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完全有時間把那些證據銷毀的,但你卻沒有那麽做,為什麽?”孟少輝繼續問道。

    “因為沒必要。”沉默了片刻後,趙鐵頭說道:“如果我扔了那些東西,那我的行為就和魏秋遠當年是一樣的了,我不希望那樣,更何況我借用了‘趙鐵頭’的身份,我不希望因為我的行為而給他將來的生活帶去不必要的麻煩。”

    至此,孟少輝終於鬆了一口氣,之前一直冒用“趙鐵頭”身份的胡震東終於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你們警察辦案真的很厲害,連我們對換身份的事也查了出來。”恢複了身份的胡震東佩服地說道。

    “我相信就算我們查不出你們對換身份的這件事,你也會來警局自首的。”

    “你真的很特別,而且也是一個非常有自信人。”

    “嗬嗬,我的自信是建立在多年辦案經驗的基礎上,而且說心裏話,我是用我多年的經驗在賭,如果輸了,或許我就會和這身警服告別了,但是我的經驗告訴我,我輸的幾率很小。”孟少輝笑道。

    “是啊!你贏得很漂亮。”胡震東點了點頭,“從你找到替代我的身份的趙鐵頭時,我就知道我一定會輸。”

    “那現在能說說你的故事了嗎?”

    “唿……”胡震東重重地緩了一口氣,相信這口氣已經壓抑在他的心裏太久太久了,“15歲那年的事相信直到我死的那一天,我才會真正忘記和放下。我記得那天天氣有點陰沉,現在迴想起來,天氣倒很是應景,我父親當時的心情一定和天氣是一樣的,隻是我當時還小,沒去想那麽多,以為父親是為了帶我去城裏玩,我當時很高興,到了城裏,父親把從村子帶去的石頭交到了城裏的一個科研所,然後就帶著我在城裏痛快地玩了幾天,這幾天是我一生中最開心的時間,因為那是我最後一次和父親一起玩,也是最後一次見到父親。後來父親去科研所拿了石頭的檢驗的結果,他看完那一張張報告單後,臉色就變得非常地難看。因為在城裏人生地不熟的,他就把我帶到了一家孤兒院,走的時候和我說讓我暫時先不要迴村子,先在孤兒院暫住一段時間,等他迴村子把事情解決完了就迴來接我,這是他和我說的最後一句話,當時我有問過他原因,可是他怎麽也不肯說,隻是讓我不要問,因為事情關係到整個村子。一直到後來孤兒院關門,我被送進了部隊,我再也沒見過父親,也一直沒有關於父親的任何消息,我問過孤兒院的院長,是不是父親不要我了,院長說可能父親是什麽難

    處吧,因為當時在那種生活條件都相對貧困的大環境下,很多孩子都是因為家庭的生活窘迫慘遭遺棄,所以院長也並未對我的遭遇起疑心。最後,因為始終無法和家人取得聯係,院長就把我和其餘的孩子一起送進了部隊,部隊裏的條件的確比孤兒院好很多,對於我們這些還不夠當兵年齡的孩子,部隊委派了教導員教我們讀書識字,雖然生活豐富了許多,但是對父母的思念卻一刻沒減。直到兩年後我正式進入部隊,意外地我遇到了同村的趙鐵頭,或許是天意吧!我居然和他在同一個班裏,他的父母死於癌症,而他無處可去,流浪到了城裏,部隊的班長在街上看到了他,就把他帶進了部隊,從他的口中我得知了父母被燒死的消息,當時聽到這個消息,我真有一種好像天塌下來的感覺,但是我沒有哭,一滴眼淚也沒有落,並不是我無情,而是因為我知道,無論我怎麽哭,流多少眼淚,父母的死已經成為了事實,我無法改變,我能做的就是等,等到我退伍後,我一定要為父母討迴公道。”

    “你當時就知道了你的父母不是死於意外?”孟少輝疑惑道。

    “當然,我的母親是個非常小心仔細的人,她每晚睡覺前都會仔細檢查熄滅的煤油燈,甚至就算是吹滅了蠟燭,她也會一直看到蠟燭的煙完全散去後才會放心去睡覺,我小的時候她就一直教育我,家裏的這些火源,別看它們小,但是引起的危害卻非常大,所以每晚睡覺前一定要仔細檢查,人的生命隻有一次,仔細的檢查雖然會浪費一點點的時間,但是卻能讓你睡個安穩覺,試想一下,以母親這麽小心仔細的一個人,怎麽可能會因為煤油燈的原因,導致意外失火呢?”

