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還斯斯文文像是任人宰割不經世事的少年,忽然站起來說出這樣挑釁的話,老鴇沒有第一時間迴過神來,反倒是那幾位大漢,麵色變得猙獰的同時立刻圍攏了過來。


    一個個五大三粗,在這怡情樓不知道治過多少違反規矩的小子,也都極具經驗,不過當看到景陽雙眸之中的平靜,沒有絲毫的緊張之時,他們的心頭依舊忍不住有些自己都不能理解的犯怵,再看到那位大斧壯漢在身後,修行者的身份又像是給他們吃下定心丸,心頭也隨之一安,停直脊背看著景陽,似乎準備隨時出手將他撕碎。


    景陽冷冷地看了一眼這四位組成人牆圍攏的大漢。這四位已經足夠在普通人中橫著走,體型上也足夠他仰望,不過並未掀起他過多的關注,目光直接投向了站在他們身後的那位提著斧頭的大漢。


    這位提斧大漢笑盈盈地看著他,微微挺了挺自己的下身。猥褻的動作並沒有讓景陽生出不快的情緒,隻感到一絲可悲。


    瞧見這一個個大漢在身側,老鴇迴過神,看著好偌隨時會被撕成碎片的景陽,冷笑著氣壯說道:“公子,你剛才說什麽?”


    景陽轉頭看向老鴇,並沒有感到絲毫的壓力,如實道:“我說,我現在一文錢都不會花。”


    老鴇勃然大怒,胭脂都不能遮掩其老的臉上頓時浮現一絲猙獰,道:“你以為這裏是街邊賣包子的攤販?生意你說做便做說不做便不做?”


    景陽看了一眼老鴇,道:“你誤會了,我沒有說不做生意。”


    大漢們紛紛笑了起來,相視之中目光盡是玩味,這個少年雖說已經吃硬,但是今天這件事絕對不能隻以完成這交易作為收尾。


    老鴇哼了一聲,斜著眼鄙夷地看著景陽,道:“算你識相,想鬧事也不查查這店背後的主人是誰,八十兩,今日繳其,古兒那賤丫頭就跟你走。”


    景陽微笑起來,仿佛渾然沒有察覺到自己說的話會惹得這些人蜂擁而上,道:“我的意思是,因為你的原因,我現在不花一分錢,要帶走古兒。”


    聽到景陽這樣一番話,老鴇一怒,大聲喝罵起來,她的喝罵聲剛剛發出,一位極為識相的大漢便邁步而出,企圖抓住景陽的領口,隻見景陽輕而易舉地捂住他的手腕,隻稍稍用力一翻,這個大漢整個人便如一袋隨意擺弄的米,轟地甩出砸碎了四方桌!


    “什麽?”景陽竟然有這樣強的手段,讓其餘三個大漢頓時一驚。


    “上啊!養你們幹什麽吃的?”老鴇驚訝之餘,連忙吼道。


    三位忙不迭跟上。


    身後那位提斧大漢眉頭一擰,沒有想到這個看起來年紀輕輕的少年身手確實不錯,他也不打算手下留情,身為生元境的修行者他有足夠的資本讓鬧事者平息,然而他的斧頭上符文才剛剛浮現出一道亮光,一個大漢便倒飛過來,撞到他的身上。


    兩個人一起撞滾到了地上。


    提斧大漢直覺的眼前一黑,瞬息之間迴過神來連忙要爬起來的時候,隻見破敗茅屋裏所有大漢都已經倒地痛嚎,沒有一個是能夠爬起來的。


    “啊!”瞬間局勢便出現變化,老鴇驚恐地尖叫起來。


    那位提斧大漢一頭的冷汗,要是讓他來他知道自己萬萬做不到隻是一個照麵便把四個大漢放到,少年難道是修行者?!還是比自己還要強大的修行者?


    看著景陽,這位提斧大漢喉嚨蠕動了兩下,連忙爬起身跪倒在地上,仗勢欺人能夠安然活到今天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毫無修行者的骨氣可言,不斷磕頭道:“大人饒命,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大人饒命。”


    其餘的大漢則抱著不同的部位在地上痛嚎,震驚這個少年怎麽會如此強大之餘,也想要喊出饒命的話,但卻是怎麽也沒辦法開口。


    景陽冷冷地看了一眼這位還沒有展示手段便他投降的修行者,又轉頭看著老鴇。


    隻是一眼老鴇頓時感到後背汗濕,母雞一樣的身子不斷顫抖起來。就連生元境的大人物都跪地求饒,他一個狐假虎威仗勢欺人的老鴇又哪裏敢反抗?


    景陽一步步走上前。老鴇隻感覺這個好偌在片刻之間變成殺神的少年格外的可怕,先前還盛氣淩人,現在便宛如走狗,蜷縮到鋪著不少幹枯棕葉的牆角瑟瑟發抖。


    “公子饒命,公子誤會,公子我錯了。”在市井摸爬滾打,沒料到一不小心啃到鐵板,不過她終究是極其聰明的人,連忙將身契拿了出來,爬著遞到景陽的麵前。


    景陽覺得有些可悲。


    本以為翰伊城有著如此嚴密的管理這裏應該不存在太多的不平等的事情,沒有想到即便是這裏依舊是百態皆有,實力為尊下,有形形色色的人,形形色色的事。


    從她手中接過身契,檢查了一下她沒有耍手段之後,冷冰冰地說道:“平日裏你沒有少欺負古兒?”


