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眸出發四分之一個時辰後,張鶴影也被接到了府邸門口,望著孤零零的馬車,風度翩翩長著一張幾乎能夠迷倒萬千少女的臉龐的他,看著身旁的衙役問道:“為什麽隻有我一個人?”


    這位身材高大的衙役躬身解釋:“迴少俠,是上頭人的安排,五位少俠依次入場。”


    “依次入場?”張鶴影微微蹙眉,對於這個安排十分不解。


    “嗯,這事上頭人的想法,小人也困惑不解。”衙役頷首,“萬陰穀的劉少俠已經出發了。”


    張鶴影意外道:“劉眸已經出發了?”


    “是的少俠,劉少俠他是第一個。”衙役道。


    張鶴影心頭漸漸放鬆下來,也不多想,便鑽入了馬車之中。


    見張鶴影對此沒有絲毫疑問,衙役緊忙舔舔嘴唇,像是為了為戶司開脫而主動說道:“少俠不要誤會,他第一個去並非是戶司的安排,而是昨晚他向黃大人所提出的建議。”


    張鶴影對此原本並無想法,聽到這裏半邊身子已經鑽入車廂的他又緩緩將身子收迴,外形俊朗的他神情上隱有冷峰,看著衙役道:“你說什麽?”


    被這樣的目光看著,衙役舔了舔嘴唇,顯得有些緊張。


    張鶴影將語氣將得平和幾分,目光也柔和下來道:“但說無妨,我不會怪罪於你。”


    衙役躊躇了數息,鼓起勇氣道:“昨夜劉少俠得知是依次出場後,便請求黃大人讓他第一個出場。出場前後本沒有什麽區別,但是劉少俠似乎想要第一個出場,黃大人便同意了,並不是戶司區別對待,張少俠不要誤會,也千萬別說是小人說的,小人擔心大人怪罪。”


    張鶴影冷聲一笑,腦海浮現了劉眸那張胖臉,道:“他覺得自己最強地位最高,所以要第一個出場吧?萬陰穀甲一?不是狂妄無知的小人。”


    “這些小人便不清楚了”被風言冷語擊得不敢抬頭。


    張鶴影哼了一聲之後,便進入了車廂之中,衙役鬆了口氣跟著爬上了馬車坐在車前,在他嘴角一絲隱晦的譏諷之中,吆喝起馬匹,車輪咕咕滾動壓路而行。


    馬車同樣經過了樂天街,在通過樂天街時原本就遲緩馬車的速度不知不覺間又放下很多,讓外麵的每一處每一段對話都無法被錯過。原本張鶴影聽到車外嘈雜想要讓衙役快些駕車,然而聽到大多都是關於今晚宴會的討論時選擇緘默下來,饒有興致的聽著。街坊百姓依然在放聲玩耍聊天,不過說的話,卻與之間劉眸聽的有些不同。


    “今年若是舉辦個五大甲一排行,隻怕排在第一的是通天帝的獨子古棟吧。”


    “不會不會,雖說古棟足以睥睨張鶴影之流,但是還是排不上第一。”


    “睥睨?”坐在車廂中聞聲的張鶴影,嘴角不由一絲冷笑。對於古棟,他一直心存戰意與不屑,不單單是因為古棟風頭名聲夠大讓他心有嫉妒,也因為他隨時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讓本就玩世不恭自己早就厭惡,怡情樓一事便是最好的例子之一,隻是不便表達罷了。


    “我就覺得要排第一的,是張鶴影,我之前便聽聞了他大試時的事跡,一人過關斬將不敗之姿拿到甲一,打敗了不少的少年天才!”一位年少的女孩爭執道,不過並未掀起什麽符合的聲音。


    “張鶴影算什麽?或許他跟其餘天才比是了不起,可是比起其餘的都差了太多。”


    “你的意思是張鶴影少俠墊底?你可不要亂說。”


    “我亂說?我有個好朋友的孩子便是萬陰穀的,雖說名次不高,但是至少進去了?”


