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舍得出來了。”


    周逸隔空伸手,養生之力托起麵前少女。


    少女十二三歲的模樣,穿著不合身的緋紅儒服。


    蓬頭垢麵,麵黃肌瘦,顯然已經許多日子沒有洗過澡了。


    可身上卻並沒有餿臭味,反倒散發著淡雅清香。


    感受到那股包裹著自己的力量,她眼中浮起驚訝。


    “我知道你……你就是我義父說起的那位早晚會出現的僧人,不,是高僧!請高僧救我義父!我義父真是無辜的。”


    周逸挑了挑眉:“哦?葛疇是如何說小僧的?”


    少女不假思索道:“我爹說,大師佛法精深,急公好義,義薄雲天,是真正的得道高僧。”


    周逸被逗笑了:“小僧當日與你義父不過萍水相逢,一麵之緣。你若這點小事都要誇大誆騙,小僧和你也無話可說了。”


    見到周逸要走,少女急得眼圈通紅,低頭道:“大師我錯了,這些都是我臨時編的。不過我義父確實提到過您,我記得他的原話好像是‘與那僧人一起來的兩人,氣度不凡,應當都是貴人。能和貴人走在一起,那僧人也不簡單’。”


    周逸眉毛挑了挑:“這位葛施主倒是有幾分眼力,可當初,為何還會收留大盜?他確實有此罪,並且官府已下定論,如何能改判?”


    少女怔了怔,眼神透著迷茫,“他本無過……為何不能?”


    “阿彌陀佛,你連這些最淺顯的道理都無法理解,又如何救他?”


    周逸歎氣搖頭,拎起布袋,轉身向外走去。


    “高僧留步!”


    少女咬了咬牙,最終還是追出了書坊。


    書坊外,大雪紛飛,就連高如樓閣的鬆柏也都被壓塌,唯獨那株臘梅迎風而立,飄蕩著淡淡的花香。


    周逸走過迎風盛放的臘梅,三步之後止住,轉身看向從書坊奔出的緋衣少女。


    少女的身體如同遇上了無形的屏障,被撞了迴去,“哎喲”一聲跌倒在地。


    她爬起身,再度衝向周逸。


    可每每當她出現在臘梅附近,都會被一股無形之力拉迴?怎麽也不讓她越過。


    連續嚐試了十多次後?少女終於放棄,跪坐在地?嗚嗚哭泣?朝向周逸連連磕頭祈求。


    周逸隔空仿佛一股溫和的力量,止住少女?問:“除我之外,你可還找過旁人幫忙?”


    少女連連點頭道:“某曾托信使求拜過蕭娘娘?請她救我義父。”


    周逸道:“山神蕭輕紅?她怎麽說。”


    少女眼神黯然:“都已經大半個月過去?也沒等到蕭娘娘的迴音。替我傳信的使者也再沒迴來過。估摸著蕭娘娘是不願意。”


    周逸問:“廣元郡中,還有河神與城隍,為何不求他們?”


    少女一臉蕭瑟:“連蕭娘娘都不願意幫忙,那兩位又怎麽可能……我雖年幼無知?可也聽義父說過?佛家以慈悲為懷。那冊佛經印成後,義父也曾讀給我聽,雖然聽不太懂,可卻覺得很好聽。”


    周逸被逗笑了:“你生於苦寒,嘴巴卻這麽甜?倒也難得。也罷也罷,小僧給你指條出路?至於能否如願,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少女大喜?伏身而拜:“多謝法師賜教。”


    周逸抬頭望向郡府遠方:“人間之事,自有人間之士定奪。聽聞廣元郡府新來了一位總捕?乃是急公好義、嫉惡如仇之輩?你若覺得此事有蹊蹺?或是有不公,大可向他伸冤。倘若葛疇真有冤屈,想來那位呂總捕,定不會坐視不管。”


    少女聞言一怔,隨後緩緩低下頭。


    “可是,某無法離開這……”


    周逸微微一笑:“若是小僧,能幫你斬斷根腳的限製,讓你離開本體。然而這麽做,卻等於拔苗助長,你尚未真正化形,一旦失去了本體供養,久而久之,道行將再無寸進。你可願意?”