    老鴇舔舔嘴角,立刻扇起自己耳光,一個耳光一句“小人知錯”。


    看著她漸紅的臉,景陽問道:“你背後是劉家?”


    聽到對方報出這家青樓背後的東家,這位老鴇神色立即一抹諂媚,連連磕頭道:“是的公子是的公子。”


    景陽沉吟了片刻,擔心自己離開翰伊以後有人找上古兒的麻煩,說道:“我跟劉家有些故事,如果要算賬,我算得上劉家的恩人,你要告狀便告訴劉老太爺,晚輩名叫景陽便是。”


    “景,景陽?”


    老鴇的腦海裏瞬間浮現出那個最近這些日子裏幾乎已經傳爛了的名字,那個即便是她這樣完全不關心天塌不塌,隻關心自己的青樓今天賺了多少銀錢的老鴇都無法不聽說的名字。


    挑釁不公處置的監察司,要求罷黜監察司官員。武試打敗金蒙國師巫師施加後的黑甲少年。九劍門三十年一見的雙榜甲一。五大宗門大戰輕鬆擊敗萬陰穀甲一劉眸。敗給金生後又在昨日將其殺死……任何一件事都足夠讓這個少年出盡風頭。


    那個由名不見經傳瞬間成為傳奇人物的少年,便是自己麵前這個?


    老鴇原本腦中悄然構思的陰狠報複瞬間煙消雲散,再也不敢奢想絲毫,為自己今日以及之前所做的所有事情感到無比的害怕,提斧大漢的身子也頓時如同篩糠一樣顫抖,抬起頭不敢相信地看著景陽。


    老鴇與提斧大漢相視一眼,一起望著走出茅屋的景陽,同時咽了口唾沫,二人心裏,都莫名有了劫後餘生的慶幸。


    ……


    “公子,我現在真的是自由身了?”原本以為這個姑娘在被贖身之後應該是無比的快樂,沒有想到她的神情居然比自己想的要古怪。


    景陽帶著她走在街道上,看著背著小小包袱她有些不自在的腳步,幫她拿好她的琵琶,將她帶到路一旁稍微清靜些的區域裏麵行走,道:“嗯。”


    古兒抿抿因為在怡情樓吃得不好而泛白的嘴唇,景陽覺得很不理解,問道:“你好像不開心?”


    古兒動容,擔心景陽誤會,連忙道:“沒有的公子,隻是……公子說的贖身與古兒的贖身不太一樣。”


    景陽眨眨眼看著她,見她一抹朝霞於腮,這才明白她說的是什麽,微笑道:“我給你贖身不是讓你給我做丫鬟的,你便是你。”


    感受到景陽的真摯,古兒微垂腦袋,感動地留下眼淚,“公子願意,古兒做牛做馬都可以的,古兒願意給公子做丫鬟!”


    景陽微笑起來,買下一串糖葫蘆遞給她,道:“不必了,你好生做好你自己,我便很開心。”


    古兒驚喜地從景陽手中接過糖葫蘆,小心翼翼地拿在手裏不敢吃,怯懦道:“公子真的什麽都不用古兒付出嗎?”


    街道上有些吵,但是景陽還是聽清楚了這個姑娘在說什麽,想了想覺得是有的,說道:“我還有些日子才離開翰伊城,你現在已經不是賣藝維生的女子了,若是願意,每天繼續為我唱唱曲兒便好。”


    “公子願意讓古兒唱一輩子都好。”古兒笑著說道,數息後才迴味到他話語裏另外的一部分內容,心頭不由不舍道:“公子你說你要離開翰伊?”


    景陽點點頭,讓開前方的幾個行人,道:“我不是這裏的人,終究是要離開的。”


    古兒的步子不由遲緩了很多,而後又連忙小跑跟上。


    再不舍也由不得她來決定恩公走與否,再不情願她也是底子不幹淨的紅塵賤命,人各有路,所以,她選擇了緘默。


    ……


    景陽帶他來的地方是距離虎末大街有四五個街道相隔的蘭城巷,這裏因為之前多家店鋪接連失火後,許多人覺得不夠祥瑞便搬走了,基本上都是空置的院落,低價轉賣,不過雖說是低價,隻是相對於翰伊城別處的院落價格,價錢實際上也極為不低。


    景陽花錢買下的便是這裏的一處院落。


    翰伊城的院落可不是說買就買,即便宗門給了不少的錢讓他支配,可是買下這裏之後他幾乎已經沒有錢可以用,現在迴想起來以前在韓楓城的生活,不免覺得有些恍惚。


    看著長滿了爬山虎的院牆,兩人推門而入,有些陳舊的園門以及內裏一滴的落葉顯示已經很久沒有人來過了,院裏兩處房屋,院後還有一口古井。


    景陽略感歉然地說道:“我能買下的地方便是這裏,希望你不會嫌棄。”


    古兒連連搖頭,跪倒在地道,“公子不單單為古兒贖身,還為古兒尋找住處,大恩大德永世難報,古兒感激都來不及,哪裏可能嫌棄。”說著說著眼淚就流了下來。


    被賣入青樓這麽些年,過了這麽久的苦日子,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碰到如此貴人,能夠真正得到自由,心裏的激動與感動,難以言表,淚水像是斷了線一樣啪嗒啪嗒拍在地麵上。


    景陽攙扶起古兒,一邊輕聲交代著她以後可以一直住在這裏,目光,一邊轉向了院後那口古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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