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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夠端坐在祠堂內的都是徐家排的上號的,不是各支的嫡子嫡孫,就是輩分高的老者,二主位上的兩個人除了徐家現任的族長還有一個老的已經看不出年齡的老者。


    “大家夥都到了,匯文(徐錫的字)你有什麽事就說吧。”主位上的老者看到祠堂上的座位都坐滿了人,於是對徐錫說道。


    “咳咳……”徐錫清了清喉嚨對下麵說道:“昨天晚上徐衛的護衛隊在長沙城內的騷亂我想大家都已經清楚了,護衛隊的那些武夫連這麽膽大妄為的事情都能做出來,我想以後肯定還會發生更不可收拾的事情,所以我讓徐衛解散護衛隊來保全我們徐家,誰知徐衛不僅不知道悔改,竟然在昨天夜裏反出了徐家,我今天請大夥來就是同大夥商量一個章程。”


    “徐衛竟然敢做出這麽欺師滅祖的事情一定要請家法,浸豬籠!”這貨肯定是徐錫安排進去的一個托,徐錫的話音剛落就開始起哄。


    “這件事還是從長計議的好,最好先將徐衛找來當麵對質。”這人肯定是受過徐衛的恩惠,〖%,明顯在幫徐衛說話。


    徐家在長沙雖然算是名門望族,但是真正有錢有勢的不過兩三支罷了,更多的還是依靠族田宗產來過活,而這些族田宗產則掌握在以徐錫為首的有權勢的宗人手中,然而自從徐衛來當長沙以後廣置產業,任用了很大一批徐氏的族人,這些人一邊麵對的是長遠利益的族田宗產,一邊麵對的是現在徐衛所給的利益,為了兩不得罪都坐在那裏不出聲。


    按照以往的慣例,隻要徐錫發完話定好調子之後,下麵的人一定會隨聲附和一片喊打聲,向今天這種都不哼不響的事情從來沒有出現過,這也使得徐錫感覺自己的權威受到了挑戰,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


    “既然大家都沒有自己的主意,我就說一說我的意思吧,”既然大家都不附和,徐錫就自己下了判決:“鑒於徐衛這次目無王法,又不知悔改的態度,我建議給予他在徐家宗族除名的懲罰,同時我會以不孝的罪名上報府縣,讓官府上報朝廷。”


    “匯文,這有點過了吧?”一直沒有說話的主位上的老者突然說道:“阿衛再怎麽說也是你的孫子,你這樣一旦上報朝廷,他的前途可就全壞了。”


    “三叔有所不知,這個逆子平時都不將老夫放在眼裏,從國外迴來以後連每日的問安都沒有,昨天我罰他到祠堂內懺悔,他竟然拂袖而去,當夜就離開了徐家,你說這樣的逆子我要他何用!”徐錫說的咬牙切齒。


    “爹,你要三思,”徐岱一直以為父親召開宗族會議隻是商討怎麽懲罰徐衛,並沒有想到自己的父親經然有將徐衛趕出徐家的想法,聞言大驚失色,為了能夠分享徐衛的萬貫家產,出言勸慰道:“三爺爺說得對,阿衛畢竟是還是個孩子,雖然年輕氣盛了點,也是讓國外的蠻夷風氣感染的,隻要認真教導總是能夠改正過來的。”


    徐家的嫡長子力挺徐衛,使得大家都以為徐錫這次要懲罰徐衛隻是做一做秀,和兒子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目的是嚇唬一下徐衛,於是剛才還在猶豫的眾人也都紛紛勸慰徐錫,讓徐錫從輕處罰。


    徐錫雖然在京城做了二三十年的翰林,但是思想和眼界依然沒有超脫中國這個大環境,還認為宗族的力量甚至大過國法家規,隻要自己定了徐衛的罪名,徐衛肯定會成為眾人唾棄的離經叛道者,就連徐衛的產業也會被自己以宗族的名義沒收,這種事情在中國曆史上不知道發生過多少次了。


    與自己的父親徐錫不同,徐岱一直就是徐家所有產業的實際管理者,尤其是從長沙開埠以來,他的眼界早已經超越了長沙這個小水潭,甚至能夠了解萬裏之外的洋人世界,也隱隱約約的感觸到徐衛在洋人世界的影響力,這不是一個小小的徐家所能剝奪的。


    徐岱有自己的打算,他準備用徐家家族這個大義框住徐衛,畢竟當時整個中華民族的宗族思想都是深入人心的,然後讓徐家的人員全麵接受徐衛的產業,等到成熟的時候徐衛的產業就已經脫離了徐衛的掌控,縱然徐衛在國外有點勢力,也無濟於事。


