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忘川心情頗好的樣子。他將墜子收進了迷彩服的口袋裏,又問她:“你那枚指環上,刻著什麽字?”


    蘇鬱檀看了他一眼:“你剛才沒看見?”


    “瞄了一眼,隻看到了兩個字:不動。”喬忘川老實地招認。


    蘇鬱檀想了想,把指環摘下來,遞給他:“你自己看吧!”


    喬忘川不客氣地接過指環看,輕輕念道:“不動心,不成魔……”


    他沉默了一下,將指環還給了蘇鬱檀,狀似隨意地問道:“為什麽要刻這幾個字?”


    蘇鬱檀將指環戴迴去,沒有迴答他的話。


    喬忘川看著她的神色,語氣帶上了一點歉意:“如果你不想說,就當我沒問。我隻是好奇,不是有意刺探你的隱私。”


    蘇鬱檀笑了笑,自嘲的意味十足:“不是不想說,而是不知從何說起。我跟你一樣,不太喜歡講自己的私事……”


    “那麽……以後有機會,你再告訴我吧!”喬忘川有點遺憾地說,“或許現在,你還沒有完全信任我。”


    說到信任,蘇鬱檀就想起了他們在她家的那次談話。


    她心裏突然生出一股衝動:“這樣吧!我覺得你的法子挺不錯。等下次見麵時,你提問,我迴答。看在你盡心盡力幫我、保護我的份上,能迴答的我都迴答。”


    喬忘川臉上笑容綻放:“為什麽是下次見麵?擇日不如撞日,不如我們現在就去喝杯咖啡,然後一起吃個晚飯?”


    蘇鬱檀搖搖頭:“不了。我還有事。”


    有一件事,她必須盡快跟艾薇兒談一談。


    ————————————


    迴到家裏後,蘇鬱檀給艾薇兒打電話,約她晚上到家裏吃飯。


    艾薇兒極其驚喜:“你出院了?太好了!你不知道陸曉知有多可惡!這麽久了,他居然一直拒絕讓我們探望你。水妹在他辦公室哭成那樣,他也絲毫不妥協……”


    她本來在辦公室加班,接到電話後,就一邊收拾東西離開,一邊向蘇鬱檀控訴陸曉知的惡行惡狀。


    出門的時候,她的口風已經轉變了:“後來有一天,我突然意識到了這事情不對,就勸住了水妹,讓她別再去煩你陸師兄了。你老實告訴我,你們是不是有事瞞著我們?”


    蘇鬱檀笑:“的確有事瞞著你們。你先到我家來,我單獨跟你講。”


    “單獨?”艾薇兒有點疑惑,“不跟水妹說一聲嗎?這幾個月,她擔心得不行。”


    “水妹那裏,我遲一點再跟她聯係。我有重要的事要單獨跟你說。”


    “那好吧!”艾薇兒同意了。


    掛斷電話後,蘇鬱檀去洗了個澡,換了身幹淨清爽的衣服。


    等她出來時,艾薇兒也到了。


    艾薇兒上下打量了她一遍,然後緊緊將她抱在懷裏:“你沒事就太好了!”


    蘇鬱檀微微一笑,心情卻有些沉重,跟她抱了抱。


    她把艾薇兒帶到了二樓的起居室,那裏的氛圍更加溫馨一點,更得艾薇兒喜歡。


    米洛端了茶點上來。


    艾薇兒端起紅茶喝了一口,一副興師問罪的架式:“說吧!你們到底有什麽了不得的事瞞著我們?”


    蘇鬱檀歎息一聲:“陸師兄那樣做,也是迫不得已,因為他跟警方簽訂了保密協議。”


    “跟警方簽訂保密協議?”艾薇兒一驚,臉上的神色凝重起來,“你們卷入什麽事情了?”


    蘇鬱檀就從嶽崢嶸上門,告知她被人販子盯上了說起,一直說到自己被綁架、被救出,暫時略過了她套出幕後指使是崔琳琳的這部分細節。


    “我的天,你出了這樣的事,我居然一點兒也不知道!”艾薇兒極其震驚,“你現在沒事了?有沒有……影響到你的病情?”


    “放心吧!我已經沒事了,不然陸師兄不會允許我出院。”


    “我剛接了一個案子,這兩天忙暈了,都沒有關注新聞。”艾薇兒十分懊惱。


    蘇鬱檀忍不住笑:“警方還在封鎖消息,新聞報道得不清不楚的。你就算看了新聞,也不會把這件事與我聯係上。”


    “找到那個幕後黑手了嗎?”艾薇兒有些急切地問。


    蘇鬱檀點點頭:“找到了。”


    她深吸一口氣,對艾薇兒說:“這也正是我要跟你說的事。向人販子‘定購’我的幕後黑手,不是什麽暗地裏偷窺我的變態,而是……崔琳琳。”


    “崔琳琳?”艾薇兒看著她,臉上的血色迅速消退。


    雖然不忍心,但蘇鬱檀還是原原本本,將那個胖子招認的話,向艾薇兒轉述了一遍。


    然後她說:“薇兒,你兩年前出的那件事,可能不是太倒黴,也不是你打官司時惹的仇家報複,而是崔琳琳在幕後指使。”


