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深夏初,西山腳下,輕風聊人。從附近的村子到墓園這一路上,都被戴著黑色麵具的暗士又密又嚴的圍住,氣氛無比靜默。

    “主公!都準備好了。”啊耶低聲道。

    淡紫色華袍的男子少捧著一大簇金色和白色的菊花淡然而神傷的向著墓園走去。不遠處一個大理石豎起的碑立在正中,四處周圍淩亂不堪,雜草叢生,大理石碑的上麵落了厚重的灰塵和幾絲稻草。但是上麵“莊妃之墓嘉正年戊月初三”的刻字卻如烙鐵般深深的烙在男子心裏。男子將手中的花恭恭敬敬的放在了碑前,用身上的衣服拂去了浮塵。右手一揚,“你們都退下吧!”

    啊耶等人見狀,俯身恭敬的退了出去。

    “你還好麽……”男子定定的望著石碑憂傷的道,“為什麽不迴答我!為什麽!……你和父皇都不在了……為什麽直到父皇走的那天,才告訴我真相!母妃!父皇說的不是真的!是不是!你告訴孩兒!那不是真的!母妃…”男子悲傷的哽道。

    幾片紅葉迅速的飛至而下,不聞其聲。

    慕容淩楚見狀發覺有些不對勁,猛的抬頭,吼道:“什麽人!出來!到底是什麽人!”

    一個黑衣蒙麵人,在林間連續翻了幾個跟頭,一轉眼不見了蹤跡,隻聽————

    “主公!有刺客!小心!”啊耶奮力尋著來的黑衣人。慕容淩楚拾起地上的幾片紅葉,若有所思的向著林中飛追了過去,紫色光一閃便不見了影子。啊耶心中大急,居然有這等大膽狂徒行刺主公!隻是,剛才離主公距離較遠,趕過來時已來不及,現如今主公到哪裏去了?

    “夜組!從西麵尋蹤!翼組東麵!鴿組北麵!其餘的全隨我來!快!”啊耶吼道,隻見一隊隊有素的黑甲麵具的士兵縱身一越,便四麵消失了。

    這邊的黑衣人身手敏捷,好幾次差一點被慕容淩楚撕下麵巾卻一再逃脫,淩楚氣極,怒道:“我當是何方好漢!如此鬼鬼祟祟,不肯與真麵目見人,說!你究竟是何人!”

    黑衣人猛的停了下來,眉角微微一彎,從懷中慢慢掏出了一個景菜藍的小瓶子,瓶口用紅色的軟塞堵住了。此人右手輕輕一擲,小藥瓶落入了淩楚手中。

    “這…這是……”慕容淩楚麵色凝重,隱寒隻色布滿俊顏,殺氣縱越於四麵樹林繚繞,把黑衣人緊緊包圍。

    “瑞王爺!我受人所拖,特將這瓶至情散的解藥交給您。現在任務已經完成了,在下告辭!”黑衣人眉稍一斂,轉身欲走。

    “等一下!敢問……兄台這藥是受何人所拖?……”淩楚驚愕的看向黑衣人。世上有幾人知曉他中下的毒?怎麽會有誰知道…這根本不可能!

    “瑞王爺……請恕在下不能有違主人之托!”黑衣人詭異的一笑道:“不過……我家主子可是與王爺您有著一麵之緣啊…”話音剛落,黑衣人一個翻身,消失在了林中,淩楚漠然的看了看手中的藥,此時啊耶他們已經趕到,心急如焚的望著他們的主公,上下來迴的檢查,生怕這名該死的刺客身手不凡傷了主公……

    淩楚皺起眉頭將藥瓶藏於袖口,淡淡的道:“迴府!”

    啊耶見紫衣男子俊顏緊鎖,神情複雜,心知來事必有蹊蹺,並不簡單,但又不敢多言,隻得安排人馬立刻迴府。

    瑞王府中,霖宇已經等候多時。一見淩楚迴府便起身,柔情似水的眸子溫柔的望去:“淩楚……怎麽會有刺客?到底是怎麽迴事?”

