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頭沒腦地一路狂奔,直衝越野車而來。

    托比亞鬆端起槍來,扳到點射位置,對準肖恩的腦袋……

    “噠——”跳動的彈殼,使托比亞鬆想起另外在澄江……肖恩隻身和另一股走私組織交火,為的是贏得時間,托比亞鬆可以走遠一點兒。

    “噠——”這一槍,打穿了肖恩的胸膛……在柬埔寨,當地的團夥兒賴賬,把托比亞鬆和磯村關在了水牢,肖恩端著噴子一個人闖進了那團夥兒的大本營……

    沙虱從肖恩的嘴裏、胸口裏往外湧,肖恩的血把它們連同四周的沙一起染紅。

    相對而言,小駱是幸福的,因為畢竟黃沙把他掩埋了,然而肖恩,卻沒人敢上前去,為他埋起一座沙的墳墓。

    磯村狠狠心,一踩油門兒,越野車疾速飛馳,後輪帶起一股黃色的沙雲……

    “托比……我……我真的有些後悔了。”劉瑩瑩蜷縮在後座上,眼淚淌下來了。

    “怎麽?你……你是不是想風向東了?”托比亞鬆本有腿傷,不願意人再去扯他的心傷。

    “不是的,我……我隻是覺得清貧有時候不可怕,當初如果我甘願放下奢華的虛榮,或許不會走到這一步。”

    托比亞鬆長出一口氣,“拿到黃金森林裏的東西以後……你就走吧。”

    “不,托比,我不是那個意思。”

    “不要說啦,我現在覺得,你真的不屬於我這個世界。盡管你在肉體上能給我一定的滿足,但是你的家,依舊在風向東的心裏。”

    “托比……”

    “噢——!”托比亞鬆忽然渾身一激靈,捂著大腿咬起牙來。

    “怎麽啦?”磯村趕緊停下車,並且從報話機裏通知前麵的九輛車,“托比有異狀,等等我們。”

    但是前麵的九輛車,依然沒有放慢速度的跡象。

    托比亞鬆滿頭虛汗,“不對……我的大腿裏,好像還有東西!”

    “是什麽?”劉瑩瑩幫著托比亞鬆扒下褲子來。

    隻見一個紅棗大的鼓包,正在托比亞鬆的大腿根上慢慢地出現。

    這東西剛鼓起來,旁邊也出現了一個鼓包……

    這後起來的鼓包,相對長一些,而且柔軟,一出現就直奔紅棗大的硬鼓包拱過去。

    兩個鼓包在托比亞鬆的皮下,你來我往,似乎在爭執。

    “啊呀……這是……”磯村和劉瑩瑩都嚇壞啦。

    托比亞鬆睜大眼睛,看著長長的鼓包把先前那個鼓包壓下去,轉眼間,右腿裏什麽動靜也沒有了。

    “奇怪……這是什麽玩意兒?”磯村覺得這玩意太匪夷所思了。

    托比亞鬆一拍腦袋,“我明白啦……剛才那個鼓包,是一隻小的沙虱……它緊跟著大沙虱鑽進了我的身子。”

    “那另一個呢?”劉瑩瑩捂著嘴,眼神驚恐。

    “那……就是占用我身體的寄生物。”

    “啊?”

    “它們在我身體裏,絕不允許其他的東西來寄生,或者破壞我的身體。其實剛才我即便不用刀剜出大沙虱,這些鬼蠕蟲也會阻止沙虱進入我的腹腔。”

    “喲……那是因為……”

    “因為我的身體,已經成了它們的世界。”

    2007年5月26日晴布爾津旅館一樓

    綠寶石銅盒的底部,是一個張著嘴的銅質怪獸頭。這就是鮮卑郭洛,獸首狼頭牛角,虎眼獅鼻,在汗爾加拉看起來,鮮卑郭洛的威嚴大於了它的猙獰。

    盒子內部六麵上,除了當時的流通文字滿文,每個內麵的正中,都鑲嵌著一塊指甲蓋大小的綠色圓形寶石片,這是克魯倫河六叉分支裏映出的六顆星。

    紅寶石盒子六個麵上,彎彎曲曲地畫著地圖。在展開的六個麵上,分別點綴的六顆紅寶石,就是克魯倫河畔塔樓周邊的六個鍛造爐。

    風向東和王涵分析,當年六獸銅匣很可能就是錫伯人去克魯倫河畔,在這些鑄造爐裏加工了六獸銅匣的雛形。

    此外,在六獸銅匣的中心底座上,那個腦後有窟窿,嬉皮笑臉的人頭銅像,使汗爾加拉對六獸銅匣更加敬服。

    “這是喜利媽媽吧?”林詠裳指著那頭像。

    汗爾加拉搖搖頭,“喜利媽媽是我們錫伯族最尊貴的一條繩子,其實也就是錫伯族的家譜,並沒有具體的形態。這個銅像,是錫伯族第一個薩滿的像,佟佳·達林。”

