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驟變,又一陣細雨落下來,雨勢也越來越大。


    江窈手背一涼,她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被人攬到背上。


    他的肩胛骨堅硬又寬闊,她下意識圈過他的脖頸,白生生一段手腕掛在他肩上。


    謝槐玉眉鬢裏染上雨意,江窈不是憑白受人恩惠的人,她不是頭一次承他的情,有一就有二,相比上次,她甚至覺得沒由來的心安理得。


    反正他也占過她便宜,她占他這一次便宜也算不上什麽。


    江窈將鬥笠扣在他發髻上,她頭一歪,栽在他後頸的位置,笑吟吟看著自己一舉兩得的傑作,“這樣就可以了呀。”


    由遠及近的雅舍,小廝一改之前的木頭臉,目瞪口呆看著謝槐玉背上的江窈,“謝……謝相。”


    謝槐玉輕輕嗯一聲,旁若無人的背著她進去。


    看來謝槐玉和那位老人家似乎淵源頗深。


    江窈這才發現裏麵別有洞天,青鬆翠柏裏的水榭樓閣,依著覓渡湖而建。


    怪不得叫雅舍,原來是前三進後三進,內有乾坤。


    謝槐玉輕車熟路的推開門,江窈被他放在架子床上,動作小心翼翼。


    她眨了眨眼,眼睫濕濡,眸光裏泛著霧氣,懵裏懵懂的模樣。


    江窈頓時覺得手上空蕩蕩的,沒個著落。她想起謝槐玉虎口涼薄的觸感,不僅看著賞心悅目,摸起來手感也好極了。


    謝槐玉取下鬥笠,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江窈暗罵自己走火入魔,真正兒是色字頭上一把刀,她可不能再胡思亂想了。


    她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朝外頭看了一眼,簷下掛著淅淅瀝瀝的雨簾,忍不住感歎道:“這是哪裏來的神仙洞府?”


    “閑下來就往這裏跑的人是誰?”謝槐玉不但沒有替她答疑解惑,還奚落她,就小公主這樣的,被人騙得團團轉都不知道,“什麽都不清楚你也敢來。”


    “我沒有進來過……”江窈越說聲音越低,她忽然頓住,不對呀,謝槐玉有什麽資格說她的不是,她完全沒必要在他麵前心虛。


    道理不假,江窈卻也不敢直接說出來,誰叫人家剛剛又跟救世主降臨似的幫過她一遭呢。


    但她心裏卻藏不住事,隨口啐了一聲老東西,聲音壓得很低,像蚊子叮。


    江窈是不指望自己能叮他一口包的,但她沒想到謝槐玉耳力會出乎常人的敏銳。


    “老東西?”謝槐玉差點被她氣笑,薄唇重複著她的話。


    “謝相聽岔了。”江窈果斷不承認,外頭的雨聲漸漸變小,她正想著要不要讓謝槐玉找個拐給自己,“連枝找不到我,該著急了。”


    “你還知道連枝會著急?”謝槐玉低了低下頷,“我以為連枝不會著急。”


    江窈聽得一頭霧水:“什麽跟什麽啊……”


    她靈光一現,聯係到之前在靜安寺騙他的那次,她和他說自己叫連枝,現在想想自己真是太年輕太天真。


    “好吧,我確實在著急。”江窈攤手,她指得是崴腳的事,“有那麽一點點吧。”


    然後兩個人就展開了牛頭不對馬嘴,風牛馬不相及的一番對話。


    “當真?”謝槐玉坐在塌邊上,直視著她的眼睛。


    “當真。”江窈真誠的點頭。


    謝槐玉挑眉,“秦世子有什麽值得你念念不忘的地方?”


