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峰和賀成節一同行一條枯河旁,月光將二人的身影拉得冗長,兩人的神情都有些凝重。


    張峰的布靴已經破開了一個洞,賀成節的麵色也顯得十分疲憊。深夜本是趕路最危險的時候,在漢穀林中這一禁忌顯得越發有代表性,然而看起來兩人似乎並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這樣的趕路讓張峰越發不理解,也越發疲憊起來。


    “天色漸暗還不休息?路上若是妖獸怎麽辦?”張峰望著走在他身前,絲毫沒有的停下的打算的賀成節,有些不滿地說道。


    聞言,賀成節麵色冷冽地迴看了他一眼,皮膚十分粗糙的他被月光打照的臉起來有幾分駭人,冷聲道:“你說過景陽會找到你,或者你會找到他。”


    隨著這幾日的相處張峰發現這個少年已經沒有才相識那段時間的淳樸,反而給了他不少其他的感覺,強硬和傲慢似乎才是他的本性。


    張峰看著他有些惱怒道:“我當然也希望找到他!這裏這麽大有無法通信,你讓我怎麽找?!你有本事你找一個我看看?!”


    “今天是第六天,你我已經過的這麽艱難,要是找不到你的朋友一起聯手,你我明天便會在這裏倒下!”賀成節轉身,對著賀成節低吼道。


    月光下,二人的吼聲迴蕩不休,格外清晰。


    麵對著這個隊友的低吼,張峰的神色頹然了數分,長歎了口氣。


    這些日子的痛苦經曆對他的精神和身體都是一種極深的折磨,他不止一次的萌生過棄權的念頭,然而每當他有棄權的念頭的時候,他又總是會想起那個他在意的姑娘,所以才咬牙支撐到了現在。


    但是如賀成節所說,或許他們真的撐不過明天。


    隨後又是一聲十分細微的喟歎,如秋風悲涼。


    似乎是被這喟歎所感染,又或者覺得自己的確過分了些,賀成節麵色逐漸柔軟下來,歉然地走到他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聲道:“不好意思,我著急了,再堅持一下,我們可以撐過去的。”


    張峰苦笑了一聲,緩緩望向了前方的漫漫黑夜,神情極度落寞,因為他發現自己真的好沒用,覺得似乎以自己的能力,根本進不去九劍門,配不上韓楓城那個讓自己心動的丫頭。想著這些讓自己傷感的東西,他神情越發落,咂咂舌,沒有說話。


    賀成節苦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隻是瞬息,他臉上的歉然便悉數變成了冷酷。


    撐過去?撐過去需要續命珠。


    淘汰你,就有續命珠、


    原本以為你有利用價值,然而發現你原來毫無作用,那麽還不如發揮餘熱,體現你作為一個送試生,在武試中最後的價值。


    “抱歉。”


    賀成節對著張峰低語了一聲,一把匕首,緩緩從他的袖口間滑出,握在了他的手掌中,刀鋒黯然所指,是張峰毫無戒備的後背。


    張峰微笑著搖搖頭,看著天空皓月道:“不必道歉,錯的是我。”


    賀成節的匕首,則對著張峰的後背猛插而下。


    賀成節絲毫沒有察覺到危險,依然望著天空,視線忽然在明朗的夜空中捕捉到了一絲暗淡。隻見月光下,一座山頭上似乎有異樣嫋嫋,仿佛氤氳於月旁。


    這樣的景象讓張峰神情驟變,猛然轉頭。賀成節心頭一顫,隻是瞬間匕首便再度迴到了袖中,張峰的手指著天空道:“煙!”


    賀成節後背已經滿是冷汗,發現他並未發現自己的行為這才鬆了口氣,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神情又頓時一僵。


    隻見天空之中,一道暗淡的煙霧嫋嫋而起,極其暗淡,若非仔細去觀測,絕對無法觀測到。


    “誰會在這種時候升煙?”賀成節麵色凝重,往前走了幾步,看著那暗淡的煙低聲自語道。


    望著那道煙霧,不知為何,張峰隻覺得內心之中有一絲觸動,一個毫無道理的念頭出現在了他的心中,他喃喃道:“景陽。”


    “什麽?”