    “哦……”

    藍眼銅盒緊挨著紅寶石銅盒放置,六個麵上的三麵全是滿文,另外三個麵兒上,則畫著山川河流,一條藍寶石鋪成的路線,蜿蜒地延伸到盒子底部中央位置。盒子底部,一個盤膝的怪人雙手向上,托著一塊金黃色的琥珀。琥珀裏一隻從未見過的怪蟲正在振翅而飛。

    風向東把藍

    眼和紅眼上的地圖相對,忽然間明白了,原來,這兩個盒子上的地圖,並非真實的地理坐標,而是為了確定這兩個盒子的擺放位置和方向用的。

    “向東,可以了嗎?”貉子捧著鬼火玲瓏,這玉雕受到藍眼銅盒裏琥珀的影響,開始泛出幽幽的藍光來。

    風向東點點頭,“你放吧。”

    貉子捧著鬼火玲瓏,慢慢地走近綠眼銅盒。

    大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不知道這鬼火玲瓏放在鮮卑郭洛的嘴裏,會發生什麽。

    二樓的巴赫提古麗大嬸,又用斯布斯額吹奏起那首“狼牙裏的月亮”,伴著這樂曲,貉子慢慢地把鬼火玲瓏放在了鮮卑郭洛的嘴裏。

    “哢嚓!”鮮卑郭洛獸的舌頭好像是個機關,輕輕地震了一下,它的下顎猛地閉合,牢牢咬住了鬼火玲瓏,更奇特的是,鬼火玲瓏底部的四個小孔,竟然與鮮卑郭洛的四顆小尖牙配合得嚴絲合縫。

    貉子就在機關震動的一刹那,飛快地把手縮迴去。

    鬼火玲瓏,放出了有史以來最耀眼的藍色光芒,這藍光照在每個人的臉上,把人們變成了魈鬼一般。

    這光芒透過了藍眼銅盒底部海爾堪神手裏的琥珀,又從紅眼銅盒底部的大薩滿頭像腦後的窟窿通過,從佟佳·達林頭像的眼睛裏射出來,將一個圖像投射到了牆壁上。

    那時影像是一隻眼睛,在眼睛的兩個眼角上,分別有兩組薩滿文字,一條彎彎曲曲的細線,從左邊眼角處一直連到右邊的眼角。在眼睛上方,有漢文“荒原之眼”四個字。

    “我擦!這……這是什麽啊?”

    風向東也納悶,“這條線是啥玩意兒?是不是,這台古老的投影儀,鏡頭裂了?”他彎下腰去看紅眼銅盒底部,那大薩滿頭像的眼睛。

    “當三朵雪蓮花見到藍色的月亮,一切秘密都將揭開,我們的影子潛藏在月亮下,讓影子映射在西遷的路途上,這,就是錫伯人真正的路……”林詠裳反複念叨這,忽然眼睛一亮,“啊呀,這條線就是一條路啊!”

    “啊?”

    “我擦!”

    “偉大的伊散珠媽媽,我的神啊……”

    “哎呀。”

    大夥兒的心一下子敞亮了。

    “快!人皮圖!”郝小梵出奇的興奮,死死拽著蘇沫顏的手,“快、快!”

    “哎呀,你抓著我,我怎麽拿嘛。”

    王涵也不忌諱了,趕緊把人皮圖抓起來,遞給蘇沫顏。

    “你給我幹嗎?我又不會弄。”

    “給我。”風向東拿過了人皮圖,聚到汗爾加拉麵前,“汗爾加拉,你說這上麵的文字,一個是盛京,另一個是察布查爾對吧?”

    “是的。”

    “你們看看……”風向東興奮一指牆上的圖像,“這圖上的文字和眼睛兩邊的文字,一模一樣啊!右邊的是……盛京,左邊的……就是察布查爾!”

