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電話通知,方連長和通信員劉四喜到夥房匆忙吃了口飯,便急急忙忙趕往營部。這時,竹覆樹蓋的山溝小路上,尚且黑影模糊。他倆深一腳淺一腳地摸出山溝,上了公路,視線才漸漸清晰起來。公路上有些安靜,看不到過往行人,時而有載滿物資的車輛擦肩而過。路邊的深溝裏不時傳來水碓的舂米聲。他倆哼著越南歌曲《解放南方》放開了腳步。


    走了一會兒,深身就熱了起來,汗從後背上滲出來,把灰衣服濕透了。鮮紅的太陽升上來,粗通的12號公路上變得活躍了,不時見有兄弟部隊在施工。有掄錘打眼的、有撬石清石的、有挖土裝車的、有推車挑土的、還有漿砌邊坡的,壘涵洞的、架橋梁的,楠雲河上正搶建一座50米的鋼索便橋,一處處火熱的戰鬥場景在不斷為他倆加油添勁。很快就到了奠邊府。


    具有重要戰略位置的奠邊府是塊南北長18公裏,東西寬8公裏的盆地平原。這是越南西北越老邊境上座落在壩區的一座小城。13年前的一次著名戰役,使她聞名於世,成了具有傳奇色彩的英雄城市。就是這次戰役,使越南民主共和國取得了關鍵性的勝利,從而導至法國殖民者永遠退出了“印度支那”。


    這裏山野環抱,叢林秀逸。原本該是一座多麽秀美的邊城啊?然而卻被可咀咒的戰爭噬咬得遍體鱗傷,瘡痍滿目。


    他倆走過一個廢棄的飛機場,這裏荒草遍地,彈坑累累,殘垣斷壁張著嘴,瞪著眼,象是曆史的講解員在講述著往昔的殘酷。


    “連長,開完會迴來時我們去那裏看看吧。”通信員劉四喜說。


    “行!隻要有時間。”連長神情凝重地答道。


    營部設在離公路往東十幾裏的一條山溝裏。去營部要途經一個越南老鄉的村寨。等他倆氣喘籲籲地趕到時,人員已基本到齊。會議的第一項是傳達毛主席的最新指示。所以所有人員都可參加。劉四喜和方連長坐在了一起。首先教導員帶領大家敬祝最敬愛的偉大領袖,我們心中最紅最紅的紅太陽毛主席萬壽無疆!祝林副主席身體健康!然後宣讀毛主席一係列的最新指示。同時又學習了兩報一刊的重要文章。


    有人帶頭喊起了革命口號,大家聲音很響亮,胳膊舉得既整齊又有力。心情顯得很衝動。此時原副營長朱連貴已提升為營長。他神情嚴肅地介紹了目前越南戰爭形勢。美帝國主義和談陰謀破產之後即變本加利增兵至50多萬,加緊了對越南北方的轟炸,同時更加緊了對施工部隊的偵察和轟炸,重點轉移到了公路和橋梁。他說:“目前的形勢空前嚴峻。我們必須做好打大仗,打惡仗的一切準備,一絲不苟地完成上級交給的一切任務,用實際行動給美帝國主義以迎頭痛擊!”


    他根據工程進度做了兵力調整。全營工作做了新的安排。路麵要開始鋪了,ka連二排輕車熟路繼續負責片石開采。當兵的一聽到任務,情緒馬上轉了過來,不管國內怎樣,反正我們履行國際主義義務,努力完成黨交給的各項任務沒錯。幹吧!接到新的任務,連幹部們馬上各自在肚裏打開了算盤,迴去該怎麽幹!


    最後朱營長宣布了六三年以前的老同誌可以輪流迴國探親的通知,要各連迴去後,根據情況立即做出安排,第一批馬上就走。


    散會後方連長帶著通信員劉四喜找到朱營長說:“九月二日馬上到了,為了和越南人民共同慶祝越南民主共和國國慶節,連隊準備和當地軍民搞一次聯歡,想請營部翻譯去幫忙。”


    朱營長說:“可以啊,你們這個安排很好,現在就可以讓翻譯和你們一起迴去。另外,還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什麽好消息?恐怕你聽了要舉雙手歡迎的。那就是考慮到你們連目前的特殊情況,馬指導員因傷情嚴重,一時半會兒不可能迴來,部隊要馬上進行送舊迎新,連隊政治工作要加強。經請示團黨委,決定由魏天亮同誌暫時代理ka連指導員。這個決定將由教導員明天去你們連親自宣布。你說這是個好消息吧?”