    “那你當時懷疑這事和魏秋遠有關嗎?”

    “沒有,我隻知道父親當年帶我進城是有事,而且和村子裏的石頭有關,所以我就開始利用訓練後的業餘時間翻查各類書籍,隻要和石頭有關的資料我一點也沒漏掉,最終讓我在書裏看到,原來有一些夜光石是含有放射性的,如果隻是零散的石頭,其放射性比較弱,對人體的危害並不大,但是如果長期接觸到成堆的含有放射性的夜光石的話,就會對人體產生一些嚴重的危害,其中癌症是最為常見的。由此我就聯想到,父親很可能是懷疑村民得了癌症和開采夜光石有關,所以才會帶著我進城,實際上他的目的是想檢驗那些夜光石是否真的存在危害村民生命的放射性,而把我寄在孤兒院,應該是擔心我迴村後接觸到帶有放射性的夜光石。”

    “而開采這些石材來製作麻將是魏秋遠的主意,你

    父親知道了夜光石的危害,所以迴村去找魏秋遠攤牌,希望他停止開采這種石頭製作麻將,但是魏秋遠肯定不會同意,因為這是他的收入來源,停止開采等於斷了他的財路,但如果他一意孤行,你父親就要在村民麵前揭發他,魏秋遠擔心事情敗露,斷了財路,於是一不做,二不休,放火殺害了你的父母,以此來掩蓋事件的真相。”孟少輝說道。

    “是的,這就是我當時所能想到的,不過沒有證據,再加上事情已經過去幾年了,根本沒有人會相信我的一麵之詞,所以我必須迴村子去尋找證據,慶幸的是,正好碰到了85年大裁軍,我就選擇了退伍,而趙鐵頭也和我一起退了伍,他說想繼續待在城裏研究法律,於是我就和他說利用他的身份迴村子,想調查一下父母遇害的事,正好當時還沒有普及身份證,再加上他離開村的時候年紀和我相仿,都還隻是孩子,隔了多年,長大成人後的樣貌多少會有一些變化,所以村民根本不會在意那麽多,更何況我又不是衣錦還鄉,村民也沒過多的關注,就這樣,我一直以趙鐵頭的身份住在村子裏,直到86年辦理身份證,為了不被揭穿身份,於是我就用趙鐵頭的身份,而他則用我的辦理了身份證,所有的一切都是那樣順理成章,讓我感覺就像是上天刻意安排好這一切似的。”胡震東感慨道。

    “那你為什麽直到現在才動手呢?是因為那份遺囑嗎?”

    “這也是其中一個原因吧!其實殺他很容易,但是那樣隻是報了我自己的仇,我為了仇恨殺了他,和他為了自己的利益而殺了我的父母從本質上來說根本沒有什麽區別。所以我不打算輕易就殺了他,我不僅要為父母報仇,還要想辦法讓他的死為村子帶來利益,雖然這些利益換不迴那些替他開采石料而送命的村民的命,但是對他們的家人也算是一種補償吧!不過你不要認為我這種行為是什麽偉大,我隻不過是不想就這樣便宜了魏秋遠,要知道,他能有今天,靠的可全都是村民用自己的血汗換來的。”

    “其實麻將工廠不是已經有50%的股份是屬於村子的嗎?魏秋遠無論是死是活,或者有沒有立下明確的遺囑,對村民而言,都是有利可圖的。”

    “50%的股份其實隻是表麵看著風光罷了,麻將工廠能走到今天,那都是靠村民辛辛苦苦的努力換來的,甚至為此有些村民還賠上了命,雖說麻將工廠是由魏秋遠創辦的,但是他僅僅隻是負責聯係客戶罷了,真正付出最多的可都是村民。警官,你想想看,如果他死了,另外50%的股份就完全留給了他的家人,對於

