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點頭。圓圓有問了幾個關鍵問題,見他們是真的明白了才作罷。


    夜深人靜。外麵的人喝得東倒西歪,好幾個都暈乎了。


    圓圓開始鬧了。阿文阿武闖了進去。陸南石也鬧了。那些喝醉的人打著唿嚕,像是完全沒聽到一樣。唯有兩個還算有些神智的,一個推另一個。另一個罵罵捏捏抓起鑰匙,一腳將門踹開,滿身酒氣,身子還在搖晃,“幾個小鬼,就是事多!怎麽了!”


    陸南石被這一吼嚇住了,這下裝肚子疼成了真肚子疼。


    那人可沒什麽耐性,要不是覺得陸南石長得好,說不定能賣出個不錯的價錢,還真不耐煩過來看。他煩躁著走進,蹲下身,伸手去抓陸南石,“怎麽迴……”


    事字沒說出口,腦袋被石頭砸了個洞,倒了下去。


    陸南石從地上爬起來,和其他幾個孩子慌忙往半開的門外跑。


    動靜驚醒了還不算完全不省人事的兩個人,有幾個孩子還沒跑出幾米就被抓了迴去。可也因為孩子太多,拖累了那些人的步伐。陸南石和其他兩個孩子跑開了。他們按照圓圓的話,分開三條道跑,後麵就算傳來有人追趕的聲音也絕不迴頭,不停步。


    就這樣,陸南石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體力逐漸不支,突然腳下一滑,摔下了水溝。


    等他再次醒來,看到的就是師父。除了自己的名字,什麽都不記得了。就連自己為什麽會在這裏,為什麽會受傷也不記得了。


    更加不知道。就在他所出的城鎮郊外的廢舊廠區,和他一起的那些孩子被抓了迴來。他們正承受著這一場逃跑而引發的那些人渣的怒火。


    這場逃跑本身就是一次賭博,而最終除了陸南石極為幸運以外,其他人都賭輸了。


    第56章 拐賣團夥(2)


    陸南石驚醒,渾身戰栗。夢境消失了,可恐懼還殘留著。


    “南南!”


    對上陸致和陸北池關切的眼神,陸南石才恍然迴神,都過去了。那些往事都過去了。他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哆嗦的身體安靜下來,看向謝明哲,滿心愧疚,“對不起!對不起!”


    有時候對不起三個字是蒼白的。可事情已經過去十三年,除了對不起,他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麽。


    謝明哲將手收迴來,神色黯然搖著頭,“是我錯怪你了。你忘記了。你真的忘記了。”


    他怔忪著,那天其他人被抓了迴來,唯有陸南石沒有。他們以為有了希望,不論那些人的拳腳鞭子有多厲害,都覺得可以忍過去。可他們期待的救援沒有來。


    這些年,他一直以為是陸南石隻顧自己活命,忘了大家的承諾。對此,他是懷著滿心的恨意的。然而如今他才知道,是他誤會了。


    多年的仇怨消散,他渾身好像被人抽幹了所有的力氣一樣,踉蹌著摔倒在地。


    陸南石有些不忍心,“你……你現在打算怎麽辦?”


    謝明哲十分迷茫,他留下是因為認出了陸南石,想報仇,為自己報仇,也為當初的那些夥伴報仇。可現在這個“仇”根本就不存在,他要怎麽辦?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你有什麽心願嗎?比如迴去看看你爸爸媽媽?”


    謝明哲一愣,麵上透出欣喜,轉而又黯淡下去,“我不記得家在哪兒了。這麽多年過去,雖然有些東西我記憶猶新,可也同樣忘了很多東西。”


    陸南石看了陸北池一眼,堂兄弟間的默契讓陸北池瞬間會意:“沒關係。南南可以讓你現出片刻的實體,這樣,你的影像就可以被相機拍下來。我聽你說的話,從你被拐到你去世,這段時間並不長。你的容貌沒有發生什麽變化。我可以讓公安係統的人搜查當年所有的失蹤兒童信息,一一核對。”


    “你說你父親也是警察。那麽他應該會把你的詳細資料包括當時的近照存入係統。這些都是可查的。而且,目前網上還有不少自發團體組織的尋人網站。我們可以雙管齊下。”


    謝明哲想了想,答應了。


    陸南石又問他其他人的下落,然而謝明哲是被人販扔掉的,之後他們去了哪裏,他也說不清楚。人海茫茫,他雖然在全世界飄蕩,卻也未必碰得上。


    末了,謝明哲抬起腦袋,疑惑地看著陸南石,“你都不問我,控製我的人是誰嗎?你就不好奇?”


    “不論是誰,他現在都已經死了。”


    謝明哲一笑,“他是死了,我感覺到了。我們幾個傀儡裏,我被他控製的時間最長,和他的聯係也越緊密。所以他死的時候,我感覺到了。但你不要小看了他,或者說,不要小看了他的家族。”


    陸南石一愣。


    謝明哲表情突然嚴肅,“他叫崔鴻。是彭城崔家的人,還是崔家這一代中的佼佼者。現在崔家當家是他的親爺爺,人稱六爺。對他十分寵愛。


    我不知道六爺的本事有多大,也不清楚整個崔家的具體情況。但就我呆在崔鴻身邊所看到的。六爺非常看重他。把他當做崔家下一任家主來培養,在他身上傾注了全部的精力和資源。而現在,他死在了你的手裏。


    沉沒成本了解嗎?你覺得六爺會放過你?”


