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這架勢,其他八鬼好似嚇住了,飄出了一丈遠,不敢上前。


    忽然,鈴鐺聲自四麵八方而來。一聲高過一聲。八鬼十分痛苦,頭痛欲裂,一個個仿佛無法控製自己般再次朝陸南石襲來。


    梁汾訝異:“傀儡術?”


    他與陸南石對視一眼,二人自然也都發現了,八鬼中有兩個是認識的,林蔭和林瑤。


    林蔭算是自作自受,選了條不歸路,也就罷了。但林瑤……


    可惜了!


    就在陸南石怔愣之際,一個鬼影偷襲過來,陸南石幾乎是本能的一記格擋,劍刃劃過鬼影的身體,鬼影從空中跌落。


    是林蔭。


    不知是疼痛的關係,還是承影的力量,或是其他,這一劍下去,她雖傷勢不輕,卻醒了些神智,迷茫呆滯的眼神漸漸清明,她看著飄在空中連她都不認識了的林瑤,淚水如雨落下。


    “陸大師,我錯了!求你救救瑤瑤!救救她!”


    背後之人的手段不俗。若真隻是簡單的九個鬼,陸南石和梁汾能應付自如。但這些鬼影有個特征。他們會結陣。


    九鬼時,有九鬼的陣法。八鬼時,有八鬼的陣法。如今林蔭沒了什麽戰鬥力,場上隻剩下七隻鬼,也有七鬼的陣法。且這陣法一次比一次強。好似每次都能吸收前一次陣法的力量,將其翻倍。


    梁汾一張符紙揮出,手中鐵棍打過去,又一隻鬼消失於天地。可也就在此時,六鬼再次變幻陣型。陣法的力量又大了不少。


    陸南石麵色一沉,這也證實了他的猜測。即便他們破得了前幾次,可等到最後呢?三鬼陣,二鬼陣的力量必然不可小覷。尤其當隻剩一隻鬼時,那麽以倍數來算,他的力量會是之前九鬼總和的二百五十六倍。這樣的強度,他不敢保證自己一定能破得了!


    除非找出破綻,將所有鬼一起殲滅!


    林蔭似乎也看出了這點,二話不說,飛身入陣,卻不是與六鬼一起結陣,而是撞開林瑤,硬生生闖入了其他五鬼的陣眼。


    林蔭的意識複蘇,早已和五鬼不是一邊。五鬼察覺她的意圖,奮起抓住她,拚命撕咬。


    啃噬鬼魂,與啃噬肉體不同。肉體沒了,還能化為鬼魂,有望輪迴。鬼魂沒了,那就是真的什麽都沒了。


    然而五鬼被攔,這是難得的機會,不然,他們恐怕找不出比這更好的一舉殲滅的時機。


    梁汾:“殺嗎?”


    此時全殺了,就什麽事都沒了。可這也意味著,林瑤也必須死。否則,她便成了最後一隻鬼,反而更難辦。


    但以目前的情況,林蔭拚著魂飛魄散,以身擋五鬼,就為了給林瑤留一線生機。他們若借林蔭給的機會連同林瑤一起殺了,似乎有些……額……無恥?不仗義?


    陸南石皺眉,突然將承影拋至上空。


    “五星鎮彩,光照玄冥。千神萬聖,護我真靈。巨天猛獸,製伏五兵。五天魔鬼,亡身滅形。所在之處,萬神奉迎。”


    別墅內,二樓,陸南石臥房中的含光似是有所感應,嚶嚶嗡鳴著,顫動著。


    承影繞著院子飛了好幾圈,劍身變得半透明。


    陸南石淩空而起,一掌拍過去。掌心裂開一道口子,鮮血染上承影劍身。承影的半透明漸漸變成了全部透明,看不見形,而隻能感其氣。


    陸南石再度大嗬:“天朗炁清,三光洞明!”


    話音落,承影一一從五鬼身體中穿過,又穿過林蔭,再穿過林瑤。瞬間迴到陸南石手中,恢複了原貌。


    此時的五鬼連同林蔭林瑤一起,齊齊摔落在地。沒有消散,也沒有死亡,甚至沒有因這一劍而受傷。相反,那木然的眼神漸漸有了焦距。


    唯有林蔭,雖然這一劍沒有傷她,可她之前的傷勢太重,身體已經處於瀕危狀態,好似隨時可能煙消雲散。


    林瑤迴過神來,一步步爬過去趴在林蔭身上,“媽媽,媽媽不要死!媽媽,瑤瑤不要你死。瑤瑤害怕!”