    方連長一聽樂了,連說:“好消息!是個好消息!我代表全連同誌,謝謝上級黨委對我們連的關懷。這真是雪中送炭呀!謝謝!謝謝!”


    朱營長說:“看把你高興的,走吧,吃飯去。”


    吃罷飯,三個人便急匆匆往迴返。看得出劉四喜今天格外興奮,很可能在想:二排長代理指導員,自己去小虎班的事更好說了吧。走起路來,兩個腳後跟象裝了彈簧,一踮一踮的。營部翻譯的背包在他身後一縱一縱地很精神。


    方連長幫翻譯提著裝有臉盆雜物的網兜和翻譯兩人在後麵走。邊走邊談,相互詢問一些情況。


    營部翻譯姓黃,三十多歲年紀,一米五、六身材,扁平臉,白淨,五官很團結,雙腮外突,牙縫較稀,說話嗲聲嗲氣,很有點偽娘的樣子。他隻背一隻綠軍用挎包,走起路來卻噓噓帶喘。他並非職業翻譯,隻因住在邊境上,兩國邊民互相往來,語言互通又有些文化,就被臨時調用來了。所以從他身上很難看到軍人風範。當兵的走路都是風風火火,他跟起來就顯得有些吃力。


    他們走過一個村寨,說是村寨,不過是順山溝散布著十來棟杆欄式建築的吊腳樓,吊腳樓旁拴著豬和羊,雞鴨隨地亂跑,水牛可能已放上山了,樓下隻留一坨坨大如鍋蓋的牛糞。幾個婦女在小溪邊洗衣裳,一個斜眼頑童在逗弄鐵籠子裏的一隻小癩皮猴,猴子拿著一片三尖形破鏡子,兩隻眼骨碌骨碌瞅著鏡子裏的自己,大概是在捉摸這隻同類是怎樣鑽到這麽一小片東西裏去的吧?


    “多麽恬靜美麗的村莊,多麽勤勞善良的人民。惡毒的美帝國主義卻不讓他們安安生生地過日子。”方連長看著這眼前的景況,不無感歎地對黃翻譯說。


    黃翻譯細聲細氣地說:“這比南方強多了,南方天上地下都被美偽軍控製著,連這點兒自由也難得呀。”


    方連長說:“是啊,南方的百姓苦難更深重,南方的將士們處境更艱難呀!要是沒有這胡誌明小道,那南方軍民的鬥爭將更不堪設想呀。”


    黃翻譯說:“我也是從南方過來的遊擊隊傷員們講述的。這胡誌明小道,是支撐整個支那戰爭的大動脈。它對侵越美軍乃至國際上的許多軍事專家,都是個無法用常規理念解釋的戰場之謎。是一條炸不斷,打不爛的超強運輸線。它是一條連接越南、老撾、柬坡寨三個國家的長山山脈。它不是一條小道,而是數千條小道,以榮市為起點,經老撾和柬越寨於許多聯絡點相通,沿途設有數千個休息點,包括溪穀,有六千六百四十五公裏長,形成一個巨大的後勤補給網。自一九六二年後越南南方的革命武裝力量發展很快。美軍和南越傀儡政權妄圖把蓬勃發展的革命武裝力量扼殺在搖籃裏,四處掃蕩、搜捕、圍剿封鎖。民族解放陣線遊擊隊的給養供應十分困難。中國援助越南南方民族解放陣線的大批武器裝備和軍需物資隻好通過海上運輸。中國又使用大量外匯,開辟了一條通過柬埔寨西哈努克港的秘密運輸線,物資運送到柬越寨的鸚鵡嘴地區,再轉運到南方民族解放陣線的各根據地遊擊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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