    兩年前艾薇兒出事時,崔琳琳已經失蹤三年了。


    所有人都以為,崔琳琳已帶著阿諾遠走高飛,壓根兒沒把崔琳琳列為懷疑對象。


    阿諾被救以後,大家才知道崔琳琳仍然潛伏在地球,仍然在關注喬醫生的一舉一動。


    那時候,蘇鬱檀就在懷疑艾薇兒那件事是崔琳琳在幕後指使。


    但那時,她沒有證據,艾薇兒又剛跟喬醫生在一起,她不好用一些沒有實據的猜測,去影響他們的感情。


    如今卻不同了。她有充足的理由,認定艾薇兒那件事是崔琳琳指使的。


    因為她被“定購”,成為人販子的重點下手目標;後來又被崔琳琳的手下綁架,險些被輪x、被販賣……這與艾薇兒兩年前的遭遇,有太多相似之處。


    艾薇兒是崔琳琳的情敵,崔琳琳有作案的動機。


    崔琳琳涉嫌多種犯罪,還幫人販子洗錢,必定與人販子有密切聯係,她也有作案的能力。


    而從邏輯和人性來說,崔琳琳為了得到喬醫生,不惜催眠他;為了報複喬醫生,不惜把自己的兒子藏得不見天日。


    對待他們尚且如此殘酷瘋狂,對待情敵和仇人,她自然不會有絲毫手軟。


    說艾薇兒那件事是崔琳琳指使的,邏輯上、情理上都沒有任何問題。


    現在缺少的,隻是證據。


    沒有證據,不管怎麽懷疑,都不能讓崔琳琳承擔相應的罪責,付出應付的代價。


    艾薇兒慘白著一張臉發呆。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苦笑著說:“確認阿諾的身份之後,我也在懷疑這件事。可我一直不敢去深想……我不敢去想……不敢去想……”


    蘇鬱檀在心裏歎息一聲。


    把這件事在艾薇兒麵前捅穿,真的很殘酷。


    原因很明白:如果崔琳琳真是那件事的幕後指使者,艾薇兒還怎麽去給阿諾當繼母?


    如果艾薇兒邁不過這個坎兒,她和喬醫生的關係也就完了。


    這是一個兩難的境地。


    但她又不能不捅破這件事。


    因為到了現在這個地步,崔琳琳未必願意再保密這件事。


    就算崔琳琳想逃避罪責,一直保守著這個秘密。等自己被“定購”、被綁架的案情一公開,艾薇兒同樣會猜到真相。


    既然瞞不住,不如早點把真相攤開,讓艾薇兒有一點心理準備。


    “有啤酒嗎?”艾薇兒紅著眼眶問蘇鬱檀。


    “有!”蘇鬱檀讓米洛拿了幾罐啤酒上來。


    艾薇兒喜歡喝啤酒,喜歡的理由是:啤酒口感好,度數不高,還比較脹肚子,不容易喝醉。


    為此,蘇鬱檀家裏隨時都備有啤酒,艾薇兒過來的時候,想喝就能喝。


    蘇鬱檀開了一罐啤酒,遞給艾薇兒。


    艾薇兒大大地灌了一口酒,將頭枕在沙發的靠背上,盯著天花板發呆。


    蘇鬱檀自己也開了一罐酒,默默地陪著她喝。


    艾薇兒想了很久,才喃喃說:“兩年前那件事,我可以放下,但不代表我能夠原諒崔琳琳,原諒傷害我的人。”


    蘇鬱檀說:“他們不值得原諒。”


    “我也可以把崔琳琳和阿諾分開來看,不因崔琳琳憎恨阿諾。但要我毫無芥蒂地接受他,做一個好繼母,是不是太為難我?”


    “這的確……太為難。”


    艾薇兒的聲音裏,帶上了一點鼻音:“但如果我不能接受阿諾,我和喬醫生也就沒可能了,因為他不可能放棄阿諾。我和喬醫生一起經曆了那麽多事,我們之間的感情彌足珍貴。難道我就這樣放棄嗎?”


    蘇鬱檀也忍不住歎息。


    崔琳琳在如何做壞事方麵,十分有天賦。


    哪怕她跟喬醫生已經分開了好幾年,她也有辦法攪和喬醫生的新戀情。


    艾薇兒眼中的淚水終於滑落下來:“阿檀,你說我該怎麽辦?”


    這個問題,蘇鬱檀已經想了很久,所以她直接給出了自己的答案:“我覺得,你不需要急著做決定。一切順其自然,由時間來做決定吧!”


    “怎麽順其自然?”艾薇兒淚眼婆娑地問。


    “你想見喬醫生就見,不想見就不見。對阿諾也是。不要強迫自己放棄什麽,也不要勉強自己接受什麽。有些兩難的問題,時間會給你答案。”


    艾薇兒沉默了好一會兒,接受了她的說法,卻又覺得無限委屈。


    “阿檀,為什麽我要遇到這樣的事?”她哭著說。


    蘇鬱檀歎息一聲,放輕了聲音:“生活就是這樣的。有時它會善待你,有時它會折磨你……”


    艾薇兒的眼淚,掉得更兇了。


    兩個人一起喝悶酒。


    蘇鬱檀的一罐啤酒還沒有喝完,嶽崢嶸就打來了的電話。


    她沒有直接接電話,而是吩咐米婭:“你問問嶽警官有什麽事?不重要就別打擾,我這裏有重要的事。”


    半分鍾後米婭說:“嶽崢嶸警官讓我轉告你:崔琳琳想見你,還說如果你去見她,她就招供。”


    蘇鬱檀想了想,讓米婭接通了與嶽崢嶸的音頻通訊:“你們警方的意思是:希望我去見她?”


    嶽崢嶸否認:“我隻是轉告崔琳琳的意思。見不見她,由你自己決定。”


    蘇鬱檀就讓嶽崢嶸稍等一下,她暫停了通話,把這件事告訴了艾薇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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