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料上,白植可是整個z國妖管會裏對人類最沒好感,也是最厭惡除妖師陰陽師一流的大妖怪。


    這份厭惡,再加上八十年前陰陽師先輩們對鬱衎做的事,讓白植現在在土禦門輝彥眼中就跟顆定時炸彈一樣——


    不怕他發難,就怕他一言不發。


    白植被注視,連眼皮都不抬一下:“那是你們人類的事。”


    林鴻雲接過話頭,解釋道:“白先生和這位小蘭姑娘的主要任務是找到閆清,龍角的事交給我們就行。白先生的意思,大概是要去那個底下酒吧調查一番。”


    沒能把白植放在眼前,土禦門輝彥有些遺憾。


    好在他早有準備,聞言馬上看向自己的弟子:“流葉,那就由你負責這件事了。”


    “是。”和服女子俯身行禮,隨即起身,轉頭再次低頭行禮,“請多指教,白先生,蘭小姐。”


    ……


    就如林鴻雲在溫泉別館的和室裏說的那樣,他和王知行留下來,幫助土禦門輝彥找出偷盜龍角的人,而蘭瑞莎和白植則在花開院流葉的陪同下,前往地下酒吧調查。


    因為那處地下酒吧隻在晚上營業,蘭瑞莎他們不得不多等待六個小時。


    這六個小時中,蘭瑞莎泡了溫泉,吃了料理,又睡了一覺,好不容易等到晚上六點多,才被花開院的式神敲門通知可以出發了。


    從溫泉旅舍到地下酒吧還有一個多小時的車程。


    花開院流葉早就算好了這一點。


    等蘭瑞莎他們到的時候,正好晚上八點十分,如果那家地下酒吧是準時營業的話,應該才開門了十分鍾。


    花開院的式神將車停在離酒吧有一段距離,剩下的路是他們用腳走過去的。


    穿過一條不算寬敞的巷子,依舊一身潔白和服的花開院停在一座老式居民樓前,扭頭詢問白植:“白先生,是先進入酒吧還是去酒吧的後巷?”


    土禦門陰陽師的式神碎片,就是在酒吧後巷裏被發現的。


    白植沒有絲毫猶豫:“先進去。”


    花開院流葉微微張了張嘴,隨即想到了什麽又閉上了,重新邁開腳步,沉默不語地在前帶路。


    她的身後是白植和蘭瑞莎,再之後,才是花開院的兩個式神。


    不過進入狹窄的居民樓門洞後不久,花開院就主動將式神收了起來,又從袖子裏掏出一張描繪了鮮紅咒符的半臉麵具帶上。


    蘭瑞莎好奇地看著她的動作,多嘴問了一句:“我們也要麽?”


    花開院搖頭:“您和白先生都是妖怪,不需要這種偽裝。”


    好吧。


    蘭瑞莎失望地撇撇嘴,跟著花開院流葉走下——


    一層,兩層,三層……


    他們一共在居民樓裏走下了三層,最後才在兩扇緊閉的推拉門前停了下來。


    透過推拉門的上的玻璃,蘭瑞莎發現裏麵還掛了厚重的隔音簾。


    推開門,掀開簾子,裏麵是一條長約十米左右的水泥通道,通道上方隨意掛了兩盞日光燈,其中一盞還壞了,一閃一閃的。


    除了上方淩亂的電線和管道,下方粗糙的水泥地麵,左右兩邊同樣粗糙的牆壁上滿是五顏六色的塗鴉,這樣看上去,跟一家普通的酒吧沒什麽區別。


    通道盡頭,又是兩扇推拉門和一張隔音簾。


    這一次,花開院剛推開門,蘭瑞莎就聽見了一陣喧囂激烈的鼓點從裏麵傳了出來。


    一掀開簾子,蘭瑞莎險些沒被晃動的燈光刺瞎龍眼。


    明明才也開業十幾分鍾,裏麵已經人滿為患,舞池裏群魔亂舞,吧台周邊也坐滿了人。


    等等,仔細一看,舞的是真正的妖魔,吧台裏外,無論是客人還是調酒師也都不是人類。


    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從蘭瑞莎三人麵前走過去,手裏端了兩杯雞尾酒,兩根長長的軟吸管從高腳杯裏探出來,一根被掉在女人的嘴裏,另一根卻越過她的肩膀,直接通向了那頭亂發中。


