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雪梅對著石像鞠了一躬,她的發絲如柳枝般垂下。同樣畢恭畢敬,目光虔誠。


    景陽站起身來,望著石像,而後又看了一眼黃雪梅。他從黃雪梅的眼中看到了希冀,或許她希望這位師祖能夠保佑自己,還有進入天一的機會吧?景陽猜想著。


    隨著黃雪梅轉身退出祠堂,他也跟著退出了祠堂。


    “其他名人前輩的祠堂都香火不斷,這裏清幽無人擾,倒是合師祖脾氣。”景陽站在外麵看著祠堂裏孤零零的石像,淡淡道。


    黃雪梅點頭道:“剛才和你說了師祖喜靜,傳聞也是他要求的,而他的屍首便在這石像中。”


    “屍首在石像中?”景陽難以置信地看向了黃雪梅。他從未聽聞過這一消息,也從未在毛國景給他的請報上看到過這一消息。


    黃雪梅點點頭,道:“石像在此一千多年,也無人曾去觸碰過,這樣的傳言也隻流傳在我們一代代的劍主之間,是否真實,也不可能去驗證得了,不過又有什麽意義?”


    的確沒有意義,屍首真的在裏麵,這麽些年也已經腐爛,即便因為他是元聖巔峰差點遁入境的孔齊而沒有腐爛,那具軀殼也無法研究進入天一境的竅門,也沒有九劍之道的大道經典,沒有任何價值可言。


    “還是讓師祖安息於此。”景陽再度對著那石像躬了一身。


    黃雪梅少女般的芊芊素手背負於後背,或許是太過虛弱,此時白色的宗袍將她襯托得看起來有些嬌小。她朝著祠堂的背後走去。


    那裏有一口枯井,井是普通的青石砌成,上麵斑駁間隙間刻滿歲月痕跡,沒有苔痕,而無數的劍氣,便是從那裏源源不斷地噴湧出來,也有劍氣不斷地朝裏麵迴縮而去。想來這裏麵便是劍池真正所在之地,這就難怪這片山穀之中完全看不到劍池所在,而又劍意無數了。


    飆射出來的劍意道道強大,越是靠近井口越是感到盛氣逼人,這些劍意雖然幾乎每一道都超過了景陽隱姓埋名這十年來所見過的最強一劍。景陽蹙緊了眉頭,望著這看著便十分古老的井口。


    黃雪梅道:“我無法掌控這麽多劍意,這些劍意我也不可以去壓製,因為這都是對這些劍的傷害,現在的他們都沒有主人,我的壓製可能會讓這些劍變成廢鐵。”


    景陽點點頭,一隻手指勾起掛在胸前的“指蒼一劍”,道:“所以任何事情都不做,這些劍意也不會傷害到我?”


    黃雪梅點點頭,道:“嗯。”


    見景陽明白自己的意思,於是在話音落下,她便朝著古井口走去,所有的劍意在飛速飛出井口的時候都為她讓了一條路,留出一片空白。她朝前輕輕邁了一步,整個人便朝著井下墜入。


    “師父?”景陽站在井口旁喊了一聲,井下並沒有人迴應,而迴聲久久未曾傳來,仿佛被吞噬一樣,讓景陽不由猜測其枯井的深度。


    不再猶豫,景陽也站到了古井口,指蒼一劍開始不斷發出光芒,劍意也如同剛才遇到黃雪梅一樣,給她讓出了一條路。


    景陽吸了口氣,縱身躍入了井中。


    縱身一躍之後便一直是黑暗,整個人急劇下墜,能聽到的隻有耳畔撕扯唿嘯的疾風和不斷從身周穿梭而過的劍意嗡鳴。任何一道劍意若是碰觸到他,都會將他撕成碎片,如此驚險,偏偏又不會發生。


    仰頭看去視野之中一片黑暗,隻有肉眼可見的劍意激蕩空氣穿出道道波紋,在被井口框束得隻剩下一輪圓月般大小的明亮的照耀下消失在視野,而這輪明亮還在不斷地縮小縮小,像是一塊飛速融化的雪球,眨眼便變得隻如同針眼般細小的細粒,而後再難見到。


