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你,總是顧慮太多,千絲萬縷,難怪至今連魂氣的門檻都未摸索到。


    不過對你們道緣家族而言,區區一個觀魂,倒也足以。”


    李吉銀負手而立,閉上眼睛,細細感應著此間五運六氣的變化。


    推敲琢磨著山神廟中那一位,此時此刻精氣神的狀態。


    他卻沒有發現,身後的韋家客卿,袖中拳頭再度握緊。


    什麽叫區區一個觀魂?


    你又可知某為達成觀魂境,成為武人之巔,付出多少代價?


    好啊,你如此瞧不起韋某,問都不問一聲,便將我那苦命侄女許給你師侄做小妾……我便看你今晚如何收場!


    原本韋業成還打算拐彎抹角,將伏牛山神已更迭的消息告知李吉銀。


    畢竟兩人同屬禦兵派,利益也是共通的。


    然而此刻,韋業成卻萌生出另外一個念頭。


    雖還有些模糊,可已在腦海中迅速滋生蔓延。


    “適才果然有一場大戰。


    百花萎靡,香火潰散,妖氣靡靡,亦有高人所留道痕……


    ……這一戰,山神慘敗,高人大勝。”


    李吉銀猛然睜開雙眼,眸中似有霧氣蒸騰,須臾收斂,眼神清明。


    冷由虛麵露崇敬之色,心知這便是望氣術,隻有真正的術法高人,才能從細微的氣中,洞察萬物變化。


    韋業成麵色複雜。


    他雖不滿李吉銀,可也不得不佩服這位禦兵派三號人物的謹慎。


    “不知李長老接下來有何打算?”


    韋業成故作不解地問,隨後麵露思索,自言自語:“不如將此事傳報派主,或者是請天師出麵救治山神,以結香火之情。”


    李吉銀瞥了眼韋業成,那眼神就如同在看一個傻子。


    隨後他對冷由虛道:“看到了沒,這就是不會變通。與其結下所謂香火之情,倒不如趁此良機,拘囿山神,收為妖奴,就如同被不良人所拘役的土地。”


    冷由虛神色激動,連連點頭:“師叔妙計!”


    韋業成冷眼旁觀,打定主意不再說話。


    李吉銀口中念念有詞,手中捏出繁瑣複雜的印法。


    嗡!


    清亮的劍光從他背後的鯊皮劍鞘中飛出。


    在半空耍了個劍花,隨後停穩在李吉銀頭頂三丈處,遙指長街盡頭落雪覆蓋的精美廟宇。


    “拘引!”


    隨著李吉銀一聲令下。


    術道魂氣彰顯,空氣如波蕩漾,一縷道痕裹挾符籙之威瞬間湧入山神廟。


    下一刹,從山神廟中傳來女子慵懶柔和的聲音。


    “哪一路高人,召喚本座?”


    李吉銀目光閃爍,朗聲笑道:“天師道統下,禦兵派術修李吉銀,請見山神娘娘。”


    “哦?禦兵派?倒是聽聞過。”


    一道玉白無瑕的曼妙身姿,從山神塑像中落下,穿過門牆,飄然而來。


    僅僅一個唿吸間,蕭輕素便已來到三人麵前,離地三尺,懸空而立,白紗翩躚,飄飄若仙。


    冷由虛怔怔盯著宛如仙子一般柔美動人的山神娘娘。


    就連李吉銀的唿吸也微微加快,原本波瀾不驚的眸底,浮起一絲躁動。


    短短片刻後,李吉銀唿吸恢複如常。


    他微微一笑,朝蕭輕素叉手行禮:“沒想到山神娘娘,竟是一位如此美貌的小娘子,倒是罕見。卻不知道此前,為何要以邪術,蠱惑百姓,使得百姓妖化?”


    蕭輕素居高臨下,掃過禦兵派三人,道:“原來是來找麻煩的。那就開門見山吧,你想要如何?”


    李吉銀也沒料倒這位美貌山神如此直接,旋即笑道:“那某就直說了。


    諸道皆有法,香火之道也當遵循上古天道條律,雖說山神娘娘是一時糊塗,犯下此惡,可也需接受道法懲戒,引以為戒。隻要山神娘娘跟隨本座,修行三十年,便能赦免此過……”


    他尚未說完,就被蕭輕素打斷。


    “原來你想拘我為仆。不知你有何依仗。”


    聞言,李吉銀眉頭微微皺起。


    他突然發現,麵前的山神娘娘,雖然氣息不強,可並不像是剛受重創的樣子。


    定是強裝的!


    李吉銀散去心中疑慮。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眼伏牛山的方向,隨後笑道:“那位術友,連伏牛山都劈成兩片。想必山神娘娘遭此重創,定也道行折損,修為大降……就不要在本座麵前強撐了。”


    “就憑這個?”


    蕭輕素也笑了,如落英繽紛,花開雪融,看得一旁的冷由虛心跳再度加快。


    “你們誤會了,法師並未傷我分毫,相反,還助我修行。你們離開此地,本座可以當作什麽都沒發生。”


    法師?


    聽到這個稱唿,禦兵派三人再度變色。


    韋業成早有準備,並沒有那麽驚訝,可臉上卻得裝起來。


    他深吸口氣,突然道:“李長老,我們不是說好了,今晚隻是來找山神娘娘商榷此事?你怎麽突然就變卦了?我看山神娘娘超凡脫俗,氣質高雅,不像是邪道之流,說不定有什麽誤會。”


    李吉銀淡淡看了眼突然拆台的韋業成。


    “你……嗬嗬,好好好。”


    山神口中的那聲“法師”,讓他隱隱察覺到一絲不對勁。


    為免夜長夢多,他決定提前祭出那張底牌。


    “山神娘娘,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別以為本座不知,你的本體,實乃是一隻木偶。桃木雖能驅邪,吸引靈氣,可終究是木之屬……最畏靈火。”


    李吉銀淡淡一笑,一疊蘊藏著濃鬱火氣的法符,從袖中飛出,懸浮掌心上方。


    他手腕輕輕一抖。


    數十張火術符飛出。


    包圍住了蕭輕素。


    “原來,這就是你的依仗。”


    蕭輕素目光閃爍,輕輕唿出口氣:“說吧,你是怎麽知道我的根腳?是誰告訴你的?”


