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場默然,待得迴過神來,崔六的麵色黑沉得十分難看。唐紹安皺眉站出來,“自己學藝不精,能力不夠,直接承認了就行。拿崔六爺尋開心,你哪裏來的膽子?”


    陸南石置若罔聞,接著說:“七日內,你必死。”


    七日,是玄門大賽的時間。


    唐紹安氣笑了,隻覺得這人莫不是瘋了,“七日?這麽短時間內的絕命之相,難道我會看不出來?即便我看不出來,難道崔六爺感覺不出來?再說,場上還有梁老爺子和陳家叔叔呢!”


    無數雙眼睛朝梁老爺子和陳青雲看去,等著他們的答案。如果他們也是陸南石的說法,那可就有大戲看了!


    陳青雲看了崔六爺半晌,歎道:“從目前崔叔的麵相看,我不曾看出死相。”


    梁老爺子即便有心幫陸南石,卻也不可能在這上頭說違心之語,點頭,“我也一樣。”


    唐紹安高興起來,“聽到了嗎?你到底是哪家的,你師父沒教過你嗎?相術卜算是不能亂說的。說出口的話是需要負責的。”


    陸南石點頭,“兩位前輩的話我聽到了,但你忽略了一點,陳前輩說的是,從目前的麵相來看。你應該明白,一個人的麵相,命數並非一成不變的。”


    確實如此,但七天,時間這麽短,突然轉變,還是在本身就是玄門大家的人身上,幾乎是不可能存在的問題。


    唐紹安輕嗤,“你難道要說,七天後才能看得出來嗎?”


    陸南石聳肩,“七天而已,到時候我們也都還在這裏。是與不是,七天之後自然見分曉。”


    唐紹安氣不過,還待再辯解,崔六竟親自出來打圓場,“無妨。這位小友說的不錯。七天而已。”


    他轉頭目光炯炯盯著陸南石,“我可等著你的七天!”


    在眾人的竊竊私語中,第一場賽事結束。梁汾走上來,“你幹嘛說那些話?”


    陸南石勾唇,“因為我說的是事實,七天之後,他必死。”


    梁汾一震,這樣的篤定……莫非……


    ********


    第二三天是風水大賽。第四五天是方術大賽。陸南石都沒有參加。


    第六天,陳家將眾人帶到一處林子前。


    “相信大家都知道我陳家有一處迷霧森林。林中有四象法陣,困著鬼怪妖魔。”


    眾人詫異:“這就是迷霧森林?”


    “我聽說進入迷霧森林的人,鮮少有走得出來的,即便走出來,至少也得脫層皮。這是陳家用來訓練門下子孫徒弟的。”


    “別!訓練是訓練,但一般子孫徒弟,陳家可不敢放他們進去,那是送死。據說,陳家有能力進迷霧森林的也沒幾個。”


    陳青雲一笑,“看來大家對迷霧森林都有些了解了。那麽多餘的我就不說了。”


    他給助理使了個眼色,助理端著托盤上前,托盤上放著無數的符紙。


    “這些都是我準備的。迷霧森林雖然可怕,但陳家研究它上百年,別的鬼怪不敢說,但迷霧森林內的,還是能控製得住的。所以,如果你們覺得到了危急關頭,自己已經應付不來,可以撕了這張符。陳家自然會及時出現,將你們帶出來。”


    “切忌不要貪功。大賽本就是為了給大家一個交流切磋的機會。名次雖然重要,但性命更加重要。希望大家謹記。如果有人高估了自己的能力,由於自己失誤而造成什麽損傷,陳家可不負責。”