    颼颼涼意不斷衝刷著身體,墜落約莫數十息息的時間卻依然沒有落地,以至於景陽渾身上下都被吹得有些冰涼。


    正當他還在好奇什麽時候才能落地的時候,他下墜的速度忽然開始減慢,眼前的黑暗也開始如同滲水的土牆一般開始沁出光亮。


    當他徹底停下來的時候,腳下已經是堅硬的岩石。他的前方仿是一個閃爍著妖異暗光的洞口,那些劍意也是從那個洞口飛來,然後朝他的頭頂上灌入。


    景陽小心地朝前走去。地麵滿是碎石,所以走得有點不容易。當他站到洞口的時候,看到的是一片天地間妖異霞光閃爍,雷霆奔騰,岩漿濺射,仿若地獄一般的場景。


    這裏仿若另外一個世界:粗如手臂的藍色巨雷從天空劈下,砸在地麵上,火紅能夠將人瞬間融化成屍液的岩漿在土地的裂痕中流淌著,噴薄著。


    轟隆隆地奔雷聲夾雜著爆炸聲以及狂風和熱浪,席卷了景陽的腦海,他腦中被這些衝擊得隻剩震撼。


    而一把把劍,便插在這些龜裂的,流淌著岩漿的土地上。天雷打在其中的劍上,無數的岩石碎粒濺射,這些劍卻屹然不同,岩漿像撲上岸灘的海浪般澆灌在劍上,劍依然完嶄。


    放眼望去,這片恐怖天地間的大地上,有著密密麻麻根本數不清的劍!這些劍身上還是不斷地飛出或者飛迴劍意!


    景陽咽了咽口水,望著眼前的場景不知所措。


    九劍門的劍池,果然名不虛傳,而且,比傳言中還要讓人震撼。


    黃雪梅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了他的身後,看著這一把把仿佛在地獄接受曆練的寶劍,道:“這裏便是九劍門的劍池。”


    景陽看著前方,問道:“我可以任意選嗎?”


    他的身影很快被奔雷漫過,不過黃雪梅依然聽清了。不等巨大的雷聲流逝,她的聲音便像是刺破江河的冰柱一般,刺破雷聲穿入了景陽的腦中:“隨便。”


    直接利落的兩個字讓景陽心頭一凜,因為他真的沒有想到,自己居然真的可以隨便挑選這裏的劍。


    這裏的劍或許不如九劍,但也不乏能夠媲美九劍的存在。這些劍任意一把出現於世都會引起爭搶的暴亂,而此時,自己卻可以像是街頭買菜一樣隨便挑選!


    景陽握緊了“指蒼一劍”,誠如慕容斷所言,這才是雙榜甲一最好的禮物。


    景陽小心地往著劍所在的方向走去。


    “嘭——”一束紫雷劈在了自己身側的地麵,岩石濺飛,不過卻極其自然地,沒有一絲雷電之力傷害到自己,岩石也沒有一粒朝自己打來。似乎有著指蒼一劍的他,在這裏就不會受到這些力量的傷害。


    所以他也開始大膽了些,步伐要大步了些,整個人也不再拘謹,自然了很多。


    離劍近了,景陽開始看著這一把把劍,眼中煥發出渴望和激動的目光。黃雪梅也站到了他的身旁,看著一向表現出老成和穩重的少年此時的歡愉,因破境失敗而襲來的失望與疲憊,也淡去了很多。


    景陽的目光落在了一般鮮紅色劍上。那把劍半個劍身淹沒在岩漿中,與岩漿渾然一色。


    “那是血麒麟。”黃雪梅恰到時間的講解道。


    “血麒麟?”景陽知道這個名字,“六百年前王武子王元尊的劍?”


    黃雪梅看了一眼自己唯一的這個親傳弟子,有些詫異他的見識,點點頭道:“嗯,五百年前的真火劍劍主柳依依找到了這把劍,將它帶迴了劍池,尋不到合適主人,於是這劍就一直在這裏呆了五百年。”


    景陽吸了口氣,一把劍孤寂在此五百年,是何等寂寞。這也讓他明白,劍池之所以能成為劍池,也是這麽多年無數前輩努力的結果。


    昔日元尊的劍,又經五百年磨練,也絕對是天下名劍,然而景陽卻並沒有得到它的打算,而是開始看向其他的劍。


    為了更近一些,他開始朝著岩漿區域走去。布靴踩在岩漿上,高溫幾乎肉眼可見,卻並沒有將靴子焚毀,也沒有給他帶來一絲烘熱不適。景陽就這樣緩緩行走在了劍林中。


    無數的名劍佇立在這裏,琳琅滿目若商品,其中不乏景陽認識的很多劍。


    “金烏——三百二十年前旭日元聖的劍。”


    “白飛雪——九百年前便覆滅的宗門百鬼宗宗主的佩劍。”


    “離白劍——二十年前已故大俠落鯉的佩劍,昔日用它一劍斬斷三位大元師的頭。”


    “……”


    數不清的好劍,不過,景陽的目光都沒有停留太久,似乎這些天下間人人求之若渴的劍,沒有一把讓他心動。


    “你想要什麽劍?”黃雪梅看著在劍林中行走的他,問道。


    景陽很爽快道:“我想找找看更好的。”


    黃雪梅欣賞他的實誠,但是也有些不喜,耐心道:“好和不和與適合不適合是兩碼事。”


    景陽也不謙虛,道:“試試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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