    等女人徹底走過去,蘭瑞莎這才發現,在她那頭亂發下,另有一張長滿尖牙的嘴巴,那隻嘴正嘎吱嘎吱地嚼碎吸管,不一會兒就把整根吸管吃了進去。


    旁邊走過的綠皮招待見怪不怪,順手從自己的托盤裏拿出一根吸管又插進了女妖怪的空掉的酒杯裏。


    這些妖怪長得這麽奇形怪狀,反倒顯得蘭瑞莎和白植這兩個完全人形化的外國妖獨樹一幟,基本在這兒站了沒一分鍾,就吸引來不少目光。


    關鍵這些目光還都是瞅著她跟白植的。


    蘭瑞莎一想就明白了。


    可不是麽,就連旁邊真正人類的花開院臉上都帶著半臉麵具。


    之前給二口女插吸管的綠皮招待走過來,尖聲尖氣地打招唿:“你好,你們三個可是新麵孔!”


    他的嗓音十分尖利,具有一種特別的穿透力,就算在吵鬧的酒吧裏也能清楚聽見。


    當然,他這個音調,蘭瑞莎相信也沒有進一步提高的空間了。


    一臉大佬樣的白植是不可能迴答的,花開院流葉這個貨真價實的人類也在一旁裝啞巴,蘭瑞莎隻能挺身而出:“我們是歪果仁,聽說這裏很有名就來看看。”


    “哦哦,原來是其他國家的,難怪這麽陌生。”綠皮招待用四根手指的爪子分別從托盤上拿了三杯飲料給蘭瑞莎他們,“祝你們玩的愉快!”


    等他走了,白植才拿著那杯謎一樣的灰色粘稠液體皺眉,低頭看向蘭瑞莎:“她穿的是和服。”


    他指的是花開院流葉。


    蘭瑞莎也不想喝那杯看上去就很詭異的飲料,順手就把自己的那杯塞進白植手裏,率先走向吧台:“歪果仁仰慕r國文化不行麽。”


    她走向的吧台後麵站著的酒保是個頭顱漂浮在半空中的妖怪,還好除了腦袋懸浮在半空,這名酒保的外貌就是個普通的中年小胡子男。


    他穿著白襯衫,黑馬甲,脖子上打了條黑色領帶,正在替其他客人調酒。


    一陣眼花繚亂的動作後,小胡子男從不鏽鋼杯裏倒出來一杯……灰色的粘稠液體。


    蘭瑞莎情瞬間閉上了嘴,瞪大眼睛站在旁邊。


    她一連等了五杯,發現無論那些妖怪客人報出了什麽酒名,這個飛頭酒保最後做出來的總是一模一樣的灰色詭異飲品。


    偏偏那些點單的妖怪全都毫無意見,一個個美滋滋地端著杯子就喝了下去,那閉上眼一臉飄飄欲仙的樣子,讓蘭瑞莎懷疑他們喝下去的不是酒而是液體大|麻。


    不,不僅僅是坐在這邊吧台的顧客,所有吧台前的,包括酒吧裏其他位置端著酒杯在喝酒的妖怪,全是這個表情。


    原本以為這隻是一種普通的r國妖怪料理的蘭瑞莎,立刻就起了疑心。


    她和不知何時站在身後的白植對視一眼,舉起手對那個飛頭酒保喊:“給我一杯瑪格麗特!”