    慕容淩楚麵容微微一斂,甩了甩衣袖道:“霖宇,你隨我到後院來。”

    慕容淩楚從懷中將那黑衣人交來的小藥瓶放在花園的石桌上,言簡意賅的講了一遍。

    霖宇心裏一緊,驚慌謹慎的道:“我覺得此事極為蹊蹺……這整個長安城乃至整個天澍王朝……誰人會知曉這等機密?除了你師父,不算你,也唯有我知道這個秘密了。”霖宇溫柔的目光一閃,接著道,“你師父早已去世多年,定是不可能。我自是不會泄漏出去,更沒本事弄到這解藥…此人本事相當了得,這至情散煉製條件極其苛刻,況且還需用天山雪水為底引,萬年開一次的雪蓮根,東海湖底的海椒等奇珍入藥……光是搜集到這些材料也乃是極為不易了,如今竟真有人將這藥煉成?據我所知,此藥的秘方早在三十多年前便已失傳了,又是何人能有如此的本事呢?…”

    ……

    “霖……你猜這藥是真是假?”淩楚神秘的一笑,璀璨如繁星的眸子,瞬間光輝無限。

    霖宇拿起瓶子,拔下瓶蓋將藥丸倒入手中,湊入鼻前聞了聞,淡定的道:“……恐怕是真的……”藥丸不多,就那麽不到四五顆,他很快的又放入了瓶中。

    “霖!你說對了!哈哈哈。我想這天下間,有可能擁有這藥的…恐怕,也隻有她了!”淩楚嘴角一揚,一絲奇異的笑容暗暗的綻放在那英氣逼人的俊顏上,他抬起頭望向夜空,天上天樞、天璿、天璣星鎮守不動,奇怪…怎麽不見那天權星?順著玉衡、開陽、搖光星往南方尋去,一顆霧蒙蒙的銀色光亮一閃一閃,那天權星怎生竟落於搖光星尾處?淩楚目光熠熠,渾身一振:“天權異位!霖!你看到了麽?!此乃天助我也!”

    霖宇溫柔的望著淩楚,就算為你付出生命,我也會一直支持你,楚……你能明白麽?霖宇的目光漸漸柔和起來:“嗬嗬,我今日又學了首新曲子!楚,不如我為你吹奏一曲?先聞為快,可好?”

    紫衣在清澈的月光下暗暗生輝,淩楚微笑的道,“霖,你乃天朝第一樂師!還有什麽曲子是你不知曉的?怎生如此神秘?莫非是什麽天外玄妙之音?”

    “楚,此曲,非但你未曾聞起,就連我也是近兩日才了解,後來便跟著學了幾日才學會的。嗬嗬,都是拜若瑤所賜!若瑤真乃奇女子啊……我從未見過有如此才藝驚絕的女子!即使稱此曲為天上妙音,也實乃不為過啊!”

    “哦?何等曲樂連你也會驚歎?你口中的女子,可是今日與我爭搶糖人的女子?”淩楚的心頓時“嘭”的一悸,轉瞬恢複了平靜。

    “恩。”霖宇從袖子裏拿出了一支簫,鳳眼微眯,深情的吹著那首若瑤嬉鬧間教給他的那曲《鳳求凰》。

    月涼夜深,是夜人還,惟獨剛剛那曲天外之音還無時無刻不點點如絲如縷的侵入某人的心扉。

    淩楚吩咐啊耶他們下去後,在院子裏舞了半晌劍,內心不知為何有一絲躁意,自從聽完霖宇的那曲子更是難消,纏於胸中發泄不散……夜更深了,他放下手中的劍,進了屋。臉上淡淡浮出一絲不悅,又不知為何,隻是輕輕躺在軟榻上。慕容淩楚打開小藥瓶,取出了一個藥丸服下。心裏百味雜陳,輾轉無數次後,終於強迫自己閉上眼睛,好不容易方才入夢。