    張峰舔了舔嘴唇,激動道:“是景陽,我的直覺,這煙霧是景陽升起的。”


    賀成節仿佛看白癡一般地看了他一眼,歎氣道:“怎麽可能?這樣招搖的事情,以景陽那等人怎麽可能會做出?挑釁監察司已經足夠莽撞了,難道他還要挑釁所有送試生?”


    “不不不。”張峰看著天空連連搖頭,“絕大多數送試生都不見得能夠觀測到這煙霧,即便觀測到的,也不會在這麽深的夜裏行動,畢竟很危險,他就是在告訴一些他想告訴的人,過去找他。”


    賀成節笑了起來,夜色埋藏了他唇角間的譏諷之意,然而語氣中依然難以將其掩蓋住,“你是被九劍門這些前輩折磨瘋了?居然會有這樣的想法。”


    張峰絲毫不在意他這些話,看著他認真道:“我們要過去。”


    賀成節蹙眉道:“別,若是一些送試生團隊怎麽辦?若是他們就是利用這樣的心理在引人上鉤怎麽辦?我們倆好不夠他們宰的。”


    “你信我一次。”


    “信你教我吃葉子?別忘了之前因為你的決定導致我們差點被一群送試生團隊給盯上。”


    “至少吃葉子是我教你的,至少吃葉子讓你撐到了今天,前天遇到那送試生團隊,我不去試一試又怎麽知道他們的生存方式是什麽?莫非現在又變成我一個人的過錯了?”張峰微怒道。


    兩人的雙瞳中都隱隱帶上怒火,相視之間宛如有了巨大分歧。


    這樣對視隻維持了數息,賀成節的視線便為之一弱,賀成節深吸口氣,道:“好,信你一次,不過路上全聽我指揮,必須始終保證不會落入圈套,若是這煙霧升起的人不是你的朋友,我們便分道揚鑣。”


    見賀成節妥協,張峰鬆了口氣,看著他重重地點了點頭,而後便轉身快步朝著煙霧升起的方向走去。


    “你相信我,我的直覺不會錯的,我們走快一些,盡量早些過去。”張峰因為心情的激動而說話都變快了數分,一邊快步走著一邊快語道。


    走了數步之後發現似乎少了些聲音,腳步聲也也沒有了兩人走路時的交錯,他轉身一看,賀成節還站立在原地,張峰不由有些不悅道:“我的大哥,你在幹什麽?你又怎麽了?”


    賀成節目光呆滯,看著張峰的方向一動不動。


    發現賀成節不對勁,張峰眉頭鎖下,緊張道:“怎麽了?”


    賀成節呆滯的目光微微恢複了神采,而他的麵色卻驟然慘白,在月光之下看起來宛如白紙,呐呐道:“跑。”


    “什麽?”


    “跑!”一聲大吼之後,賀成節身形頓轉,朝著後方狂奔而去。


    賀成節誇張的反應讓張峰忍俊不禁,但是瞬息之後便神情一變,因為他從未見過賀成節如此失態,後背忽然感受到一絲絲涼意,如同背依冰山一般,深入骨髓。


    張峰緩緩轉身,隻見身後的森林深處,一道道大如銅鈴的幽光如鬼火般緩緩沁出林間,一頭頭比尋常狼猙獰數倍的狼緩緩清晰,血盆浪口中的低咆讓人頭皮發麻。


    “嗷——”


    走在最前的狼個頭要大出其餘狼幾分,它揚起頭顱傳出一聲高亢無比的狼嚎,而後便是十多頭妖狼的雞啼高嚎!


    隨後便是震顫人心的狼群踐踏聲!如同一支洪流,朝著張峰奔流而來。


    張峰的麵色刹那慘白,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連滾帶爬一般地調轉方向,使出了所有力氣,飛速逃去!


    ……


    “這裏沒有食物,沒有水,所以根本不存在生火的必要,送試生之間在相互躲藏,都知道不能暴露行蹤,所以生火便是刻意,刻意告訴你過來。”


    景陽一邊走著,一邊對著柳辰依解釋道。


    柳辰依走在景陽的身側,明若星辰般的眼睛好奇地看著他,問道:“就是明確告訴他這裏有送試生?”


    景陽點點頭。


    柳辰依不解道:“他是白癡嗎?這都能上當?”


    “不是上當。”彭玲的麵色凝重,聲音都凉了數分,“是赴約。”


    “赴約。”柳辰依眉頭一挑。


    景陽深吸口氣,心情也忐忑到了極點,道:“對,赴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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