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反正他帶她出來說教警告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他還要在乎她的心情做什麽。


    是她自己想多了。


    蘭瑞莎冷笑一聲,這次是在笑自己。


    她鬆開握成拳頭的雙手,這一次是真的頭也不迴地離開了。


    迴酒店的路上,剛才發生的一幕幕不斷在蘭瑞莎腦中迴放,她真是越想越生氣。


    從她在包廂裏吃烤肉吃得正歡鬱衎冷不丁發言開始,到他暴露了他的險惡用心,再到自己猶豫對方壓根不受影響繼續吃喝,蘭瑞莎鬆開的手不知不覺又捏緊了。


    她深吸一口氣,再吸一口氣,都能感覺硫磺味從喉嚨裏冒出,要不是她控製得好,下一秒龍火就要從她嘴裏冒出來了。


    到時候該死的鬱衎和他的烤肉全都給她化成灰灰!


    ……不行,為了一個鬱衎搭上一整個夜市的人不值得,而且他肯定不會就這麽被燒死。


    蘭瑞莎冷著臉,搖了搖頭,打消了這個念頭。


    其實她不僅僅是在氣鬱衎,更生氣自己。


    生氣自己……在經曆了塞繆爾之後,還會把自己的信任一點不留地交出去……


    這下倒好,她倒是能完全信任鬱衎,可惜對方卻始終對她有所保留。


    神官和龍的事再一次上演了。


    隻是這一次不是人族和龍族的隔閡,而是東西方妖怪的間隙。


    應該說……兩個世界裏,除了德米安就沒有人能值得她完全相信,也沒有誰能像德米安那樣完全相信她,就算是鬱衎……


    蘭瑞莎咬咬牙,把眼中的酸意全吞了下去,就算像吞了一塊石頭,鯁在喉嘍裏,她也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丟臉。


    是鬱衎不相信她,她難受什麽,要難受也應該是鬱衎才對!


    蘭瑞莎反複用這句話勸說自己,不知不覺中越走越慢。


    就在這時,她聽見一陣響亮的吵架聲。


    下意識抬頭看過去,隻見附近有一對人類小情侶不知怎麽吵了起來。


    那個女孩子正把自己的手提包摔在男孩身上,怒氣衝衝喊到:“你就這麽不相信我?我都說了,隻是碰巧遇到說了一句話,你就覺得我跟他舊情複燃了?複燃你個屁!你寧願相信一個外人都不相信我?滾吧!我們分手了!”


    明明是女孩子自己在衝男朋友發泄,她自己卻說著說著哭了起來。


    男孩原本低著頭悶不吭聲,聽見了女友的哭聲才抬起頭慌慌張張討饒安慰。


    這樣的一幕在熱鬧的夜市裏並不算罕見,因為客流量大,晚上逛夜市的人大部分也都是年輕人,尤其是年輕情侶,這樣的事幾乎每晚都會發生一次,旁邊小吃攤的攤主們都已經見怪不怪。


    而同樣看到這一幕的蘭瑞莎卻如遭雷劈,傻在了原地。


    那個人類女生剛才說的話一遍又一遍在她耳邊迴響,一直透過耳膜印在了腦子裏。


    她突然打了個寒顫,迴過神來,連忙繼續向前走,一邊走一邊搖頭,一邊搖頭一邊自言自語:“不可能,不可能,這不可能……”


    她跟鬱衎怎麽可以用一對情侶吵架來類比!


    這分明是兩迴事!


    “……絕對不可能!”


    第64章


    因為那對小情侶的事,之後兩天時間,蘭瑞莎都有意無意躲著鬱衎走。


    等她收拾好心情,覺得自己可以以平常心麵對鬱衎的時候,她發現他竟然莫名消失了!


    不對,準確地說,是鬱衎在蘭瑞莎不知道的情況下離開了,就連談判的事都交給了隨後趕來的白植。


    更讓人氣惱的是,這件事誰都知道,隻除一個蘭瑞莎。


    一直到鬱衎悄無聲息地退房走人,白植坐在了談判桌上,蘭瑞莎才發現了這一點。


    她頓時覺得自己這幾天的糾結就像個笑話一樣。


    出離憤怒之餘,蘭瑞莎倒是發現了一個盲點:鬱衎是怎麽知道拜倫·阿諾德在誘拐她的?


    思來想去,隻有一個大嘴巴的閆清!


    於是她就跑去找閆清對峙,在險些把閆清的房門踹飛之後,對方向她坦白,的確是他告訴鬱衎的。但絕不是他故意的,隻是在和鬱衎閑聊的時候,不小心說漏了嘴。


    蘭瑞莎簡直被他睜著眼說瞎話的技能給氣消了,一臉“你是傻子還是我是傻子”的表情瞪著這隻紅毛狐狸:“合著我前一秒撞見了你,你下一秒就‘不小心’說漏嘴了?”


    她特別在不小心三個字上加重了音,就為了諷刺一下他。


    閆清真不愧是拿自己性別騙了蘭瑞莎幾個月的家夥,有這樣的前科,現在他還能繼續厚著臉皮點頭:“對啊,跟你分開之後,正好就碰見了鬱會。正好鬱會又找我聊天,一不小心就被他聽到了。”


    蘭瑞莎:“……那我能不小心烤了你麽?”