    她胡亂報了一個剛才聽見的名字。


    反正無論是什麽,端上來的都是同一個東西。


    果然,一分鍾後,飛頭酒保把一杯一模一樣的灰色飲料推到了蘭瑞莎麵前。


    這杯飲料跟之前綠皮招待遞給他們的沒什麽區別。


    全都是灰不拉幾的顏色,看上去很粘稠,還在冒著可疑的氣泡。


    蘭瑞莎吞了口口水,實在沒勇氣嚐試。


    再扭頭一看白植手裏同樣原封不動的兩杯飲料,蘭瑞莎沉吟三秒,轉手把自己麵前這杯推到了花開院流葉麵前:“你不是一直都很仰慕r國文化嘛,來嚐嚐這裏的特產啊。”


    第85章


    花開院流葉傻了才會去碰那杯不明液體。可自從蘭瑞莎那麽說了之後,飛頭蠻酒保就開始盯著花開院,不僅是他,其他坐在吧台前的妖怪,有不少也扭頭看了過來。


    花開院明白,為了大計,她決不能在這裏掉鏈子。


    於是,她一咬牙,一閉眼,端起杯子就這麽喝了下去。


    灰色液體剛一入口,花開院險些沒被裏麵濃重的腥氣衝得吐出來。


    但她能感覺到飛頭蠻的目光依舊牢牢釘在自己身上,隻能咬緊牙關,硬生生把冰冷得幾乎要凍壞骨頭的飲料給吞進肚子裏。


    不明物質的灰色液體,又臭又腥,就算屏氣喝下去,還有濃重的味道殘留在舌苔上。


    簡直……


    簡直就像下水道裏的汙水。


    剛有這個聯想,發酸的反胃感就從花開院喉嚨底部翻湧上來,她連忙抿緊嘴巴,同時逼著自己去想些其他東西,比如醇厚香濃的咖啡,酸甜可口的新鮮果汁……


    飛頭蠻酒保見花開院真的喝下去了,這才繼續手上清洗調酒杯的動作,還笑著問她:“味道如何?可能第一口有點怪,不過之後你就會越來越愛上它。”


    花開院繃緊臉頰,衝他點了點頭——不是她故作傲慢,實在是,現在她一張口,恐怕就要把剛才喝下去的那些連同胃裏的食物殘渣一起噴到飛頭蠻身上。


    偏偏這時候,蘭瑞莎還多嘴問了一句:“這到底是用什麽做的?”


    飛頭蠻笑眯眯迴答:“用的是人類腦漿做底料,再加一些不可外傳的獨家秘方。”


    “!”


    花開院臉色大變,用手捂住嘴,扭頭就衝向了廁所。


    “……她怎麽了?”酒保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表情變得陰森起來,“難不成她是在嫌棄我們引以為豪的招牌飲品嗎?”


    此話一出,吧台前所有人瞬間齊刷刷扭頭看向這邊。


    每隻妖怪的表情都跟酒保臉上的差不多,在酒吧裏不斷變換的燈光下,顯得格外詭異。


    在這個關鍵時刻,蘭瑞莎竟然有一刹那的大腦短路,不知道該如何迴答。


    好在這時候白植及時補上:“她懷孕了。剛才是孕吐。”


    蘭瑞莎:“……”


    飛頭蠻酒保和其他妖怪:“……”


    飛頭蠻看了看白植一臉冰冷正直(?)表情,肩膀再次放鬆下來:“原來是這樣,放心,我們這種酒對嬰兒可是有大大的好處。”


    他最後衝洗了一遍調酒杯,將杯口朝下,漂浮在半空中的腦袋喈喈笑了起來。


    蘭瑞莎被他笑得渾身發毛,越發覺得這個酒保以及這整間酒吧都不正常。


    她估計跑去廁所“孕吐”的花開院一時半會是迴不來了,給白植扔了個眼色,然後趴在吧台上對酒保說道:“其實我們會來這裏,還是被朋友推薦的。他上次來了之後一直說好,才讓我們很好奇。”


    笑夠了酒保表麵上恢複了正常,正好又有新一輪的客人叫酒,他便一邊哐啷哐啷地晃著酒瓶,一邊漫不經心迴答:“那挺好啊,你那個朋友這次怎麽沒來?”


    “因為他沒迴家嘛。”蘭瑞莎一笑,“我們這次來r國就是為了找他來的。對了,你對他有印象嗎,他叫閆清。”


    嘩嘩的調酒聲戛然而止,就連一直喧囂不停的音樂聲,說話聲,尖叫聲全都在這一刻忽然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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