    ……

    “不要!求你……哥!你為什麽要逼我!”一名水藍色長衣男子失魂落魄的道。

    “放棄她,否則我會讓你後悔生生世世!你會毀了絡兒!”白衣男子震怒道。

    “不……”水藍色男子堅決的道。

    “我再給你最後一個晚上考慮,明日你若是堅持這樣,別怪我不顧兄弟之情!這個位子遲早都是我的,隻有我才能給絡兒幸福!”白衣男子狠狠瞪了瞪麵前的人,冷酷的甩了袖子奪門而出。

    月光皎潔,遠處蝴蝶漫舞,隻見一身潔白紗裙的秀美女子若蓮花般清爽,高潔宛若翩翩仙女,風韻款款,女子伴著月亮輕盈的旋轉,歌聲飄渺。水藍色的身影一閃,立於女子不遠處。

    “絡兒……”

    “尋哥哥……”女子抬眉一見是他,嬌人的喚道,麵容浮出絲縷芙蓉。“怎麽了?怎麽臉色這麽差?”

    “我要帶你走,離開這裏…”水藍色男子麵色凝重,俊顏一凜道,“哥仗著父皇,已經下令,已經立你為正妃,即是將來的皇後。若是我幹涉一步,便打入天牢…永世不得見你…”“尋哥哥—不要—我跟你走!我跟你走!”女子咬了咬唇,淚眼婆娑的道。緊緊的抱著男子俊挺的胸膛。尋溫柔的摟著懷中的女子,眉頭深鎖,仿若千百年的愁緒一擁而至,如洪濤絕壩,難以抵擋……但月色卻朦朧,漸漸被層層薄雲輕掩,一切如初,靜好。

    ……

    “尋!你知道背叛我的下場是什麽麽!你們……你們兩個……好好!就是這樣迴報我的麽!我今日要殺了你!今日你休想活著出這靜雲閣!”白衣男子瘋狂的咆哮道,雙目布上血絲,陰冷的抽出身上的劍,殺氣騰空,血光四漸…

    “絡兒…即使是我死了也會永遠履行我對你的承諾…絡兒…絡兒…我最喜歡你笑的樣子!因為,那是我見過…世上最美的笑容…”尋的光劍一晃,硬撐著手中擋在白衣男子陰狠刺來的寒劍,對楚楚哽住的女子溫柔一笑,如風般的速度把什麽塞給了白紗女子,女子心中一緊,握了握手中的東西,一把撲到尋的身上怒目逼視著白衣男子,道“我恨你!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若你不肯放過尋,絡兒死也不會從你!”

    話音剛落,隻見白衣男子美目立刻呈出金色雙瞳,劍眉怒立,再也無法壓抑心中的悶火似是被這簡單的幾句話一把點著,熊熊怒焰肆意噴出。“我恨你!尋!我要殺了你!啊——-”玉劍瞬間刺穿…水藍色男子堅實英挺的胸膛…驀地那一刹那,五彩極光四處繚繞,仿佛淹沒了一切。

    “啊————哈哈哈哈哈哈”瘋狂的笑聲響徹天地,無法逃避,陰狠的金色雙瞳發出令人觸之及怯的邪光。

    ……

    “不要——-不要——-痛…呃”淩楚驟然起身,一隻手捂著胸口,渾身一緊,冷汗浸濕了全身,白色的裏衣緊緊貼在皮膚上,一滴不明液珠順著俊美卻明顯發白的臉緩緩流下。原來是一場夢,還好,還好…原來隻是一場夢!耳邊的聲音漸漸遠去,淩楚的腦子漸漸清醒過來,幽幽的歎了口氣,想現在已是清晨了吧…淩楚按了按太陽穴,起身更衣。

    “主公!一早,月公子差下人將這請貼送來了。”啊耶說完,恭敬的將手中的折子遞給慕容淩楚,微微有些遲疑道,“主公,您……怎麽臉色不大好?”

    淩楚淡淡的道,“可能是昨晚沒睡好吧。”他翻了翻折子,毫無表情的掃了一眼,“看來這煙雨樓又有好玩的了…”一絲奇異的冷笑掛在嘴角道。說罷,拿了身邊的寶劍,不顧身邊的啊耶,輕輕一越,便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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