    閆清忽閃著眼睛裝傻:“你要吃了我嗎?如果是你,我可以主動獻身。”說著就開始脫衣服。


    蘭瑞莎終於忍不住下去了,一把火正麵糊到他臉上。


    之後無論閆清怎麽說,她都下定決心不再搭理他,就算閆清又拿遊樂場說事,她也不肯鬆口。


    這微妙的氣氛,就連拜倫·阿諾德都看出來了。


    於是在又一次被白植在談判桌上血虐之後,拜倫·阿諾德第二次來找蘭瑞莎。


    這一次還是他本人親自找上門。


    蘭瑞莎聽見敲門聲,想也沒想打開就開噴:“你是還被我燒夠嗎,死狐狸?!”


    她都做好了照臉轟一顆火球的準備,結果就看見門外金發紫眼的吸血鬼舉著敲門的手,一臉茫然和無辜。


    蘭瑞莎抽抽嘴角,放下了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你怎麽來了?”


    阿諾德就跟聽不懂她的畫外音一樣,忽略了蘭瑞莎的問題,自己提問:“死狐狸?您說誰?難道是閆清?他對陛下您做了什麽?!”


    吸血鬼突然緊張起來,上下來迴掃描蘭瑞莎全身,那眼神成功地讓蘭瑞莎把怒氣轉移到他頭上。


    這樣一想,麵前這隻吸血鬼的確是罪魁禍首,萬惡之源啊。


    如果不是他邀請她去他房間,並請求她去m國,那蘭瑞莎就不會被閆清撞見從阿諾德的房間出來,也就不會說出這一點,那閆清也就不會告訴鬱衎,之後蘭瑞莎和鬱衎的衝突也就不會存在!


    總之追根溯源!一切的開始都在拜倫·阿諾德身上!


    他竟然還敢主動上門?


    主動上門也就算了,還敢繼續踩著她的痛腳跳舞?


    蘭瑞莎的眼神瞬間兇惡起來,看得拜倫·阿諾德心裏一個哆嗦,連忙轉移話題:“哈哈哈哈今天的陽光真好啊。”


    可惜已經遲了。


    蘭瑞莎皮笑肉不笑:“是挺好的,要不要把你送出去曬曬?我聽說你們m國人挺喜歡日光浴的。”


    “……”


    讓他一個吸血鬼去曬日光浴?


    就算他是吸血鬼公爵,已經不怎麽怕陽光了也太過分了吧。


    拜倫·阿諾德立刻低頭道歉:“抱歉,陛下。”


    蘭瑞莎哦了一聲:“你錯在哪兒了?”


    拜倫·阿諾德:“陛下說哪裏錯了,我就哪裏錯了。”


    蘭瑞莎:“……你到底來幹什麽的?”


    拜倫·阿諾德看了看自己身處的走廊:“陛下我們可否到房間裏說?”


    “如果你是要說跟你去m國的事,那你現在就可以原地轉身離開了。”


    “陛下您就一點同鄉之情也不顧念了嗎?”拜倫·阿諾德歎了口氣,皺起眉之後俊美的臉孔憂鬱得讓人心碎。


    可惜蘭瑞莎是鐵石心腸,絲毫不為所動。


    她甚至還在心裏嗤了一聲,心說要真論起同鄉之情,那她也還是應該留在這個國家。


    這裏才是她的故鄉。


    見蘭瑞莎是打定了主意,沒有任何迴轉的餘地,連側身讓路的打算都沒有,拜倫·阿諾德隻能接受這個現實——利誘是沒有用的,他又不能威逼。


    難得他見蘭瑞莎跟z國妖怪鬧得不愉快,想把握這個機會再努力勸說一番,沒想到還是沒用。


    說來說去,還是想不到蘭瑞莎陛下作為一頭西方的龍,會對這個東方國家感情這麽深……


    拜倫·阿諾德不想得罪一頭龍,就算本意是因為這頭龍不願”迴家“也不行。


    退一萬步說,即使他想采取強硬手段把人帶走也不太現實。且不說蘭瑞莎陛下自身的實力,就是z國妖管會也不會任由他這麽做。


    這個國家有句諺語,強龍不壓地頭蛇。


    拜倫·阿諾德自問自己沒有龍的實力,z國妖管會也不隻是條蛇。


    所以,最終在蘭瑞莎的冷酷無情麵前,他隻能苦笑:“好吧,既然陛下已經下定了決心,我也不能強求。不過未來任何時間陛下若是改變了主意,都能前往m國,我隨時恭候陛下的駕臨。”


    ……


    拜倫·阿諾德滿懷遺憾地離開了,蘭瑞莎卻壓根沒把這個小插曲放在心上。


    比起跟著這隻吸血鬼去美國吃牛排啃麵包,她更願意留在z國吃烤鴨嗦麵條。


    當然了,她想留在這裏,不僅僅是因為食物的關係,還有……


    總之,這裏很好,她現在還不想挪窩!


    而且,不等到鬱衎的道歉,她誓不罷休!


    鬱衎的離開倒是有一個好處——讓蘭瑞莎可以不受影響地理清自己的感情。


    躺在酒店的大床上,她抱著枕頭滾了幾圈,把那天晚上的全部過程在腦子裏翻來覆去迴顧。


    想了好幾遍,蘭瑞莎確定了,她的確沒錯!錯的是鬱衎!誰讓他那麽不相信自己,虧他還是自己的監護人呢!


    監護人三個字一出,蘭瑞莎立刻為自己無處宣泄的情感找到了出口。


    她瞬間恍然:


    對啊,自己會這麽難過,不是什麽小情侶吵架,而是因為她有意無意把鬱衎當德米安了!可惜……德米安是德米安,鬱衎是鬱衎,至少鬱衎做不到像德米安那樣無條件信任蘭瑞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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