    陸致與陸北池大震,陸南石卻是搖頭,“即便早知道,我也會這麽做。崔鴻敢對我們家動手,就得有本事承擔後果。至於打了小的,來了老的?”


    陸南石眼中閃過一絲厲色,嘴角一勾,“隻要他敢來!”


    半點不懼。謝明哲怔了好一會兒,想到他的本事和他手中的承影,突然有種了然的感覺。


    但他還是說:“你本事大,自然不怕。但還是小心點好。”


    陸致和陸北池也是這個意思。


    陸北池:“國家明文規定,玄門術法不對付普通人。這也是三大世家都承認了的協議。是崔家先犯了法,違了規矩。這件事證據確鑿,崔家抵賴不了。我會想辦法把事情捅上去,這位六爺既然是崔家的掌權人,自然要為整個崔家的利益和名聲考慮。”


    “陳家的態度我不知道。但看今兒白天梁老爺子對你的看重,連梁家的玉牌令都給你了。梁家一定會護著你。特調局自然也是要維護規矩的。”


    玉牌令。陸南石也是今天才從梁家口裏得知,三大玄門世家都有玉牌令,是用於報恩的。玉牌數量稀少。但隻要是持有令牌的人,家族會傾其所有,無條件答應對方一件事。


    陸致皺眉,“這樣也隻是明麵上斷了崔家尋仇的門路。私底下……”


    私底下的事情是攔不住的。就好比特調局總部就在燕京,崔鴻還是搞出了這麽大的事。明擺著沒把玄門執法部放在眼裏!


    陸南石眼珠動了動,“這麽天天防著也不是辦法,我們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會出手,在哪裏出手。不如給他個機會!”


    三雙眼睛齊齊看過去。


    陸南石笑起來,“梁家提到,過些日子玄門有場比賽。”


    陸北池:“是為玄門年輕一輩策劃的。三年一次。由三大世家輪流舉辦,特調局協辦。三大世家的年輕弟子大多會去,不少非三大世家的人也會去。因為這是在玄門揚名的機會。特調局也會派人參加。”


    陸南石思忖說:“我也可以去。”


    陸北池皺眉,“你想讓崔家在比賽中動手?”


    “午餐的時候,梁汾就很想我參加,我沒答應。梁汾後來還一直給我發信息,和我說了不少關於比賽的事。比賽會設置一些幻境和部分真實鬼怪。當然,這樣的比賽一般舉辦方會負責參賽者的安全。但也總有顧不到的時候。”


    “如果我在比賽中出了事。這可和崔家沒什麽關係。尤其,這次負責舉辦的是陳家。要找麻煩也隻能找陳家的麻煩。所以,這麽一個可以動手,還能完美地把自家摘出去的機會,崔家會放棄嗎?”


    陸致連連搖頭,“以自己做誘餌,太危險了!”


    “但如果不這麽做,我要天天擔心不知道什麽時候從天而降的危險。爸,我的本事你看到了,你應該相信我。我說過,即便我贏不了,我也能自保。


    今天梁爺爺說的話你也聽到了。我師父的本事高於三大世家。我是他唯一的徒弟,還是他親口承認過天賦極高的徒弟。他留了很多東西給我。我不會有事的。”


    陸南石有時候看起來很好說話,有時候卻又很倔強。陸致知道他這是主意已定。而且除了這個方法,他暫時想不出別的方法,隻能作罷。但他想到了一個問題。


    他看向謝明哲,“崔鴻為什麽要對付我?”


    “因為秦家。秦家想取陸家而代之,讓崔鴻做了自家的供奉。和崔鴻定下協議。崔鴻幫秦家達到目的。秦家把所有財產的百分之二十給崔家。包括現在擁有的和即將得到的。”


    陸致一嗤,嗬,想得可真美啊!


    崔家是玄門中人,這方麵的事他幫不上忙,但是秦家,商場上的手段,他可熟悉的很!


    ********


    牡丹園,陸宅。


    袁芳菲如今已是形容枯槁,頭發花白,身上的每一塊皮肉都皺皺巴巴的,連她自己看了都覺得傷眼睛。


    她故意支開了許可蓮和陸東林,隻留下了陸敖。


    “媽!你還好嗎?”


    好?怎麽可能好?袁芳菲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這幾日她身上流失的生氣越來越多。生氣這東西看不見,摸不著。可她就是能感覺到。那種一點點消失的痛苦,那種隻能眼看著死亡一步步靠近的恐懼。袁芳菲每天都在這樣的日子裏煎熬著。


    哪怕陸致讓她死的痛快點,都比這好過。


    今天,她感覺自己稍微好了點,卻不覺得欣喜。這不代表她沒事了,而說明她快死了。這大概是蟲蠱給予她的死前的“溫柔”。


    “媽,我扶你喝點水。”


    袁芳菲就著陸敖的手喝了,問道:“債都清了?”