    他雙手顫抖著,把拚好的人皮圖鋪在牆上,讓貉子前後挪了挪放置六獸銅匣的桌子,讓人皮圖上的察布查爾和盛京分別對齊眼睛圖像兩個眼角。

    那條彎曲的路徑,在人皮圖上貫穿下來。

    那隻眼睛的瞳孔位置,剛好對應了人皮圖上那些與眾不同的方塊區域。

    林詠裳驚歎:“天哪……這難道就是……就是……”

    “這些方塊兒,就是黃金森林!”王涵拍手大喜。

    “人皮圖,原來就是這樣用的啊。”蘇沫顏打了個響指,“看來這些東西,缺一不可,錫伯族的先民真是聰明啊。”

    風向東忽然皺著眉,端詳起自己那張西遷圖來,“按照這荒原之眼裏的曲線,跟西遷圖不搭調啊……”

    “怎麽能?”王涵托著下巴,“難道這條線是錫伯人當時真正走的路線?要是那樣的話,公認的錫伯族的西遷路線,騙了我們一百多年。”

    “不!錫伯人的西遷路線,應該是真的,我們在克魯倫河和布爾津,不是都找到了錫伯族人在百年前留下的遺跡嗎?”風向東腦袋使勁地搖。

    “難道……有一部分錫伯人沒有按照標準西遷圖行走,而是走了另一條路……”蘇沫顏歪著腦袋,半開玩笑地說。

    汗爾加拉走近荒原之眼,用手摸著那條彎曲的線,“難道,這條線就是錫伯人的根……”

    “小蘇的話有道理。”貉子也走過去,“或許,當年錫伯族西遷分成了兩個支派,有一小部分錫伯人,走了荒原之眼裏麵這條路,在這個位置……”他指了指荒原之眼瞳孔裏那一片兒方格,“就在這裏,那幫人發現了黃金森林,由此可見,當時走這條路的,一定就是錫伯族的薩滿和精英。”

    “嗯……你這話,我讚同。”風向東點點頭,“當年清朝皇帝讓錫伯族西遷,意在削弱他們的力量。我研究了公認的西遷圖,一路上雖然氣候好,水源充

    足,但是山盜、劫匪、兇禽、猛獸多如牛毛,錫伯人必須保護起他們最重要的宗教人士——薩滿。所以我設想,薩滿們很可能偷偷地按照荒原之眼的路線,走內蒙古、穿越甘肅等地這些人煙密集的地方,去察布查爾。”

    “有道理啊……”汗爾加拉想了想,“我們薩滿口授時候,都說錫伯族到達察布查爾以後,薩滿從天上忽然降下來。原來是薩滿們走了另一條路,提前到達了目的地啊。”

    “那麽,錫伯族的根究竟是什麽?”郝小梵雖然已經漢化多年,畢竟也是錫伯族人,她也對自己民族的事兒格外關心。

    “所謂一個民族的根,其一,指的是發源地,還有另外一種解釋,那就是戰備物資。”王涵顯然研究得不淺。

    “我覺得後者可能性大。”林詠裳來迴踱著步子,“按照剛才的推理,當年清朝皇帝名為派錫伯族戍邊,其實暗地裏是想削弱他們的力量,那麽一些錫伯族首領很可能明白這個意圖,所以就走另一條路去尋找戰備物資,預備以後跟大清朝開戰啊……”

    “不管咋樣,曆史的真實性,不是我考慮的,就算是錫伯族的戰備物資,也得先說寶貝到底在哪兒啊。就這張圖上的圈圈點點,誰看得懂啊?”王涵更關心實質性的東西。

    “這個不難。”風向東取了一張現代地圖,蓋在人皮圖上,依舊把盛京和察布查爾的位置對好,指著荒原之眼的瞳孔,“你們看!就在這裏!”

    2007年5月27日晴克拉瑪依

    “被騙啦!”杜岩狠狠地摔了賓館裏的茶杯。

    “你要知道,一開始就不應該相信他,我們在古爾班通古特沙漠死了那麽多人……我一定要讓他付出代價。”托比亞鬆劇烈地咳嗽起來。

    “這個家夥……實在太陰險了,長途跋涉消耗我們的資源和體力,騙我們到了克拉瑪依,再原路往迴走……嘿!”杜岩一拳捶碎了茶幾上的哈密瓜。

    “我實在不想再穿越可怕的古爾班通古特沙漠啦。”劉瑩瑩都快哭了,她腦子裏浮現出肖恩和小駱被沙虱蠶食的情景。

    “不,我覺得不是你們想象的那樣。”磯村站在窗前,麵無表情,“或許他一開始就不知道黃金森林的位置,隻是猜測,才會告訴我們來克拉瑪依。”

    “那麽現在呢?”托比亞鬆不屑地問。

    “現在他們應該打開了六獸銅匣,找到了位置。”

    “那他也絕對不可饒恕。”杜岩

    拔出腰裏的刀子,“胡亂說,害我們走這麽遠……等找到了寶藏,我就做了他。”

