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時,寧夏才從茶館離開。


    本來對方似乎還想送她一程,不過剛好他族裏有人來找,似乎很急,就隻能留在茶館了。


    寧夏則一個人沐著斜陽餘暉迴到群英坊那邊。


    天黑得比她想象中更快,比夜晚更快冒出來的是某些寄生於黑暗的“妖魔鬼怪”。


    萬葉峰並不是一個很繁華的地方,或許因為位於峰內勢力繁雜,各路人馬齊聚,陰影藏在花團錦簇之下,因此他們反倒更注意藏匿自身的存在。這座山峰的夜晚比其餘的山峰更早降臨,剛才還熙熙攘攘的街道在她一路走迴去的這陣便已經散得差不多了。


    最後連零散的人也各有歸途,消失在不同道路的分岔上,反倒是襯得寧夏一個人孤孤單單地走在路上。


    她已經基本將萬葉峰主道框架記在心上,不需要指向法器導路了,這邊再走迴群英坊不過千丈的樣子,以她的腳程不用多久。


    可就是這樣短的時間仍自有人不想叫她太好過。


    在距離群英坊數百丈的地方,她忽然停了下來。


    一時間周邊都靜了下來,遠處隱約傳來蟲鳴,晚風吹過略微有些涼。


    黑暗中傳來一陣似是譏諷的怪笑,寧夏似是並不意外。在後台跟了許久的人篤定眼前這個是隻十足柔弱的小羊羔,任他宰割,十分興奮地就要衝上去薅她身後那兩柄劍。


    可不等他進一步靠近,便見一陣寒光閃過,強勁的氣伴隨著銳利的劍氣朝著他整個人橫砍過去,一股巨大的恐懼感籠罩住他的神誌,他仿佛已經聽到尖銳的刀鋒將皮肉割裂開的聲音。


    強勁的靈流輕易就擊潰了來人稍顯薄弱的功體,如此還不止似還欲往深處繼續破壞,再深一層便是金丹禁區了。


    要死了——


    就在那人無比驚恐之時,劍身投射出的一抹雪亮正巧照到了對麵那個似乎一直隱在黑暗當中人身上,便見對方抬了抬手……這是要殺他了麽?


    然後對方揮了揮手,方才還壓得他動彈不得的劍一飛身落迴對方的掌心,剛才那似乎要將他劈成兩半的力量瞬間消失,將方才一直在勉力抵抗的人慣性般整個往後栽倒,全然不顧金丹修士的體麵。


    不過對方顯然沒打算讓他這麽好過,拿到靈劍不多時斜眼便見對方執劍蕩起陣陣靈波,泛著紅色的靈光漾起,衝著他門麵而來。


    內髒遭外部重擊,腦子一重,像是被什麽重重的東西朝著腦子一榔頭砸去,當即失卻了意識。失卻意識之際,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似還隱隱看到一抹極燦烈的金紅色火光。


    執著重寰將某位自以為藏得很仔細的不速之客一劍揮飛,寧夏忍不住歎了口氣。這位老兄是怎麽想的,一點隱蔽的功夫都沒有,氣息也不會收斂,到底是什麽叫他生出自己能夠伏擊到人的想法?


    連她這樣不太入流的劍法都抵擋不住,今天應該是他第一次開張的吧,不然再就被打死了。


    她看了下對方的胸脯,雖然很微弱,但無疑還是有的,這才轉身離去。


    因為顧念這是在人家地盤所以沒下殺手,但要她給人治療是不可能的,所以不是直接走還能做什麽?


    重寰破了他的功體,估計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法恢複過來了。她後來補的那劍雖沒下殺手,但純功力至少得把人震得內外皆傷,短時間裏是沒法外出禍害別人了。


    希望這位老兄此次過後能夠吸取教訓,修仙就修仙,可別再行這類匪類之事了。


    先前迴來的時候賀慶有提醒過她夜晚的萬葉峰不太安穩,本來想著派人送他迴去的,卻被寧夏拒絕了。她又不是什麽初出茅廬的小菜鳥,除非有元嬰修士想不開對他動手,不然不管碰上什麽敵人都不用太慌。


    沒想到真被賀慶說中了,這天黑才沒多久,後頭便遠遠綴了個小尾巴,一路跟過來幾次三番想要動手都沒能成功,愣是躲了一路,最後還是被她特意露出的破綻給勾了出來。


    難怪剛才一直猶猶豫豫不敢動,原來是也是個菜鳥……這樣的菜鳥也敢出來打劫,這得是腦子不清楚吧?


    雖然輕鬆的解決了敵人,但寧夏卻沒一點鬆快,畢竟好端端地走在路上卻遇上了劫匪,心情是怎麽都不可能好起得來的。


    且今世之事給了她更深一層的憂慮。


    偶然出現在他道路上的敵人可以輕易解決掉,可在這萬葉峰長久生活的日後依舊有無數這樣的敵人等待著她。


    中土根本就不是一個你想低調就能夠安生過日子的地方。這是一個大熔爐,每一個人都在其中掙紮求存,不管修為高低,飄蕩於外的大多都是惡意和掠奪,難見一絲善意。


    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下每個人都隻能拚了命地往上遊,不然等待他們的下場就隻有被眾多惡意所吞噬。


    寧夏不喜歡這樣的生活,但不得不承認或許這才是她曾經在各色話本和書籍當中窺見的那個險惡的修真界。


    這個時候寧夏才真正體會到元衡道君曾經說過的‘背後無門,孤身獨行’的真正意味。也是,試問曾經體驗過冷暖適宜的他們又怎麽能在這片殘酷無序的地域尋求到歸屬感呢?


    可是現在再多的比較也都沒有用了,她已經動身來到了這裏,為的是解決她身上那道至今沒有清晰頭緒的血緣詛咒。她已經沒有選擇了,也沒法逃避。


    所以要去嗎?寧夏頓住了腳步,撫了撫腰間的儲物袋,裏頭裝了一封嶄新的信柬。


    這是方才賀慶給她的邀請函,以此為憑證可以參與一月之後的陣道朔源大會,對方想要邀請她一同參與這場陣道盛會。


    雖然不知道這個大會是什麽樣級別的,但觀對方十分鄭重的態度,寧夏心下便大致有底了。


    遠遠看著候在門前的幾道身影,對上他們略有些焦慮和擔憂的神色,寧夏心中已經有了答桉。


    身處這片混亂無序的地界又如何,總是有人願與她同行的,也不算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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