    受封建思想毒害非常嚴重的徐錫一直以來都認為隻有自己的嫡長子徐岱才是自己真正的兒子,其餘的三個兒子在出身上是不能和自己的嫡子相提並論的,所以在對待自己的這些兒子時就一直對徐岱言聽計從,其他的兒子則一直沒有放在心上,尤其是由婢女所生的四兒子徐麟,從小到大對待他的隻有命令,根本不要奢望所謂的父愛。


    徐錫沒有想到自己的兒子竟然會反對自己的決定,一時之間也沒了主意,於是首位的老者說道:“既然大家都認為可以給徐衛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我也遵從大家的意見,三叔,你是咱們徐家輩分最高的人,就麻煩三叔跑一趟,告訴徐衛,隻要他能夠認識到自己的錯誤,自覺到祖宗的靈位旁懺悔,我就原諒他的過失。”


    “這件事我這把老骨頭還是做得來的,”老者扶須說道。


    就在大夥都散去的時候,徐錫派往巡撫衙門打探消息的人迴來了,但是帶迴來的消息不僅讓徐錫大失所望,還讓徐錫生出了一股無力感。


    在同治十一年五月的時候,大清中興之臣李鴻章在複議製造輪船未裁撤折中稱:“臣竊惟歐洲諸國,百十年來,由印度而南洋,由南洋而中國,闖入邊界腹地,凡前史所未載,亙古所末通,無不款關而求互市。我皇上如天之度,概與立約通商,以牢籠之,合地球東西南朔九萬裏之遙,胥聚於中國,此三千餘年一大變局也。”


    於是一時之間這句三千年未有之大變局成為了當時洋務派經常掛在嘴邊的名言,在做翰林的時候徐錫也多次在奏章上引用過李中堂的這句至理名言,但他也僅僅知道世界在變,國家在變,卻想不到人民也在變。


    在舊時的中國,政府和人民截然為兩事,國家和宗族也是不相調協的,人民的維係全靠以宗法為背景的鄉治,平時一般的鄉治則以宗祠為基礎的最多。


    現在的宗族製度是宋元以下所形成的新的宗族結構,新式宗族是由許多核心家庭、主幹家庭或共祖家庭組成的,共財單位很少超出同祖父的成員,但通聲氣、濟有無的範圍卻可以遠過於五服,其基礎至少有四:族譜、義田、祠堂、族長,於是以族譜、祠堂、義田、族長為標誌的宋元以來的新宗族開始實施其輔助國家治理的政治功能。


    可以說自宋元而至明清,真正統治中國的並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而是數以萬計的士紳,這些士紳所代表的就是宗族的力量,然而自清末以來,一直被中國視為蠻夷的洋人堅船利炮打開了中國的大門,其打破的並不僅僅是這個國家海禁的枷鎖,還有這個國家人民的眼界。


    越來越多的人開始睜眼看世界,也就有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對現在社會的不滿,於是就有了維新派,也有了革命黨,最後又形成了立憲派,但是不管是那一派都是對現有的製度的一種挑戰,而以前牢不可破的宗族勢力也在這一個又一個的黨派中開始鬆動。


    封建製度非常完善的宗族製度越來越不適應現在社會的需要,徐衛的作用就是加快了這種鬆動,他以更高的利益為基礎挑戰徐家這一家一姓的宗族勢力,慢慢的他會將這種影響擴大至整個長沙、湖南乃至整個中國,讓所有的人都擺脫宗族的禁錮,讓他們敢說話,敢說實話。


    被徐錫稱作三叔的老者並沒有直接去找徐衛,作為一個老江湖總是能夠找到對手的弱點來瓦解對手的抵抗力,於是他直接拜訪了徐衛的弱點,他的父親徐麟。


    自從被徐衛拽著反出徐家之後,徐麟是越想越怕,最後嚇得自己整整一夜都沒有睡著,等到第二天聽說徐衛已經將官府擺平後才放下一半的心,而另一半的擔心則是來自自己的父親往日的淫威。


    其實對於搬離徐家大院,徐麟是非常讚同的,他從出生開始就厭惡了那種壓抑而又勾心鬥角的環境,隻是自己沒有這個決心和膽量離開那座牢籠。


    對於自己這個三爺爺的拜訪,徐麟是非常歡迎的,尤其是知道他還帶來了自己父親和解的意向之後,更是喜出望外。


    看到喜出望外的徐麟,那老者知道自己找對了方向,於是向徐麟保證,隻要徐衛到祖祠懺悔自己的過錯就可以得到對他以往的舉動既往不咎,就是不想再搬迴徐家大院也可以。


    等到老者心滿意足的離開徐衛的新家的時候,徐麟那半顆提著的心也終於迴到了自己的肚子裏,最終什麽事都沒去做,而是迴到床上美美的誰上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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