    醜話都說在前頭了。陸南石心頭一擰,抬眼看向崔六,正好崔六也更看著他,麵上帶著意味深長的笑容。


    陸南石心知,看來他是把手腳做在這裏了。


    大戲要來了。


    取了符紙,陸南石頭一個進入森林。這片森林十分奇怪,他們剛才站立的地方像是一個分界線,從那裏看,是一望無際的尋常山林和碧藍的天空。


    而一旦跨過那條線,走了進來。眼前卻生出許多白色霧氣來,能見度不足十米。再往前,變成九米,然後是八米,七米,六米……


    直到最後,伸手不見五指,除非直接放到眼睛底下。


    陸南石幹脆放棄了視覺,關注用聽覺辯位。可這裏像是沒有風,沒有鳥獸,什麽都沒有。靜謐地隻能聽到自己的唿吸聲。


    他知道,其他人肯定已經進來了,但他看不到他們的身影,也聽不到他們的聲音。


    如此,他隻能一步步往前走,憑著直覺,憑著本能。


    突然他眼前的畫麵變了,迷霧消散,他看到了山花爛漫,泉水潺潺。


    一個女子在前麵跑,一條蛇在後麵追。蛇沒有腳,可他的蠕動速度很快,十分敏捷,騰空一撲,將女子撲倒在地。


    女子慘叫,眼見蛇張著血盆大口咬下去,女子疼得直叫喚,胳膊鮮血直流。


    女子奮力一手打過去,阻了蛇的攻擊力道,但卻僅僅隻是一點點。蛇像是被激怒,再次張開血盆大口,這次的目標是女子的頭顱。


    女子滿目驚駭。陸南石跑上前,一劍劈過去,蛇飛出好幾米,從空中跌落,迴頭看了陸南石一眼,麵露恐懼,一溜煙躥入花叢逃走了。


    女子怯生生站起來,朝他彎腰行禮,“多謝恩公救命之人。”


    這時,陸南石才恍然發現,她竟是穿著古代服飾,看起來似乎是戰國末,秦朝初的裝扮。


    他看著她鮮血淋漓地胳膊,“你的傷……”


    話還沒說完,鮮血不見,傷口竟然一點點自己愈合了。前後不到五秒鍾,本來被咬下了一塊皮肉的地方,完好如初!


    陸南石震驚。女子大喜過望,再度朝他拜禮,“多謝恩人給我治傷。恩人真厲害。那隻蛇已經修行五百年了,是山裏的霸王。可他看到恩人就跑。”


    陸南石看著天真爛漫的女子,十分困惑。這到底怎麽迴事?他好像什麽都沒做,怎麽就給她治傷了?


    而且,他看不清她的臉。明明沒有任何遮擋,明明他感覺她的麵容是清晰的。可腦子裏就是映射不出她的臉來。


    “朝無!”身後青衣男人走過來,看到女子“咦”了一聲,“是那株忘憂啊!”


    然後,朝著他擠眉弄眼,“朝無,看吧,果然是緣分。一百年了,你竟然還能遇到她。”


    女子一頭霧水,陸南石也一頭霧水。可當他迴頭的時候,女子突然從天真爛漫變得麵目兇狠,一把劍刺入陸南石的胸膛,女子滑下兩行淚,“對不起,但我必須這麽做!”


    他心頭劇痛,彎下腰,這時周遭場景變幻。原本滿山的鮮花沒了。誅仙陣,含光劍,昆侖……


    這是曾經多次出現在他夢中的場景。陸南石忽然明白了什麽,猛然抓住劍柄,用力將含光拔了出來。


    瞬間,場景消失,手中的含光消失,他迴到了迷霧森林。


    果然,是幻境!


    第63章 玄門大賽(3)


    不遠處,陸北池半跪在地,手握刑天斧撐著地麵,大口喘息著,麵色也不太好看。周圍還有好幾個參賽者,一半和陸北池的情況差不多,一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臉上出現時而歡喜時而痛苦時而絕望的等等表情,顯然是還沒有走出來。


    陸南石上前,找到陸北池和梁汾,“你們沒事吧!”


    梁汾搖頭,“沒事。小時候我跟著爺爺來過陳家,誤入過這裏。幸虧爺爺機警發現得早,陳家叔父把我救了出來。我對這裏有過了解,因此比你們大概要有優勢些。”


    陸南石見他麵色確實還好,對比起來,陸北池這個意誌力強大的軍人反而更狼狽一些,有些疑惑。


    “我迴到了當初遇到那隻饕餮的時候。”


    陸南石瞬間明白了造成他這幅模樣的原因。陸北池完成過很多次任務,以往的任務並非沒有傷亡,但沒有哪一次如饕餮一樣。滿地的鮮血,戰友的死亡,連屍體都被啃食吞入腹中,陸北池親眼所見,這是他人生的轉折點。