    他的家人來說那就是一張長期的飯票,他們可以什麽也不用幹,躺在床上就能讓村民替他們賺錢,這公平嗎?”胡震東憤慨地說道。

    “所以你要想辦法讓麻將工廠完全歸村子所有,然後再殺了魏秋遠。”

    “是的,不過這件事可不容易辦到,畢竟麻將工廠是魏秋遠一手創辦的,要他把手中的一半股份全給村子不太可能,我曾想過最壞的打算就是把他全家人都殺光,但是那樣做又和他當年為了保守秘密殺了我的家人沒有任何的分別,所以我必須想辦法接近他,得到他的信任,等他完全信任我之後,再想辦法,盡可能地減少死亡。我的等待總算沒有白費,有一次,他患了重感冒,實在沒辦法開車去送貨,而對方又急著要貨,他的四名子女又都不在身邊,村子裏的村民又沒一個會開貨車,於是我就乘機自告奮勇,因為當年在部隊我有學過開車,而且也有駕照,可以說那次真的是一個好的開始。之後我利用他四名子女不爭氣這一點,經常陪他聊天,還用上了在部隊學到的修車的知識幫他修車,送個貨什麽的,他對我也是越來越信任,再加上我又曾在部隊當過兵,於是就讓我在村子裏幹治保主任,至此,我終於感覺到,我離複仇的日子越來越近了,而在此時我發現他一直在尋找‘雀歸巢’的秘密,有一次在喝酒閑聊的時候,他向我大吐苦水,說四名子女沒有一個爭氣的,早晚家產都敗在他們的手上,所以他絕不會輕易就將遺產交到四名子女的手上,一定要給他們一個考驗才行,隻有通過考驗的才能繼承他的遺產。”

    “這個考驗就是遺囑裏說的尋找‘雀歸巢’是吧?”

    “是的,我後來就向他推薦了趙鐵頭所在的律師事務所,當然,他並不知道趙鐵頭的身份,更不知道我和趙鐵頭調換了身份的事,我事先已經通知了趙鐵頭,讓他安排另一名律師接待魏秋遠。要知道,那時他是在扮演我的角色,一旦‘胡震東’這個名字讓他知道,勢必引起麻煩。之後,我便開始準備我的複仇計劃了。”

    “然後你就通過趙鐵頭得知了遺囑的內容,所以決定盡快動手,以免魏秋遠泄露‘雀歸巢’的秘密,從而使得遺產落入他的四名子女手中是嗎?”

    “是的。”

    “這麽說‘雀歸巢’的秘密是真的存在咯?可是秘密到底是什麽呢?難道魏秋遠真的已經解開其中的秘密了嗎?”

    “從魏秋遠的態度上來看,我相信‘雀歸巢’的秘密應該是存在的,如果‘雀歸巢’不存在或者他沒有解開秘密的話,一定

    不會以這個來考驗他的四名子女,除非他是真的對四名子女太失望了,壓根就沒想過要讓他們繼承遺產,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他根本不需要立這樣一份麻煩的遺囑,所以他既然能寫出那樣的遺囑內容,我相信他是解開了秘密。表麵上,他是對四名子女很失望,但另一方麵那畢竟是自己的親生子女,血濃於水,他其實還是希望他們能繼承遺產的。我記得我曾問過他,尋找了這麽多年‘雀歸巢’,到底找到沒有,因為這個‘雀歸巢’的秘密我從小也有所耳聞,但是卻從沒聽說有人解開過。而他和我說,其實他現在對尋找‘雀歸巢’的秘密早已經看淡了,並不是因為找不出秘密的所在,而是因為這些年來一直按那首和‘雀歸巢’秘密有關的詩句的提示去研究佛經書,從中悟出了許多的道理,當年自己為了一己私利而做了一件無法挽迴的錯事,現在迴想起來,真的是不該啊!富貴如浮雲,人一死,生前所有的一切就真的是塵歸塵,土歸土了,再多的錢也是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現在他的四名子女個個好賭敗家或許就是對他當年所犯的錯的報應吧!所以他希望他的子女也能盡心尋找‘雀歸巢’,並且能從佛經中悟出一些做人的道理,從此不再沉迷賭博,過正常的生活,不然的話他寧可把所有的遺產捐給更多有需要的人。”

    “你剛才說因為那份遺囑是你殺魏秋遠的其中一個原因,另外一個原因相信就是魏秋遠的那句‘當年自己為了一己私利而做了一件無法挽迴的錯事’吧!就因為這句話,你就更加肯定了他才是殺害你父母的真兇是嗎?”