    少女愣住。


    她轉過頭,看向那株臘梅,雙手死死捏著衣角,臉上浮起掙紮之色。


    沒有月光的雪夜中,周逸卻能看見,在少女空靈剔透的身影後方,有一條淡淡靈氣,好似風箏線,被那株臘梅“握”住。


    沒錯,這位自稱葛疇義女的少女,並非是人。


    她也尚未化形成妖,還隻是精魅,俗稱……臘梅精。


    此時她還很弱小,極受本體限製,本體生則存,本體死則亡。


    即便是人間普通的氣感武人,得了開眼符,也能將其精魂輕易斬殺。


    對於妖界一方勢力,或許沒有任何價值。


    這樣的精魅,之所以能形成,要麽是年齡足夠老,漸漸生出靈性。


    要麽是偶遇靈物,或是靈氣滋潤,從而開啟靈性。


    還有一種最罕見的,便是被人間情義所打動。


    葛疇此人,家境殷實,自幼好讀書,慕古禮,考取秀才後卻再無寸進,一氣之下,開了間書坊,卻也耐不住寂寞,暗中收藏犯諱的禁書,甚至結交俠客。


    這樣的人,此生已無誌於功名,或許也是表麵不羈,內心多愁善感之輩。


    周逸正想著。


    臘梅姑娘已然抬起頭,目光變得無比堅毅。


    “我願意!”


    風雪之中,她那一身緋紅儒袍獵獵翻飛,若迎風綻放。


    “二十多年前,我尚年幼,被惡人看中,準備帶迴家當柴燒。


    本體根須斷了大半,已奄奄一息。


    義父路過,看到這一幕,大罵惡人不懂憐香惜玉,雙方起了爭執,險些動手。


    後來義父花錢將我買下,植於他新開的書坊旁,日夜澆護,精心培植,我才得以續命。


    義父時常對我誦讀他新作的詩詞,直到一個多月前,義父對我誦起法師所作佛經,我雖聽不懂,可渾渾噩噩間,竟開了靈竅。


    還請法師替我斬斷根腳!


    即便此生無法再修化形之道,成為居無定所的精魅!


    我也將會日夜念頌法師的連番恩德!”


    說罷,臘梅姑娘朝周逸深深一拜。


    夜色中,周逸麵不紅,心不跳,表情平靜。


    這佛經自然不是他所作,而是代佛傳經,可聽這臘梅姑娘所述,竟是聽了佛經後,方才生出靈性。


    倒也是與我佛有緣了。


    “也罷,既然你甘願犧牲,小僧這便遂了你的心願。”


    周逸微微一笑,養生之力幻化成金燦燦的大手印,猛然向前抓去。


    臘梅姑娘雙眼緊閉,身軀微微顫抖。


    過了許久,想象中的撕裂劇痛都沒有發生。


    她能感覺到,自己的靈體依舊與本體相連,根腳並未被斬斷。


    卻前所未有的輕巧自由,不再有任何限製。


    她驚訝的睜開雙眼。


    就見自己的本體,那株臘梅的周圍,浮動著看不懂的金色符文,隱約響起陣陣佛音。


    隨著年輕僧人的手掌落下,金色符文完全隱沒於樹根周圍的雪地,佛音也轉瞬即逝。


    “這是?”


    “小僧在你本體旁,擺下一座小陣,算是某種結界,將你靈體的行走範圍,擴大到一郡之地。


    不過記住,無論發生了什麽,每日子時之前,你都必須返迴本體。


    否則,此陣將破,你也再無法離開本體。”


    風雪中,周逸低喧佛號,背起裝滿無名佛經的大布袋,大步流星向南邊的客棧而去。


    “多謝……多謝聖僧!”


    在他背後,葛梅兒伏地不起,滿臉感動,長拜謝恩。


    許久,她才飄然而起,跨過此前從未越過坊前長街,向前飛去。


    ……


    東來客棧一樓,伏案打瞌睡的老掌櫃揉了揉眼睛,仿佛聽天書般張大嘴巴。


    “那個僧人會法術?你沒搞錯吧?”


    店小二忙不迭點頭,壓低聲音道:


    “是啊掌櫃的,某親眼所見,那個僧人有一枚寶珠,某看了之後,竟然飛到了長安城,變成了一名貴公子!”


    “嗬嗬,你在做夢!”


    “啊!不是啊掌櫃的,那感覺可太真實了!根本不像是在做夢!”


    “少廢話,還不幹活去!也不撒泡尿好好照一下!就你,還想當貴公子?下輩子吧!”


    店小二被掌櫃的一通嘲諷,心中自然老不痛快。


    哼!


    等打烊了,就去找胡老三他們喝酒去!


    你這臭老倌不信,總有人會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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