一個迴身,躲去了她那一掌。

    側身的那一瞬間,他的左手掐上了她的頸項。

    這一幕,仿佛讓她想到了初次夜探南昭侯的書房,與黑衣人糾纏的場景,隻不過換了個地點,換了個時間。

    蘇落雪看清了眼前的人,有那麽一瞬間的詫異,脫口道:“荀洛?”

    荀洛目光中閃過幾分笑意,掐著她頸項的手收了力。

    “大晚上的,你竟然裝神弄鬼。”蘇落雪瞪著他,拍了拍胸口。

    “今個是上元節。”此時的荀洛不再是一身白,而是一襲暗灰的袍子。

    “上元節。”蘇落雪

    重複了一遍,隨後恍然一笑,原來今夜是上元節,難怪蘭亭軒的下人們幫她收完屋子後就沒了蹤影。

    “你在相國府上也好些日子沒出去了吧,你這好玩的性子能忍得住嗎?”荀洛一邊說著便一邊邁步朝小巷外走去。

    “這麽說我還要感激你,今夜引我出來過上元節了。”她跟在他身後一邊笑著一邊說:“沒想到,爹娘離開後的第一個上元節竟然是和你在一起過的。”

    聽到她的語氣隱隱有著悲傷,荀洛隻是勾了勾嘴角,沒有說話,隻是一直往外走,帶著她,走入大街上那熱鬧的人群中。

    街道上有許多孩子正放著煙火,滿臉笑意地圍著四射地煙火轉著,口中還念著童謠。

    蘇落雪看著那孩子們純真地笑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荀洛卻是側首,看著蘇落雪的笑臉,亦注意到她發髻上那支彼岸花朱釵,在煙火與燈籠地光輝下顯得熠熠生光。

    他的手,撫摸上她的發髻,指尖觸及那冰涼地珠釵,目光裏蘊含著一抹不忍。

    她感覺到他的異樣,側過頭,看著他的目光,心間仿佛被鈍器擊打過,痛的有些喘不過氣。

    “荀洛……”

    “答應我,永遠都戴著它。”

    她避開他炙熱地目光,低聲道:“我一直當你是我很好的朋友。”

    “我知道。”他恍然間一笑,笑的那麽俊美,仿佛天地萬物都失了顏色。

    她斂目,沉寂了片刻,隻覺氣氛凝重,她扯出一抹笑,指著前方:“你看,那裏有賣鬼麵具。”然後便借機奔了過去。

    他看著她歡快而去的背影,沉默了片刻,這才追了上去。

    她站在一個賣鬼麵具的小攤前,一手拿著一個樣式的鬼麵具,左試試,右試試,然後問他:“哪個更好看?”

    “都是鬼麵具,隻有哪個更醜。”他無奈地迴答。

    她想想也對,便又試了一下,問道:“那哪個更醜?”沒等他迴答,她便將右手的鬼麵具往他臉上戴:“你也來試試。”

    他站在原地,任她將鬼麵具戴在臉上。

    “像你這麽美的男子,戴上這個,會不會……”突然,她的聲音啞然而止,神色呆滯地看著已經戴上鬼麵具的荀洛,眼中有著迷惘、驚愕、掙紮。

    她有些顫抖地探出手,緩緩地撫摸上荀洛臉上那個冰冷的鬼麵具,此時,她隻覺手中的鬼麵具

    如千斤重,她需要很用力很用地一點一點將它摘下。

    當完全摘下,荀洛的一張絕美的臉呈現在她的麵前,她才將幾乎要吊到嗓子眼的心放了迴去,不願再繼續往下麵想。

    眼中無數的情緒終於還是歸於黯然,還有那淺淺地自嘲。

    “怎麽了。”荀洛的眼中沒有疑惑,隻是問的格外嚴肅。

    “沒……”蘇落雪搖搖頭,將雙手的鬼麵具放迴小攤:“隻是你戴著鬼麵具的時候,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剛才,我幾乎要錯把你認作他了……”

    “落雪。”荀洛的目光愈發深沉,那無聲無息的一聲歎逸出唇,正想說話,蘇落雪卻不再看他,轉身奔入人群,口中還嘟嚷著:“你看那邊有舞獅……”

    荀洛站在原地,目光一直追隨著蘇落雪那嬌小地身影正往人潮處奔去,她的背影看似很歡快,卻蘊含著無比地寂寥與沉重。

    也許,她發現了。

    荀洛的手,不由地握緊成拳。

    當他迴神,蘇落雪的身影卻早已離開了他的視線,消逝在那茫茫地人潮中。

    ※※※

    上元節,府上熱鬧非凡,張燈結彩,正堂中早就擺好了滿滿一桌酒席,而荀夜卻仿佛瞧不見正堂那豐盛地晚餐,徑步出了正堂,走過重重皚皚枝木,不知不覺走入了蘭亭軒。

    蘭亭院軒內絲毫沒有上元節的喜氣氛圍,唯有小徑隱寒香,寂寥風襲人。

    走至屋外,卻發覺她的屋內沒有亮燈,漆黑一片。

    他緩步走至門外,發覺門半敞著。

    荀夜的目光驀然一黯,臉色生冷。

    才搬來蘭亭軒的第一日便玩失蹤?上元節,不待在府中,難道貪玩出去了?

    “相爺……”管家李百順手中捏著一封剛收到的飛鴿傳書,疾步奔來:“相爺您可讓奴才好找。”

    “何事慌張。”

    “您讓奴才派人去查的事有眉目了。”李百順恭敬地將信件遞給荀夜。

    荀夜接過信件,借著屋外地幾盞燈籠的光芒快速閱讀完信件,當即將其全數攏成團,握在拳中。

    目光,冰冷地嚇人。

    李百順被他這樣的光芒駭住,也不敢大聲,小心翼翼地問:“爺……”

    “荀洛不在府上?”荀夜的聲音冷入寒冰,透骨駭人。

    “似乎不在。”李百順的話音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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