    “是的,其實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我的內心曾經動搖過,因為從我迴村一直到取得了魏秋遠的信任,再到最後殺了他,他在我看來並不像是十惡不赦,因為那時他已經在尋找‘雀歸巢’,每天花很多的時間在雀神廟研究佛經書,這期間,他甚至還經常隔三岔五地和村民在一起聊聊佛經,並且勸村民要多行善積德,而且隻要哪家村民有困難,他絕對是義不容辭地幫忙,我想他或許是在為當年犯下的錯贖罪吧!為此,我的內心真的動搖過,但是每當到了夜晚,我獨自一人躺在床上,眼前浮現出父母被活活燒死的場景,我內心的仇恨又將我的惻隱之心完全壓了下去。”

    “這些事趙鐵頭並不知情,是吧?”

    “是的,雖然他曾經問過我,但是我卻從沒和他提到過半個字,也叫他無論發生什麽事都不要問,不要管。他能有今天,完全靠的是自己的刻苦努力,我不能自私到因為我的仇恨而把他拉下這趟渾水,所以他一直不知道事情的真

    相,隻知道按我吩咐的去說去做罷了。”

    “那他在你殺害魏秋遠當晚的不在場證明,相信也是你事先安排好的,是吧?”

    “是的,因為我知道,殺人是大案,現在不像當年,在一個小村子死個人外麵根本沒人知道。我就是擔心你們警察早晚會查到我的身上,所以事先就通知他,讓他在案發當晚,無論如何要找個借口,找一些朋友和他在一起,同時也要找一些不相幹的人替他做不在場的證明,以免到時候連累了他,畢竟他身為律師,如果成了嫌疑犯,或是被懷疑殺人,那無疑對他的事業會造成不利的影響。”

    “你很講義氣。”

    “這不算講義氣,我自己犯的罪當然要由我自己承擔,沒必要連累到別人。”

    “那你在殺害魏秋遠的時候他為什麽沒有反抗呢?”

    “或許他真的已經從佛經中參透了生死吧!那晚我去了魏秋遠的家,向他攤了牌,他當時居然沒有感覺到任何意外,相反,非常地平靜,他說,他知道這一天早晚會來的,但他希望我不要為難他的子女,事是他一個人做的,和家人無關。當然,從一開始我的目標就隻有魏秋遠一個人,正所謂禍不及妻兒,不過當時我真的猶豫過,看他在生死的關頭還惦記著家人的安危,多少讓我有些感動,但是一想到他當年為了利益而殺害我父母的醜惡嘴臉,他現在的幸福是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他的雙手沾滿了我父母的鮮血,我的仇恨便占據了理智。”

    “那你為什麽不在事後就向警方自首呢?”

    “我隻是為了看看魏秋遠的四名子女到底知不知道‘雀歸巢’的秘密,因為如果他們知道的話,我就隻能殺了他們來保住村民的利益,所以我才沒有馬上自首,可沒想到魏東升和魏燕南卻接連遇害,我知道事情一定不簡單,而且平時村子基本沒有外人進入,那殺他們的一定是村子裏的人,所以我想看看到底是誰殺了他們。”

    “這對你來說重要嗎?難道你認識兇手?”

    “雖然我不知道兇手是誰,但是我有一種感覺,這個兇手似乎有著和我相似的原因。”

    “或許是吧!隻不過案件還沒偵破,我暫時無法給你答案,不過我相信很快你就會知道答案的。”孟少輝自信地說道。

    “嗯,到時候一定要記得告訴我,我對他的故事很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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