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蘇看著麵前這個一點都不像李斯的李斯,心情有點忐忑,不知道這個被自己點名的老師會教自己些什麽,這已經是他第二次判斷錯人物了。


    在他印象中,李斯是一個熱衷於功名利祿,又為了活命背叛秦始皇的人,怎麽也得長得是猥瑣至極才行,沒想到今天來到他的身邊要給他授課的竟讓是一個長得方方正正的人,四十多歲的年紀,胡須飄飄,很有點仙風道骨的意思,看起來儀表堂堂,一雙眼睛充滿了智慧和剛毅,卻沒有什麽要耍陰謀詭計的狡黠,衣服和頭發都一絲不苟,雖然衣服並不是新衣,卻幹幹淨淨很是整潔。


    李斯也在打量眼前這個充滿神奇意味的公子扶蘇,從三年前他出生開始,朝野間就開始流傳他的出生異相,這幾年又增加了早慧,還有一些不太真切的怪事也在流傳。


    作為丞相呂不韋府上的舍人,他當然也沒少聽到扶蘇的事,所以對扶蘇很是好奇,現在自己要做他的師傅,還是被他點名的師傅,他變得更好奇,他眼裏全是琢磨的意味,想要把這小小的公子給看透。可惜他什麽也沒看明白,除了沒有太多緊張之外,扶蘇跟普通的小孩似乎也沒有區別。


    “不知公子如何知道臣下名號的?”李斯看扶蘇沒有開口的興趣,最終還是先問了出來。


    “這個啊,我平時喜歡聽故事,就讓孟安經常收集故事給我聽,他收集了你的,是不是啊,孟安?”經過昨天把尉繚給說漏嘴之後,他就意識到要出問題,昨天專門找人了解了李斯的過去,還和孟安串好了供詞。


    “的確如此,呃……”孟安沒有扶蘇那厚臉皮,剛說了一句話就把詞給忘了。


    “他說你過去在楚國做小吏的時候,看見兩隻老鼠(見注釋)就有了發奮圖強的決心,多麽勵誌的故事啊,孟安現在想起你的故事還哽咽的要向你學習呢。是不是啊,孟安?”扶蘇一邊腹誹下次再也不能找孟安串供,得換成西陵,一邊繼續圓謊。


    “嗯,是、是,就是這樣,李斯大人你真是太厲害了!”孟安停不住的點頭。


    李斯有些不解,他知道扶蘇說的兩個老鼠是怎麽迴事,但自己從來沒有向誰說過什麽,如果不是刻意打聽,不會知道這樣的故事,扶蘇怎麽就知道的呢?


    李斯想不明白,搖搖頭,索性不去想,他準備履行自己老師的責任,他收拾心情,問扶蘇到:“公子可曾啟蒙?”


    扶蘇想了想,一本正經的迴答到:“隻有母親教我識些字,不知道算不算啟蒙?”扶蘇知道古時候尊師重教,怕有什麽做的不對,所以一開始上課就有點過於謹慎了。


    “都曾學過什麽?”李斯還是一個比較負責任的老師,想要教好學生,首先就要了解學生的情況,所以他問起來大有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精神,一點一滴的問起扶蘇的底子。


    經過一段時間的交流,李斯發現扶蘇雖然沒有經過什麽名師指點,隻是王後的教導,但除了有點小心謹慎,說起話來頭頭是道,毫不含糊,比一般的小孩強太多,這讓他又一次懷疑扶蘇難道真是是天生聖賢。


    “既然沒有正式學習,那就從蒼頡造字開始講吧!第一個字……”


    “會了嗎?”李斯教起學來很嚴肅,加上他已經四十多歲,胡子飄飄,很有點扶蘇腦海中的老夫子的形象,於是不敢怠慢,一上午認真的學習,不敢有絲毫忤逆。


    “會了。”扶蘇不敢有絲毫停歇,聽到李斯問話,就趕緊迴答。可是剛答完他就後悔了,三歲的孩子學東西有那麽快的嗎?


    果然,李斯臉上有些詫異,他隻是象征性的問一下,本來打算再繼續教一教,可沒想到扶蘇迴到的是會了,這讓他本來想說的話有點說不出口,隻好改口道:“哦,那,那就給我看看吧。”


    “倉頡作書,以教後嗣。”扶蘇隻好硬著頭皮繼續迴答,這是上午李斯講課的全部內容,既講了文字的起源,同時教了這八個字,扶蘇聽的有點昏昏欲睡,一上午就這八個字,怕扶蘇不懂,翻來覆去的講,這讓他二十多歲的靈魂怎麽受得了。


    “寫出來。”李斯沒有時間考慮扶蘇在想什麽,繼續道,看不出臉上是喜悅還是什麽。


    扶蘇隻好依言在沙盤上寫出這八個字,心情煩悶之下,忘記了此時大家都還在用篆書,寫的時候難免橫平豎直,二十多年應試教育養成的習慣果然不是蓋的。


    “你寫的是哪國的文字,我怎麽沒見過?”李斯一眼發現了問題,本來想批評幾句他學得不認真,但考慮到扶蘇才三歲,而且越看這幾個字越覺得大有看頭。


    “有問題嗎?”扶蘇意識到又一次露餡,但還得撐著,“母親教我的時候沒好好學,就學成這樣了,寫起來簡單。”他毫不猶豫的把母親請了出來,反正你沒辦法去印證,即使印證了,他相信羋氏絕不會出賣他。


    李斯皺了皺眉頭,他自己就是楚國人,可以肯定,扶蘇寫的絕不是楚國的的文字,但還是繼續問到:“你還會寫什麽字,都寫給我看看?”


    扶蘇沒有再多想,都說了是我沒好好學,更何況早晚都要用楷書的,現在六國的文字怪來拐去的,為了以後學習的簡便,也要推動楷書的提前問世,如果能是簡體字的話,那就更好了。於是他在沙盤上繼續寫下“個十百千”,最後又想了想,把自己曾經上了一半的書法班入門時學的“永”字寫了出來。


    他寫的字,李斯都能認出來,但從來沒見過世上有誰是這麽寫的,作為曆史上比較有名的書法家,他敏銳的感覺到,這樣寫字的好處,於是看向扶蘇的眼神都火熱火熱的,仿佛發現了一個大寶藏,讓扶蘇感到一陣陣寒意。


    “公子果然聰慧,今日課業就到這裏,臣告退。”李斯臨走時看了扶蘇好幾眼,然後匆匆離開。這給扶蘇的感覺很不好,有一種被人覬覦的心驚感覺。他不知道接下來李斯要幹什麽,但對他來說應該不是好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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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有關兩個老鼠的故事大致如下,李斯看到了在廁所和糧倉兩隻老鼠的不同境遇,於是發出感慨:“人之賢不肖譬如鼠矣,在所自處耳!”從那之後他就勵誌要做糧倉中的老鼠,於是就去找荀子做老師,學成之後去了秦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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