    江窈:“……”怎麽謝槐玉也開始亂點鴛鴦譜啊。


    她總算有點明白了,他也沒有那麽神通廣大嘛,還不是照樣跟那幫凡夫俗子一起人雲亦雲,以後可別再充什麽洞悉世事的派頭,連最起碼的理解能力都沒有。


    還好意思為人師表,呸。好不容易逮住他一個笑柄,江窈當然不會善罷甘休,她沒有想過,謝槐玉可不單單是聽了流言蜚語,怕不是中過降頭後又耳鳴了哦。


    她在他麵前一直都沒有占過上風,這次終於被她逮到機會,裝什麽蒜啊,他這智商下線的可真是徹徹底底。


    江窈清了清嗓子,半搭著眼睫,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在閃躲他的目光。


    “秦世子論才學……”好像擺著他麵前不值一提。


    “論相貌……”更不值一提,“總之,我和他相處的十分愉快。”


    江窈純粹想試試謝槐玉還能誤會到什麽地方去,她和誰好,礙著他什麽事。同樣的道理,她和秦正卿不好,那也輪不到他問。


    她存心得寸進尺,顯然忘記謝槐玉的秉性,他隻會比她更得寸進尺。


    “小沒心肝的,”謝槐玉撈起她的腳踝,指腹摩挲在她的羅襪邊緣,“你說說看,你都對得起我麽?”


    作者有話要說:  男主牆角沒聽全,再加上關心則亂23333


    第53章


    江窈一時吃痛,死死的咬著下唇,細碎的嚶嚀及時逸在唇間。


    一對秀致的眉頭輕蹙,謝槐玉的臉色也好看不到哪裏去,輕輕摁過她的腳踝,“這裏?”


    其實不止是疼,她的羅襪半褪,他粗糲的指腹狀似無意刮過,甚至帶起一陣癢酥酥的觸感。她的裙裾攤在塌沿上,無措的捏著手,這讓她很不自在。


    江窈當然不會肯對他說這些,試圖從他掌心裏逃離,不著痕跡的朝邊上挪過去。


    “做了虧心事就裝啞巴?”謝槐玉看出她的企圖,也不攔她,等她挪到一半又重新捉住她,這次沒有碰到她腳踝,而是拿捏在上三寸的位置,“虧你做的出來。”


    他這話也不知道是在奚落她的“虧心事”,還是在指她在他麵前耍小花招。


    她猝不及防遭他這麽一拉,有些狼狽的仰頭摔在塌上,鬢邊的珠花一顫,落下兩縷碎發垂到肩頭,謝槐玉不動聲色的看著她,十分樂在其中的模樣,她撐著手肘坐正身子。


    江窈耳根一熱,連眼睛都不好意思看他,倒很像是虛心。


    直到腳踝一涼,謝槐玉低眉,似乎是在端詳她的傷勢,江窈眉目一跳,她心虛個什麽勁啊,他說得理直氣壯,唬人的功夫一套套的,隨口就給她扣個帽子,這誰受得了?


    “別……”江窈傾身去拽他的袖口,她挺佩服自己的韌帶,練了那麽多年民族舞沒白練,戲沒拍幾部,敢情都用到現在了。


    而且和謝槐玉有段時日不見,蒙上臉光聽他這話,她還要以為他是江煊附體,什麽對得起對不起,跟個小媳婦似的,弄得她像個負心漢,做了什麽玩弄他的事一樣。她冤枉啊,再說了她從來都不是那種撩完就跑的人。


    江窈仔仔細細迴想了一遍,她好像沒有色迷心竅,對他做過什麽越界的事情吧,連手都沒正經摸過一迴,唉,即使有過她也不記得,也有可能是酒後誤事說過什麽糊塗話,這玩意和男人床上話是一個道理,她覺得他應該給予理解。


    反正她不記得的事,她是不會認賬的。


    江窈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倒是他對自己做過不少越界的事,逮到點機會就開始戲弄她。


    “謝相莫要不分青紅皂白。”她的語氣不善,“我光明正大,還怕你這個?”


    她的羅襪滑落,露出細嫩又白淨的肌膚,清瘦的腳踝,踝骨的位置有些紅腫,腳趾像嫩藕芽兒似的。


    謝槐玉的聲音變得低啞,“合著你還想和他光明正大?”


