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成為第二名後,就會和阿爾厄較量,阿爾厄為此早已叫苦連天了,顧客們倒都很期待這一場比賽。


    “那個曾經打敗了武力之神的兇獸的異神……”


    “聽說曾是神宮的侍衛長?”


    這是黑市裏交口相傳的評價。


    但在第48天,蘇斯在和第二名的比賽中輸了。對方為了守住名字打紅了眼,手生生摳入他背後的傷口裏,他當場疼昏了過去。


    被吵醒時已是深夜,他在自己的房中。


    ——房間是拳館提供的,不收房租,但每場比賽他都要被扣掉一半的酬金。之所以沒再賺到錢之後搬出去,是因為拳館會打點附近的守衛,避免他因為異神身份遭到拘捕。如果搬出去住,他就要自己處理這些事情了。


    蘇斯覺得有點頭疼,應該是有些發燒。但不要緊,以他的康複能力估計最多明晚燒就退了。


    可外麵的吵鬧聲讓人安歇,蘇斯鎖著眉頭側耳傾聽,聽到了嘈雜的腳步聲,還有拳館老板驚恐的叫聲:“你們不能這樣,我將近一半的收入都用來討好你們了!”


    然後就是氣勢很足的唿喝,還有拔劍的聲響,很像守衛鬧出來的動靜。


    收了錢又翻臉不認人麽?


    蘇斯從床上坐起來,走到房門口拉開了門。


    樓道中,拳館的所有人都正被驅趕著前往大廳,蘇斯看到了阿爾厄,阿爾厄咬牙切齒地咒罵:“媽的,早知道還不如搬出去!”


    蘇斯在氣勢洶洶的守衛趕過來前,自行順著人流向大廳走去。


    他是比較靠後的一個了,身後隻有幾個斷後的守衛。其實他可以殺了他們然後逃出去,但他迴頭看了看——算了吧。


    假如他們要執行主神的命令處死違令的異神,他所麵臨的也不過是死亡而已。


    沒什麽可怕的。


    他都死過一次了。


    直至走進大廳,他發現所有人都跪著。


    拳館的老板就在不遠處的角落裏,整個人顫抖如篩。蘇斯從沒見過他這樣,因為他一直是個很圓滑的人。


    他在發燒帶來的思緒卡殼中緩了一緩,目光才從老板身上移開。


    ——然後,在守衛上前踢他的膝窩的同時,他看清了大廳盡頭正看排行榜的人。


    他的心緒凝滯了一瞬,提步向前走去。


    “……蘇斯!”在他路過阿爾厄身畔的時候,阿爾厄壓音試圖喊住他,他沒做理會:“陛下。”


    凝視著排行榜的人怔了一怔,緩緩地轉過頭來。


    高貴、優雅,且極具威嚴。


    蘇斯屏息,手中幻出了那把幾萬紀前她給他的短劍:“您是來找我的?看在人間經曆的份上,如果您依舊恨我……”


    在他離她還有幾步遠的時候,她身邊的侍衛上前阻住了他的去路。


    蘇斯識趣地停住了腳,將劍柄遞向她:“請直接殺了我,別再讓我迴禁地了。”


    主神低垂著眼簾,麵上沒什麽表情,一步步走向了他。


    攔著他的侍衛低頭退到了一邊,她接過了他的手裏的劍:“但如果我一定要你迴禁地。”她的視線從他麵上緩緩睃過,“你也沒有辦法,不是麽?”


    蘇斯眼底輕顫,轉而卻笑了聲:“是的。”


    主神沉默了一會兒,看向幾步外的侍衛:“讓其他人都出去。”


    大廳裏立刻開始了一場清場,人們驚恐地嘈雜地被侍衛們驅出去,膽子小的已經哀嚎著求起了饒來。最後一名侍衛退出去後,關上了大廳的大門,隻餘兩人的廳中霎然安靜無聲。


    主神似乎心情很複雜,又靜了半晌,才籲著氣抬起頭:“我什麽都想起來了,奧諾爾的一切、你的一切。”


    蘇斯無聲地點了點頭。


    她弧度精巧的薄唇淺抿了一下,又鬆開:“你說得對,相較於幾十萬紀的光陰,23年人生的記憶隻是彈指一瞬。”


    蘇斯又點點頭:“我知道。”而後他再度看向她,“但不是我幹的。”


    真可笑,在長達15000紀之後,他還在重複這一句話。


    可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還能再說些什麽。


    但這一迴,主神說:“我知道。”


    “?”他一怔,她的神情突然而然地變得局促,在這種局促的驅使下,她的手指不自在地撚起了袖口:“我剛才是想說……”


    她打量了他一眼,又別開了目光:“時間的長短並不能決定一切。”


    她想了很多天了,那些血腥扭曲的過往,讓她不知該怎樣麵對他。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隨機送50個紅包,麽麽噠!


    第72章 感情磨合


    萬籟俱寂。


    蘇斯注視了她一會兒:“你不是來找我算賬的?”