    “清了!媽,你還有沒有錢,我那個項目,都談妥了的。這次一定賺。”


    袁芳菲一口氣堵在喉頭,差點沒被這話噎死。


    她雖然能在私事上控製陸兆平,可在政事上,陸兆平清醒得很。她哪裏敢有大動作。偷偷摸摸攢了這麽多年,也不過攢了三百萬,這一次全給他用光了。


    陸敖看出袁芳菲不願意,急了,“媽!我說的是真的!這一次拉來的資金,就是投了這個項目。當初說好的,隻要後續不間斷。每年的利潤可以翻好幾倍。可偏偏那些人不投了不說,還鬧著要撤資。這錢又拿不迴來。媽,我們已經投了這麽多了,不能就這麽大了水漂啊!”


    袁芳菲氣不打一處來,“你當我開金礦嗎?我的家底全都給你了,哪裏還有!我都快死的人了,難道還能瞞著不給你?”


    陸敖一張臉脹得通紅,卻還是不死心,“那爸爸那邊……”


    “我為什麽會變成這樣,你也已經知道了。你覺得你爸還會聽我的?”袁芳菲眼神閃爍,“我去說,還不如你自己去說的好。”


    陸敖低了頭。他之前也不是沒有經商過。敗了不少錢。陸兆平見他實在沒這天賦,已經禁止他做這行了。給他找了份工作,每月兩萬多,也不少。可對比陸致,這點錢,他哪裏看得上?他去說,陸兆平不答應不說,一準還會罵他一頓。


    “不論我做了什麽。你都是他的兒子。他總歸是會顧念這你的。”


    今日的話有些多,袁芳菲咳嗽了幾句,借著陸敖的手坐了起來,“你爸爸不是蠢人。當年科技不算發達,可後來有途徑之後,在我們入陸家之前,他是做過親子鑒定的。所以,你是他的兒子,千真萬確。這也是為什麽,他懷疑我說的那個人,卻從來不懷疑你的原因。”


    “阿敖,媽撐不了多久了。現在媽和你說的話,你一定要記牢。我們以前把陸致得罪狠了。陸放和他是一母同胞,自然是向著他的。以他們兩的身份地位,要是想弄死你,有得是辦法。”


    陸敖臉色一白,心跳漏了一拍。


    “這些日子,媽一直擔心啊!陸致說的好聽,你不曾插手我和你爸爸之間的事,他不牽累無辜。可誰知道呢!媽如果去了,你就隻剩下你爸了。這人心啊……”


    袁芳菲嘲諷一嗤,“不管你爸爸這些人對你的偏愛是不是有我的手腳,可寵了你這麽多年,感情是會寵出習慣的。他在意你。所以,你一定要把他牢牢抓在手裏。讓他一直偏向你。其他的,我也不求了。隻求他能保全你。”


    “陸致恨你爸。但隻要你爸還活著,他就不能弄死你。因為你爸不會允許。隻要你爸堅持,陸放總會有顧忌。你爸管不了陸致,陸放管得了。”


    袁芳菲又咳嗽了好一陣,大喘著氣好容易恢複過來,她從枕頭下摸出那塊玉牌。


    “這東西你拿著,我死之後,去一趟風水街崔家鋪子。”


    陸敖滿臉狐疑,“媽,我們不是去過了嗎?人家不買賬!”


    袁芳菲輕笑,“老丁不喜歡我,自然不買賬。我確實傷了那人的心。他放出話來和我再無瓜葛也可以理解。但那是在我活著的時候。如果我死了,就不一樣了。”


    “你不要提任何要求,隻帶著這個去,把我的死訊告訴他們就行。別的消息,老丁可以不管。但我的死訊,老丁不敢不報。我了解他,如果他知道我的死訊,一定不會無動於衷。”


    對阿六,她胸有成竹。她太清楚自己在阿六心裏的地位,要不然,當初她背棄了他們的感情攀上陸兆平的時候,阿六也不會忍著心痛不但沒宰了她,反而在她的哭求下給了她同心蠱,後來又幫了她一次。


    阿六是放不下她的。如果放得下,又何必那麽交待老丁呢?


    他這是在自欺欺人,試圖以這種方式斬斷這份情,可也正是因此,說明了他內心的放不下。


    袁芳菲低低一笑,“到時候你就和崔家說,我是被人害死的。是陸致他們害死了我。你不必多說別的,也不用提任何報仇的話,更不要親自出麵去和陸致陸放兩兄弟杠。自然會有人幫你。”


    “我活著,他或許會努力讓自己不看不聽不在意。但我死了,還是被人害死的,他一定會為我報仇。隻要他成功了,你和東林就成了陸家僅剩的血脈。就算陸致留下遺囑又怎麽樣。也不是沒有辦法的。何況,陸放的私產也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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