    2007年5月29日陰內蒙古巴丹吉林沙漠

    頭一次騎駱駝,對林詠裳來說很新鮮。

    “這東西不咬人哈?”她把手指插進駱駝後頸的毛裏,沿著它的長脖子一直滑到頭。

    郝小梵緊跟在她後麵,用紗巾蒙著臉,隻露出兩隻眼睛。

    王涵的駱駝可能受過傷,走起來有些跛,總覺得不如別人的穩當。

    蘇沫顏的駱駝是個白毛的,這可對了小蘇的心思,她覺得這個毛色非常適合女人,不像前麵的汗爾加拉,那駱駝長得寒磣不說,還缺了一隻耳朵。

    忽然,遠處傳來一陣嗡嗡的聲音,輕如陣陣蛙鳴,重如飛機掠空。

    “什麽聲音?”李鶴卿拎著汽狗催駱駝往前跑。

    汗爾加拉嚇得趕緊搭上了鮮卑郭洛弓。

    “緊張個毛啊……這是巴丹吉林沙漠的鳴沙……”風向東捧著地圖,倒著坐在駱駝背上,眼皮一下也不抬,“鳴沙的形成原理事實上是一種全新的發聲方式,這種聲音是由上層運動的沙粒與下層固定的沙層之間摩擦而產生的一種彈性波所引起的。”

    “我擦,上學的時候你小子是不是也去過地理係聽課啊。”貉子收起了汽狗,望著遠處的沙丘。

    “很顯然,這小子一準兒連婦科醫學都蹭過課。”王涵使勁打了跛腳駱駝屁股,希望它跑起來不再顛簸。

    風向東依舊在看手裏的圖,“如果黃金森林就在巴丹吉林沙漠的南邊,那麽與祁連山北的東方龍庫相通的可能性極大……看來我早就應該想到,黃金森林就在東方龍庫附近啊……”

    “什麽龍窟窿啊?”林詠裳催動駱駝經過他身邊,順便看了一眼他手裏的地圖。

    “哦,嗬嗬,沒什麽,我說想在地圖上戳個窟窿,嗬嗬。”

    “戳窟窿幹嗎?”

    “嘿嘿,玩兒唄。”

    王涵趕著跛腳駱駝插在他倆中間,“詠裳啊,你喝水嗎?”

    “汗爾加拉!你怎麽啦?”郝小梵忽然喊起來。

    隻見汗爾加拉一個趔趄栽下駱駝。

    幾個人全都翻身跳下駱駝,來扶汗爾加拉。

    “是不是脫水?”蘇沫顏掏出水壺來。

    王涵卻站在一邊,哭喪著臉,“不會是中暑吧……”

    風向東走過去,拿起汗爾加拉的手腕,閉上眼睛靜靜地把脈。

    “我靠!他……他真的去婦科醫學蹭過課。”王涵大大地驚歎,這個不顯山不露水的風向東,居然是百巧百能。

    “97!安靜!”貉子嗬斥他,“這兒把脈呢。”

    許久,風向東睜開眼,“這位施主……你的財運……”

    “我去你媽的吧!”貉子差點沒暈了,“丫你這叫把脈啊?整個兒一算卦相麵,我說你會不會啊?”

    汗爾加拉本來有些昏迷,給風向東這一逗,也笑起來,“沒事,隻是有點頭暈,謝謝大家為我擔心。”

    “那麽你喝點水吧。”林詠裳把水壺遞過去。

    “謝謝,但是我不渴。”

    “喝一口吧。”林詠裳硬塞給她水壺。

    汗爾加拉接過來,不好意思地擰開蓋子喝了一口。

    忽然,她的喉嚨裏仿佛有什麽東西嚅動了一下,而後有些莫名的幹嘔。

    “咳、咳……”汗爾加拉一陣的咳嗽。

    “喝得太快,嗆了吧?”蘇沫顏幫她捶打後背。

    汗爾加拉把水杯還給林詠裳,但是那水裏,已經有幾個白色的米粒狀物體,悄悄地沉到了壺底。

    “哎,給我也喝一口行嗎?”王涵嘿嘿地樂,搶過了水壺。

    “去!喝你自己的去。”林詠裳把水壺奪迴來。

    “我的沒有啦……”王涵把自己的皮囊頭朝下倒了倒。

    “那……你也不能對著嘴喝,拿皮囊來,我倒給你。”

    “好!”王涵遞過皮囊,林詠裳把自己的水全部倒給了王涵,那幾顆白色的米粒物體,也順著水流進了王涵的皮囊。

    “哈哈,謝謝啦,我都快渴死了。”王涵舉起皮囊,仰頭喝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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