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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


    王珪病世。


    消息當晚傳開,長安震動。


    次日清晨,李世民素服舉哀,並命李泰率百官送葬,追贈王珪為吏部尚書,賜諡號為懿。


    王珪一生,幾經沉浮。


    隋開皇十三年,被召入秘書省任奉禮郎,因涉漢王楊諒謀反,攜老母退入終南山。


    大業十三年,李淵入關中稱唐王,由李綱推薦,珪被請入長安。


    武德元年,授太子中舍人、中允,輔佐李建成,與好友房玄齡、杜如晦支持的秦王李世民分庭抗衡。


    武德七年,涉儲位之爭,流放巂州。


    武德九年,玄武門事變,李世民外舉不避仇,召王珪入朝。


    從此賢臣遇明君。


    王叔玠從諫議大夫做到黃門侍郎,再升侍中,終於在貞觀四年,迎來了高光時刻。


    那一年,貞觀最強宰相團形成。


    那一年,房玄齡為左仆射,李靖為右仆射,魏征為秘書監,溫彥博為中書令,王珪為侍中,戴胄為戶部尚書。


    雖然少了房杜cp。


    綜合實力卻更強了。


    這個宰相班底,匯集了當時最傑出的人才,精明強幹,勤於國事,正式開啟了貞觀盛事。


    王珪有拜相之才。


    同時具備很高的個人操守。


    他能恩能報,對自己身處貧賤時曾經幫助過他的人,盡力饋贈答謝,即使有的已經故去,他也盡心賑贍其家小。


    許多孤寡貧窮的人,也常得到他的周濟。


    ……


    現如今,與魏征齊名,以敢犯顏直諫聞名於世的一代名相,生命畫上了句號。


    皇帝失去“人鏡”。


    大唐失去棟梁。


    整個長安都陷入悲痛之中。


    王家連夜搭設靈堂,裏外站滿了宮廷禁軍,甲胄外穿著白衫,維護秩序。


    靈堂設在前廳。


    屋內素幔白幃,香煙繚繞,莊重肅穆。


    王家以長子王崇基為首,領著親屬跪靈,一切都按照禮儀程序進行。


    不多時。


    門外有人高聲道:“魏王殿下到……”


    哭嚎聲瞬間響起。


    魏王李泰肥胖的身影出現。


    他身穿素縞,作為王珪弟子,率百官往靈前哭祭,冗長的隊伍湧進王家,一片愁雲慘淡。


    作為新晉侯爵。


    房贏也在拜祭的隊伍中。


    眾人行禮完畢,靈堂內依舊哭聲一片。


    在這個場合,魏王李泰是主角,代表朝廷安撫王家親屬,諸多大臣們有的暗自垂淚,有的捶胸頓足,靈堂內一片嘈亂。


    相比之下。


    房贏就成了小透明。


    他沒有逗留,悄悄退出了靈堂。


    王家家主離世,仆人丫鬟們忙的腳不沾地,房贏溜達至偏院也沒人跟隨。


    走過一處房間時。


    他忽然停了下來,後退了幾步,朝裏麵望去。


    隻見屋內一片幽靜,一道俏麗的身影,端坐在長案之前,形影孤寥。


    房贏推開屋門,邁步走了進去。


    聽見有人進來,王有容抬起臻首,發現是房贏,頓時眼前一亮:“二郎!”


    她美麗的眼睛有些紅腫。


    身著一身素白,嬌美的臉蛋淚痕未幹,俏生生的坐在那裏,我見猶憐。


    讓人看了不由生出一種強烈的保護欲。


    房贏走過去,溫聲問道:“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沒在外麵守靈?”


    “不想去。”王有容抽了抽鼻子,嗓音軟糯:“伯父病逝,那些人真的傷心嗎?一個個像是在演戲,哭一會兒停一會兒,我看得心煩,便出來躲清靜。”


    房贏頓了頓,安慰道:


    “想開些,場麵上的規矩,向來便是如此。”


    “可是悲傷不應該在心裏嗎?”王有容瞪著大眼睛說道:“像這樣流於表麵,哭給別人看,本就失去了意義。”


    嗯,容妹妹心靈純淨,還是個追求完美的人....房贏啞然失笑:


    “所以你就自己跑這來了?”


    “因為這裏,有關於伯父的迴憶……”王有容輕聲說道:“小時候我來長安玩耍,伯父便在這裏讀書。”


    王有容美眸流轉,留戀的端詳屋內的擺設:


    “有些想念他,剛踏進這屋子的時候,我就感覺伯父好像還在裏麵似得....那時他看著書,見我來了,眼睛會笑成一條縫,開心的拿出蜜餞……”


    說著,她眼前起了一層水霧:“那時我很小,伯父便坐在這裏,親手教我寫字,教我畫畫,有時他寫奏折,便讓我在一旁練字。”


    “現在想想,一切都好像恍如昨日。”


    “如今我坐在這裏,伯父卻已不在,再也沒有人笑嗬嗬的拿蜜餞給我吃了……”


    房贏聽得鼻子有些發酸。


    …我的淚點這麽低嗎?為什麽有種感同身受的錯覺....房贏深吸一口氣,指了指案邊的酒壇,打趣道:“怎麽?想借酒消愁?”


    “那是伯父自己釀的。”


    王有容擦了下眼角,解釋道:“比起你發明的烈酒,他還是喜歡和以前的酒,每年都會自釀一些,取名‘大春’。”


    房贏打開聞了聞:“嗯,味道不錯。”


    “你想喝便喝吧。”


    王有容輕歎道:“反正在王家,隻有伯父才會喜歡以前的味道。”


    房贏看了她一眼:“你這麽乖巧,難怪王公會喜歡你。”


    “我…小時很調皮的。”


    王有容臉紅了下:“記得有一次,我趁伯父出去迎接客人,拿了筆在他的奏折上亂畫。”


    “等他與客人進屋,才發現我做的壞事,要知道,那可是馬上要遞交的奏折啊。”


    “而那位友人,亦與他同殿為臣……”


    王有容露出微笑,卻淚流滿麵:“為了替我掩蓋,伯父裝作不小心打翻了墨汁,這才瞞了過去。”


    “那一次,他破天荒對我發了脾氣。”


    “為了懲罰我,隨手拿了一本《孝經》讓我抄三遍……我抄了一遍便累了,於是叫來大哥和表哥們幫忙。”


    “伯父怎能認不出筆跡?卻假裝不知....如今想來,兒時的委屈也是美好,我真相讓他再罰我一次,這一次,我一定會坐在他麵前,認真抄書給他看……”


    王有容娓娓訴說。


    清淚順著臉頰留下。


    房贏抱起酒壇,咕咚咕咚灌了幾口,清冽的酒水流進肚子裏,卻依然平息不了那股悲愴之氣。


    “筆來!”


    他悶喝一聲。


    抄起案上毛筆,大踏步走向旁邊,在牆壁上揮毫潑墨。


    隨著一詩成形。


    王有容頓時呆立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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