    “真的啊?”


    一片豔羨聲中男子放聲道:“我那侄兒書信說了,他們的甲一劉眸說五大宗門裏最弱的便是洞天門,隻會些亂七八糟的武學,若是洞天門的甲一來萬陰穀,隻怕前五十都進不去!”


    “真的假的?”


    “那封信我親眼所見還有假?”


    馬車中,張鶴影冷笑不止。


    “那第一是誰?”


    “古棟?”


    “什麽古棟張鶴影,要排第一的,還要是九劍門的景陽!”


    一言落下,便紛紛響起了符合的聲音。“對沒錯,九劍門景陽才應該是第一,是最強者。”“對,九劍門甲一的威風早已傳遍中州,其餘的甲一不過是他一招之地。”“對對!”


    無數附和聲像是洪水衝來,將張鶴影對於宴會一事的所有期待興奮之情淋濕。


    數條長長的街道,充滿了無形的各種各樣的刺激,不經意才是最真摯也是最傷人,一切仿若隻是翰伊城百姓之間的爭論追捧,然而卻將他應有的驕傲全部踏碎,並且冠予了另外的人,一路而來還有一些造謠聲以及其餘能夠刺激心神的聲音,這些聲音連成一片又各自清晰,連綿起伏,徹路不斷……


    他不會與一兩位無知者計較,但是當這樣的聲音不隻是一兩位而是好像來自普通市井且代表全天下人想法之時,對於他的衝擊便會形成,並且衝擊不小,甚至浩蕩。


    張鶴影劍眉眉梢上滿是料峭寒意,車廂之中的空氣,隱隱震蕩成紋……


    ……


    “古棟兄?護送你來的通天派前輩在納賓府中嗎?”景陽神情凝重地來到了古棟的住處,二人都已宗袍加身,看起來氣派端莊。


    古棟看著他一臉的凝重與不安,原本正在對鏡由著侍女整理衣裳的他示意侍女退下,連忙道:“景陽兄?你怎麽來了?發生了什麽?”


    景陽看著比自己高了半個頭顯得十分高挑的少年,冷聲道:“我師父不在府邸中。”


    “陸劍主不在府邸中?”


    “嗯,我師父從來府邸到現在便從沒有離開過納賓府,他告訴我他最近都不會走動。我原本以為他在修煉,上午便沒有打攪他,剛才推門進去才發現師父並不在。”


    古棟想了想道:“陸劍主或許是有事吧?臨時出去了。”


    “可是出去了為什麽會不告訴我一聲?”景陽困惑,“師父他不可能不告訴我他出去了,丞相府今日說接他去,可是現在還是申時。”


    古棟並不覺得這件事有什麽奇怪的,拍拍景陽肩頭道:“你放心,陸劍主是元尊,修為高深戰力高強,有幾個人能夠攔住他?況且這裏是翰伊城,誰也不可能對劍主下手的。”


    景陽擔心的便是因為這裏是翰伊城。不過這些話不便於在這裏講出。道:“你看看李長老在不在。”


    古棟笑了笑道:“我的護送人李長老喜歡遊玩,尤其好湖光山水,你才來兩天,但是我和他已經來了七八天了,白天他都不在府中,現在去也不會在。”


    景陽蹙緊眉頭道:“我原本想去找找張兄,看看他那邊的情況,但是張兄也不在。”


    “景陽兄不必擔心,不會有什麽事情的,好好休息一下,準備之後的宴會吧。”古棟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景陽不安地點點頭,道:“但願。”


    “多休息一會吧。”


    “嗯。”


    景陽離開之後,敲門聲便再度響了起來。古棟以為景陽還是不放心,打開門來看到的卻是穿著戶司衣裳的衙役。


    衙役開門見山道:“古少俠準備好了嗎,差不多的話,我們出發吧。”


    “差不多了。你就是來迎接的人?”