    李吉銀笑道:“自是我術道門派中的一位上道高人,至於是誰,我可不會……”


    蕭輕素再度打斷:“可是羅孚山,妙上真人?”


    李吉銀皺眉:“你怎麽會知道?”


    “法師果然神通廣大,佛法精神,能洞察過去未來。兩相印證,那個妙上真人,就是魔頭無疑了。真人……堪比封號太守的存在嗎。”


    蕭輕素眼瞼低垂,喃喃自語,修長的睫毛輕輕閃爍,臉上的笑容中,流露出一抹哀傷。


    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她已經得到了想要的結果,也無需繼續偽裝了。


    她目光落向李吉銀。


    嗡!


    一股飽含殺機香火之力湧出。


    仿佛熊熊烈火,籠罩向目瞪口呆的李吉銀。


    “抱歉,騙了你。今晚,你不可以活著走出這座城。”


    別說是李吉銀和冷由虛了,就連韋業成也沒想到,率先出手的竟是那位看起來高雅溫柔的山神娘娘。


    “大膽!”


    李吉銀臉色驟變。


    一邊禦劍飛退躲閃,一邊施術擲出火術符。


    千鈞一發間,他哪還有心思再去想著奴役那曼妙嬌美的女山神。


    嗡!


    數十張精心準備的火術符撕裂封印,一道道霸道兇猛的火柱,靈氣綻放,如龍奔騰,瞬間淹沒了蕭輕素。


    “區區山神,非得自尋死路,可惜了……”


    李吉銀話音未落,臉色陡然變得僵硬。


    就見那素紗如雪,翩躚曼妙的身影,安然無恙地從大火中走出,臉上也沒有絲毫痛苦煎熬之色,平靜得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甚至還有些愉悅。


    “對了,那個妙上真人騙了你們,本座的根腳並不是桃木。”


    蕭輕素微笑道,長袖揮出,香火之力轟向李吉銀。


    嘭!


    李吉銀禦劍招架,卻還是倒飛出百丈,守護肉身的符甲四分五裂,扭頭噴出一口鮮血。


    “走!”


    他自知此為對方地盤,也不戀戰,狠狠瞪了眼半空中的女山神,隨後召出符鶴,向遠處飛去。


    冷由虛和韋業成緊隨其後。


    前者神色倉皇,後者表情凝重。


    蕭輕素騰空而起,長袖翻飛,追殺向李吉銀,眸中卻泛起一絲可惜。


    換成百多年前,全盛時期,憑借封號太守的修為,殺那個術修自不費吹灰之力。


    可被囚於陶偶這麽多年,隻靠女史祠堂的香火供養,她的修為已跌落至封號縣主,與那魂氣術修也隻在伯仲間。


    這也是她不能放走那個術修的原因之一。


    無論後續怎麽處理,隻有將其滅口,才能守住廣元郡中,所有的秘密。


    她且追且戰,不斷釋放香火之力,將那三人向北逼去。


    城東是河神廟,那條黃魚精打從百年前起,就與她們姐妹倆不對付。


    城南更不用說,那城隍廟背後坐著的,可是神秘莫測、心思深沉的南方大大王。


    十有八九會派鬼怪救下李吉銀,趁機與禦兵派,乃至天師道,結下情分。


    “怎麽飛那麽快!”


    蕭輕素暗暗皺眉。


    距離郡北邊境已經不足十裏。


    過了邊境,翻山越嶺,再向北,便是出了廣元郡以及伏牛山北麓的勢力範疇。


    再想抓住那個魂氣術修,可就難上加難了。


    忽在這時,破風聲從北邊遠處傳來,緊接著是一股股術道修者的氣息,正由遠及近,向廣元郡飄來。


    “不好。”


    蕭輕素目光閃動。


    她自然也已經想到,定是有附近的術道門派,發覺了伏牛山的異變,前來察看。


    而在她正前方,百丈之外。


    駕鶴狂逃的李吉銀,略顯蒼白的麵龐上浮起狂喜。


    冷由虛同樣長舒口氣,暗自慶幸。


    唯獨韋業成心髒狂跳,惴惴不安,臉色變幻不定,暗暗懊悔,之前一時上頭,實在是過於草率了。


    那新山神,遠沒有土地描述的那麽厲害。


    等李吉銀平安迴轉禦兵派,便是秋後算賬之時。


    別說自己和幼娘了,整個韋家,恐怕都要遭殃了。


    他盯著李吉銀的後背,咬緊牙關,卻絲毫不敢妄動。


    哪怕李吉銀已然負傷,可依舊是魂氣高手,縱然隻剩三成的功力,也非自己一個觀魂武人所能圖謀的。


    月光清寒,照雪如落銀。


    幾人都未曾發現,在他們下方,城北那寬大的門牆前,突然飄下一片圓葉。


    圓葉遊遊蕩蕩,飄落在地。


    變成了一個長發青袍,腰掛大葫蘆的小郎君。


    他抬起頭,凝望向那名瀟灑如仙人禦鶴,此時正長舒口氣的圓臉術修。


    “阿彌陀佛,終於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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