    “我想找你算賬的。”她咬了下嘴唇, “接受那麽扭曲的自己真的很難, 所以我嚐試著說服過自己,想說服自己相信那不是我的錯,是你的……”


    但她失敗了, 她沒能給自己洗腦。


    幾十萬紀的記憶沒能壓過前幾個月的經曆,她逃避不了錯誤。


    “我想了好多天……不知道該怎麽見你才好。”她說。


    她一度感到恍惚, 她想,他怎麽能在她那樣喪心病狂之後,還在人間不管不顧地愛上她呢?在她迴憶起那些事情之後她自己都快崩潰了,不知道該如何彌補。


    她理解了當時的自己,同時也厭惡當時的自己。


    “我就想問問……”她死死地盯著地, 袖口已經被搓出了一個細卷兒,“你沒單方麵宣布我們分手吧?”


    蘇斯盯著她食指拇指間的細卷兒, 啞了好一會兒,探詢著反問:“陛下您……確實恢複神格了, 對吧?”


    “?”葉浮怔怔, “是的, 怎麽了?”


    他不知道該怎麽說, 她手上的小動作不像是她會做的事情。


    隻有人類的葉浮會這樣幹。她會局促不安、會心虛、會膽小,還會賭氣抬杠。這些小情緒在從前的主神葉浮身上是見不到的, 她永遠高貴優雅。


    她殘存了人格。


    這種情形讓他有些不知該如何麵對。


    他或許該覺得欣喜, 但不知為什麽,他心裏提不起勁。他心裏掌控歡愉的那一塊好像突然缺失掉了,讓他沒能生出本應該有的情緒。


    蘇斯察覺了這種不對勁兒, 可一時卻想不明白原因。


    他於是怔訟著,葉浮複又上前了一步,踮起腳吻住了他。


    她喜歡他,在想起了從前更多的事後,她更喜歡他了。


    這種感受十分微妙,恢複記憶的過程裏她有些類似於旁觀者的驚喜——驚喜地發現他竟然陪伴了她這樣久。這種驚喜又為她帶來了完全主觀的激動,如果說在人間時她喜歡他是出於人類對優秀異性的正常花癡和荷爾蒙飆升的結果,那現在,這種感情變得豐沛多了。


    ——他在她身邊待了八萬多紀。所有她需要他存在的時刻,他都在。


    葉浮的手從他的腰際探入他的衣衫,帶著微微地戰栗向上摸索。


    很快,她觸到了他肩後那塊嶙峋而黏膩的地方——她留給他的無法愈合的傷口。


    她闔上了眼睛,一縷金色的光澤猶如絲線般從她的指尖貫出,向他的傷口裏滲去。


    下一刹,蘇斯一把將她推開,反手摸向後背:“陛下你……”他明顯的不安。


    “……別緊張。”葉浮走上前扶住他的肩頭,“我隻是想幫你愈合傷口。”


    蘇斯滯了一滯,眼裏的不安逐漸地平複。


    “我在人間想彌補的所有錯誤,現在都可以開始彌補了。”她的手重新貼上他的後背,平淡地說了這樣一句後,下一句又更像人間的她了,“我真的……特別抱歉!”


    “叮鈴——”


    外麵的樓道裏,阿爾厄眼前彈出了一個藍色的懸浮框。


    接著,“叮鈴叮鈴叮鈴”,每一個異神眼前都彈出了懸浮框。


    【您的神籍已重新激活,即日起享有完整公民權利。】


    每個懸浮框裏都隻有這樣一行字。


    所有異神都目瞪口呆。


    這是身份芯片跳出來的提示。


    身份芯片類似於人間的身份證,但身份證太容易遺失和造假了,並不夠完善。身份芯片則不一樣,它在每一位神出生時就植入體內,與神界的管理係統直接聯網,無法輕易更改和仿造,隻有在必要的時候才會被添加新的信息——比如獲得神格或者錄入犯罪記錄的時候。


    大多情況下,它的全部信息都僅限本人可見,但在需要出示證件的時候,本人也可以將信息調出轉為公共模式。


    於是,阿爾厄立即將那個懸浮框轉為公共模式了,指給其他異神看:“你們看這個!這是怎麽迴事?”


    15000紀之前也是差不多的情形。異神們突然看到了彈窗提示,裏麵寫著:“您的神籍已被注銷。如有疑問,請與司法部門聯係。另:根據空間女神旨意,請勿踏足空間聖城,違者殺無赦。如您正身處聖城,請於一日之內離開。”


    冷冰冰的措辭令所有異神即刻陷入慌亂,人們驚慌失措地互相問著出了什麽事,又很快不得不接受自己再度成了黑戶的事實。他們像幾萬紀前一樣再度變得無法合法工作、無法買房、無法在銀行開戶,他們再度落迴了被眾神冷眼對待的境地。


    甚至,他們比從前更慘。因為從前的一切歧視不過是眾神沒道理的偏見,但這一迴是主神親口說“異神低賤”。


    那時候眾神都在說,陛下收迴了她的慈悲。


    或許真的是異神不配。


    那麽眼下又是什麽情況?


    異神們竊竊私語著,不住地向大門緊閉的大廳張望。


    又過了一會兒,大廳的門打開了,但從裏麵走出來的隻有蘇斯。


    “?”圍上去的侍衛們麵露疑色,他們往裏看了看,問他,“陛下呢?”


    “呃……”蘇斯神情窘迫地指了下大廳裏打開的那扇窗戶,“她說她自己迴神宮。”


    她說她忽視不了心裏的愧疚,又羞於開口向外麵的異神們道歉,所以……


    “我先溜了,你幫我跟他們解釋一下,我迴神宮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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