    見到這樣的林瑤,和以前一樣依賴她,深愛她的林瑤。林蔭知道,她的女兒迴來了。不再是被人牽線的傀儡,不再是受人控製的鬼偶。她的嘴角勾出一抹笑意,伸手撫摸著林瑤的腦袋,艱難地轉頭看著陸南石:“謝……謝謝!”


    陸南石點頭,受了這句謝,說:“安心走吧。林瑤,我們會負責送她去地府。”


    林蔭萬分欣喜,“謝謝陸……”


    大師二字終究沒能完整說出口,她的身體已變成無數黑色粉末,隨風飄遠,消散於無形。


    第54章 神秘的師父


    林瑤就這麽看著林蔭從自己身邊消失,她還不太明白這代表什麽,隻是覺得心裏很慌,“大哥哥,媽媽……媽媽不見了!大哥哥,媽媽去哪裏了?”


    “媽媽……額……”陸南石支支吾吾,他是真不會安慰小孩子。梁汾看出他的窘境,摸了摸林瑤的頭,“媽媽去天堂了。”


    林瑤愣了會兒,仰著小腦袋問:“我知道。媽媽給我買的童話書裏有說,天堂是很漂亮很漂亮的地方。媽媽去了那裏,是不是就不會痛了?”


    梁汾看了眼林蔭消散的方向,“是啊!媽媽不會痛了!”


    林瑤稚嫩的小臉糾結著,沒多久又舒展開,“就算見不到媽媽也沒關係,隻要媽媽不痛了就好。我一個人也會很勇敢的。我答應過媽媽,要勇敢!”


    梁汾一滯,心中突然有些不是滋味,卻也隻能深深一歎。他轉過頭詢問陸南石:“你剛才做了什麽?”


    “切斷了他們和背後之人的聯係,順便再送了他點東西。”陸南石眼角彎起,“看,其實也並不隻有全部殲滅一條路。”


    梁汾自然知道不隻這一條路。可若不全殲,就得把所有小鬼一起禁錮。以小鬼的能力和陣法的威力,這比全殲更難。當然,也可以徹底斬掉傀儡與主人的關係。隻是這麽做,更是難上加難。


    然而,陸南石做到了。


    梁汾看著他,總覺得這人一直在突破他的認知,陸南石的能力深不可測。


    尤其,以對方對傀儡術的控製程度和陣法的連接程度,這一切斷的反噬,也是以同樣的倍數計算的。況且,陸南石說,他還加了點東西。


    加的什麽梁汾不知道,但即便隻是一點小小的手段,在這種時刻,也已經足夠要了對方的性命。


    另一邊,秦家。


    在承影一一穿過幾隻鬼的時候,院中擺放的做法台也如被刀劈了一般,四分五裂。台子上的九個娃娃同時碎裂。


    崔鴻噗一下,吐出一口心頭血,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崔鵬大驚,慌忙上前抱住了他,“哥!你怎麽了,哥!”


    崔鴻睜著兩隻大眼睛,口裏不斷冒著鮮血,他渾身顫抖,五髒六腑好似放鞭炮一樣傳來劈裏啪啦的聲響。


    “額……額……”似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他終於抓住了崔鵬的手,吐出幾個音節。


    “迴……迴……彭城……報……報仇!”


    最後一個字落下,崔鴻身體一僵,徹底失了生氣,唯有那雙眼睛還睜著,死不瞑目。


    陸家。一切歸於平靜。


    陸南石將引路香遞給林瑤,“拿著吧,去該去的地方。別怕,你沒做過壞事,那裏的哥哥姐姐不會為難你的。”


    林瑤笑著應了。陸南石又將引路香發放給每一隻鬼,前麵幾隻鬼都拿好,跟著“魂歸兮”的聲音而去。唯有最後一隻鬼,沒有伸手接香。隻是靜靜看著陸南石,一動不動。這是一個小鬼,死時大概也不過五六歲年紀。


    但鬼的心理年齡不能從表麵來猜測,就比如,有些鬼死的早,在人間飄蕩了很多年,見識了很多東西,閱曆多。那麽他的心智也更成熟。而有些鬼,死沒多久,或者雖然死的就,可後來的經曆比較簡單空白,那麽他們的心智與死時也就沒什麽差別。


    這隻鬼的目光很複雜,有審視,有驚訝,有嫉妒,有怨恨。隨後閃了閃,化為無形。


    他說:“我不想走!”