    “迴少俠,正是小人。”


    古棟再低頭整理了一下服飾,確認沒有問題之後便點點頭,關上門走出。見其走的方向不對,衙役手迎著相反的路,連忙道喊:“少俠,是這邊。”


    古棟頭也不迴道:“景兄剛剛才從我這裏走,我叫上他一起。”


    衙役碎步趕到他的身前,將他攔下道:“少俠,上麵規定的是依次趕往,景少俠自有人安排。”


    “依次?”古棟看著他疑惑道。


    “嗯。”衙役點頭哈腰,“這是上麵的規矩,小人隻是照辦,大人們肯定有大人們的安排。”


    古棟仍然不願退步,道:“不可以一起?”


    衙役很是為難,道:“這是大人的安排,少俠不要讓小人為難,大人們怪罪下來,小人隻怕免不了皮肉之苦,甚至可能丟了職位。”


    古棟雖然是甲一,但是為人謙和,看著衙役那萬般為難的模樣,也不好再為難,隻好點頭作罷。


    坐上馬車,悠悠趕到樂天街的時候,古棟原本隨意的放在腿上的雙手,不由死死攥緊。本來閉目打坐的他,心中哪怕再謙遜平和,此時也無法保持平穩淡定。


    “今晚盛會算是這個月中州最大的是盛會了吧。”


    “隻可惜我們沒有機會參加。”


    “那可不,不過也沒關係,我們還是有機會一睹諸位少俠風采的。”


    “五位甲一裏,你最看好哪位?”


    “我最看好通天派甲一古棟。”


    “古少俠是不錯,不過我聽說他並不行。”


    “聽說?聽誰說?”


    “之前張少俠去青樓,酒後所說。”


    “可是洞天門的甲一張少俠?他怎麽可能去青樓?”


    “對沒錯,就是他,他怎麽不可能去青樓?他當時在青樓還展示了他的洞天門玉佩,據說是無價的符器,是他甲一的獎勵!”


    “洞天門玉佩?洞天門的確是以那個作為曆年的甲一獎勵,那人莫非還真是張少俠?”


    “那可不?張少俠在青樓裏便說,五大宗門以洞天門為首,他才是五位甲一裏最了不起的那位。當時也有人提了古少俠的名字,不過張少俠所他若是沒有他爹通天帝的關係,他根本就拿不到甲一。”


    “有道理,親爹當宗主,本來就有機可乘。”


    “我們都不了解他們為人,但張少俠還說古棟是個標準的偽君子,隨時一副謙和模樣,實際上就是個靠父輩關係的蛆蟲,通天派有他根本沒有未來。”


    “所以要說誰最強最有未來,應該還是那了不起的九劍門甲一景少俠!”


    “對!,景少俠!”


    “……”


    一切都是那麽不經意,好偌都是意外,但是又那麽清晰且恰是時候地傳入了馬車之中。


    是不是事實往往沒有那麽重要,這是聲音已經極大的刺痛了古棟內心最軟弱的那處地方,也讓之前便隱隱存在的矛盾在瞬息之間被放大。


    同樣,數裏長街,充滿了這樣的聲音,或是而已重傷,或是憑口造謠,這樣的聲音又通通出自這些尋常百姓的口,而且幾乎每一段對話都能在心頭砍上一刀,都能讓他對其餘幾位甲一產生難以磨滅的負麵印象。


    半個小時的車程宛如半年一樣漫長,到下馬車的時候,謙遜有禮古棟,也煞氣重重。


    ……


    他們似乎都沒有注意到這一切看似的不經意中隱藏的刻意,因為那些話足夠讓他們失去些許理智,讓原本就互相鄙夷互相瞧不起的他們將這些情緒都不斷的上拔,斷去了和睦的可能。


    在古棟乘坐的馬車消失的時候,那一位位在街上閑聊,領頭爭執並且說出了幾乎所有挑撥之語的人中的大半,神情都變得冷冽,在喧鬧聲中悄然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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