    她想過掙紮,不安的扭動著腰,恨不得起身和他打一架。


    計劃的很完美,事實上,下一秒他已經扼住她的膝蓋,江窈再也動彈不得。


    她伸手去推他,謝槐玉壓過她的手背:“別動。”


    江窈一點兒都不喜歡被人掌控住,尤其是像現在這樣,這讓她覺得沒有安全感。無意間牽扯到腳踝,絲絲麻麻的痛感,她自己也不好受,霧蒙蒙的眼眶,泛著淚光,無奈又拿他沒辦法。


    她氣極了,幹脆拿話噎他:“你才是沒心肝的,你這個浪蕩登徒子,你還棒打鴛鴦,不像我為人磊落,你每天一睜眼都想著圖謀不軌……”


    “該!”謝槐玉吐出一個字。


    江窈更無力了,枉費她浪費精力給他批這麽一連串的罪名,結果他不為所動,可見她再說什麽不好聽的,他都會自動產生免疫。


    她想都沒想,幾乎是下意識便嗑到他的虎口上,嗷嗚一口咬下去。


    謝槐玉沒說話,她的唇柔軟又溫潤,如果不是她在暗自較勁的話,看起來倒很有纏綿的意味在裏麵。


    其實她也是心疼的,主要是舍不得他那雙手。本來挺無暇的,被她這麽一咬,一排紅彤彤的牙印,深淺不一,怪難看的。這樣也好,省得他再到處禍害人。


    認真說起來,謝槐玉渾身上下最禍害人的應該是他那張臉,至少在她目前看來是的。


    若是能在他臉上啃一口就好了,她肯定讓他分分鍾破相,不僅不能禍害人,隻怕到時候都沒臉見人。


    越想越不像話了,江窈偷偷擰一把胳膊肘,一定要控製住自己啊,時刻保持清醒。


    “現在扯平了。”江窈移開眼,索性眼不見為淨。


    謝槐玉從櫃子裏取出藥酒,均勻的攤在掌心裏,抹在她腳踝上。


    他不迴應的態度,讓人摸不著頭腦。


    江窈從底氣十足,一下子變得心虛不已,好像她在無理取鬧,而他大人不記小人過,不跟自己計較。


    不得不說,謝槐玉推拿的手法真不錯,乍一看挺像那麽迴事,江窈覺得他都可以開個瞎子按摩店,何必要死磕在大鄴的朝政上,弄得大家都不安生。她的目光落在他眉宇間,他的山根挺拔,眉眼染墨,甚至她都能想到他戴眼鏡的樣子,別人戴的話可能真的是瞎子摸象,他戴的話就不一定了,她不介意當一迴象的。


    小姑娘是個慣會小題大做的,一丁點痛都能被她哭得淚光花花,眼下都沒再吱聲,想來是舒坦的。


    謝槐玉將藥酒收拾好,沒有再和她為難,“是我害的你受傷?”


    “不是。”江窈老實道,她一向都很通情達理,她可沒有他那些歪風邪氣,成天顛倒黑白。


    謝槐玉意味深長的看著她:“那算什麽扯平?”


    江窈瞥到他虎口上的牙印,學他的口吻迴敬道:“該!”


    謝槐玉給她倒了杯茶水,“我確實是該。”


    江窈怔愣的接過茶杯,總覺得他話裏有話,甘苦的茶香在喉頭彌漫,“你似乎很熟悉這裏?”


    謝槐玉嗯了一聲,沒有告訴她原委的意思,“你出來身邊都不帶人的麽?”


    “連枝不是人?”江窈抿了抿唇。


    謝槐玉問她:“你在覓渡湖釣到過魚沒有?”


    “這是自然。”江窈古怪的看了他一眼,預感不妙,“難不成這裏住著土匪?”


    謝清嶸這個為老不尊的,也不知道是太寂寞還是什麽,以前覓渡湖畔到這個時節都會有很多人慕名而來,偏偏都是空手而歸,這裏頭的玄機麽,看破不說破。


    都是拜謝清嶸所賜,謝槐玉嚴肅的點頭:“對,就是土匪。”


    “你少糊弄人。”江窈才不信他的鬼話,長安郊外會有土匪?簡直是笑話,說謊不打草稿,以為自己好騙不成?


    謝槐玉沒有和她爭執,江窈看著他的背影,著急的喊住他:“你做什麽去?”


    “……我去找連枝來接你迴去。”他的語氣平淡。


    假惺惺,狐狸尾巴露出來了吧。擺明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虧她還當他真的改性,現在還不是急猴猴的想把她交給連枝。


    江窈沒好氣道:“弄得誰稀罕見你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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