    陸南石皺眉。


    小鬼又說:“我對輪迴沒有執念。除了被人控製,我沒傷害過任何人。我想留下來。我在人間飄蕩過很久,我知道,天道不是完全不能容鬼怪。而且,我已經學會怎麽吸收月光精華修煉了。”


    這是一隻鬼修。如他所說,是一隻正經修行的鬼修。隻是他的道行還不太夠。


    “我想跟著你,可以嗎?”小鬼仰起頭,一雙眼睛烏亮澄澈,“你很厲害。我想跟著你學本事。”


    帶著欽佩,濡慕,親切。和之前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梁汾也察覺出了這隻鬼的不對勁,正要開口,便聽陸南石說:“可以!”


    梁汾驚訝,轉頭看向陸南石。陸南石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眼神,取出一塊槐木牌,“進來吧!”


    小鬼一愣。


    陸南石笑道:“放心,不會傷你。隻是給你個寄生的地方。”


    小鬼仍舊有些遲疑,他在娃娃裏做了不少時間的傀儡,如今又要進入一塊木牌。天知道這塊木牌是不是和那些娃娃一樣。


    小鬼抿著唇,不說話。


    陸南石慢慢將槐木牌收迴來,“你不願意也沒關係。拿著引路香走吧。如果你不肯拿引路香,我也可以幫你開鬼門,請招魂使。”


    開鬼門,請招魂使,那就是強製送他走了。小鬼一咬牙,說:“我進去!”


    陸南石微訝,沒想到他會堅持這樣的選擇,心頭的狐疑更重了。重新將木牌拿出來,本是又一次試探。誰知小鬼像是怕他後悔一樣,直接鑽了進去。


    梁汾:“你就不擔心他心懷不軌?”


    陸南石看著木牌愣了會兒,笑著搖頭,“不怕。今天的事,謝謝你了。”


    “不客氣。說起來,我也沒幫上什麽忙,你都是自己搞定的。沒給你添麻煩就好。”


    陸南石搖頭,這話說的沒錯。但在作戰之前,梁汾並不吃準他是否能成功,留下而不是退縮,是梁汾的心意。


    見他如此,梁汾彎起嘴角,“如果你真要謝,不知道能不能答應我一個請求。當然,你可以拒絕!”


    “什麽?”


    “我……”梁汾的目光落在陸南石還沒收迴的劍上,“如果我沒有看錯,這是承影?”


    “是!”


    梁汾神色閃了閃,“我聽說上迴陳家的拍賣會賣出了一件疑似含光的藏品?是你拍下的?”


    陸南石並不覺得這事有什麽好隱瞞的,而且陳家的拍賣會是在公開場合,見過他的人不少,即便之前不知道他的身份,現在也差不多都知道了。想瞞也瞞不住。


    “確實在我手裏。但不是疑似,那就是含光。”


    梁汾大震,歎道:“含光,視之不可見,運之不知有。承影,其所觸也,竊竊然有聲,經物而物不疾也。宵練,方晝則見影而不見光,方夜見光而不見形。”


    這是典籍上對三劍的描述。梁汾微微蹙眉,似是有些不解,他眼前所見的這劍好像和記載不太一樣。


    陸南石失笑,“有句話叫做盡信書不如無書。”


    “確實。這三劍成形在夏商時期,而有明確記載是出自春秋時孔周之手。這中間本就已過了許多年。而春秋至今,年歲更遠。記載未必真實。”


    陸南石點頭,接著說:“還有一點,數千年的時間,即便最初成形的三劍確實如記載,也不保證後期不會變。不過,這幾句記載倒也沒錯。隻是三劍有靈,能掩藏這種明顯的屬性。並且,傳說中,三劍皆不可殺人,這點是真。可卻也未必一定會殺鬼。”


    梁汾恍然大悟,“就好像剛才?承影明明從鬼身穿心而出,卻隻是斬斷了聯係,禁錮了鬼修的力量,並沒有殺他們?”


    “對!”陸南石疑惑地看著梁汾,“你所謂的請求,就是問我這些?”


    “不是!是我爺爺想見你。”


    “你爺爺?”陸南石更驚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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