    梁汾:“迷霧森林能感知人的內心,會讓我們短時間失憶,忘記自己身在何方,利用我們記憶深處的往事設置幻境。也就是說我們每個人所經曆的幻境,都是我們曾經親身經曆的事情,是我們或是痛苦,或是遺憾,或是絕望的記憶。”


    陸北池眼睫顫了顫,低頭看向手中的刑天斧,“幻境很真實,我差點陷在裏麵。可那時我還沒有得到刑天斧,所以,我知道不是真的。”


    他輕輕一笑,“不過,我倒要感謝這幻境。因為在幻境裏,我總算殺了饕餮,救下了隊友。即便是假的,也算是圓了自己的心願吧。”


    陸北池深吸了一口氣,他知道,長久以來壓抑在自己心頭的那根刺沒了。他轉頭看向陸南石,陸南石卻仿佛沉浸在思緒中。


    “南南?南南!”


    “幻境是我們曾經經曆的事情?”


    梁汾點頭,“是啊!幾乎都是每個人的心魔。怎麽了?”


    “幻境很真實?”


    陸北池凝眉,“至少我覺得它很真實。”


    梁汾附和:“我的也是。”


    陸南石沉默了。要說心魔,在他簡短的十八年記憶中,難道不該是當年被拐賣的經曆更難以擺脫,更容易成為心魔嗎?可他幻境中出現的,似乎是他一直以來的夢境,亦或是前世?


    更奇怪的是,真實……他的幻境,並不算真實。


    “南南,你沒事吧?”


    陸南石搖頭,“沒事,隻是覺得有些奇怪。我的幻境並不太真實。甚至我身在其中卻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外人。而且我的幻境有點虛,場景變幻,不太穩定。”


    梁汾皺眉,“你是夢見小時候了嗎?”


    對於陸南石的經曆,因著拐賣團夥被搗毀的關係,新聞已經傳的沸沸揚揚,不關注的自然沒在意,但作為熟人的梁汾,卻看了個大概。


    因此,他說話時有些小心翼翼,生怕觸及到陸南石的敏感神經,“可能是你的記憶不完全,所以幻境虛構得不徹底?”


    陸南石想了想,似乎可能真是這樣吧。


    其實幻境並沒有對他造成多大的心理影響,更多的是困惑。未免他們擔心,陸南石將這層疑慮暫且拋開,看向四周。


    走出幻境的人,有的在休息,有的繼續前行,沒走出幻境的人,還在掙紮。


    他提議到:“比賽似乎沒說不能組隊。一起嗎?隻是跟著我,你們的危險或許會更大!”


    畢竟有一個不□□崔六爺在。


    陸北池聳了聳肩,他過來本就是不放心陸南石,自然是要跟著的。至於梁汾,笑了笑說:“走吧!”


    答案不言而喻。


    三人繼續往前,一路上,日光逐漸消散,樹木開始黯淡。就仿佛彩色的畫麵突然變成了黑白的光景。天空不知打哪裏飄來許多黑色飛絮,漫天飛舞。


    三人相視一眼,麵色凝重。陸南石打頭,陸北池居中防備左右,梁汾斷後。可在他們注意著四方的時候,樹根在土壤裏一寸寸移動,突然破土而出,纏上梁汾雙腿。梁汾整個人被直接吊了起來。


    陸北池將刑天斧甩出去,砍斷枝條。可沒等梁汾從空中跌落。樹木仿佛無數的觸手朝三人湧來。


    樹木的殺傷力不算大,一斧頭或是一劍過去,就能削掉好幾根。可架不住數量多啊!砍一批,來一批,而且越來越密集。


    三人心下一沉。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早晚會累的他們筋疲力盡,脫力而亡。


    陸北池:“怎麽辦?”


    陸南石:“找破綻。就好像大腦會有個中樞,黑社會會有個老大一樣,這些樹裏麵一直有個頭頭。”


    可是即便知道,但這麽多棵樹,哪一棵才是最關鍵的那個?


    三個人,六隻眼睛逡巡著,試圖找出異常的地方。啪,一根樹枝抽過來,雖被梁汾砍斷,可在密集的攻擊下,手臂還是被劃破了一個口子。


    鮮血滲出皮膚,樹枝們仿佛有嗅覺,聞到了非常好吃的東西,一個個表現地十分興奮,張牙舞爪地朝梁汾伸展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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