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語當場就把視頻傳到了微博上,她是一名畫手,出過兩本畫冊,平時沒事兒就會在微博上發幾張自己的作品,偶爾還會接點封麵、插畫之類的活兒,算是小有名氣。這次來暮源鎮一是為了探望長輩二是為了采風尋找靈感,聽家裏老人說這裏的風景很不錯,古建築保存完好,商業化不嚴重。


    她想著今天天氣不錯就出來逛逛,沒想到剛出門就撞見了大八卦。


    除了畫手的身份,她同時還是當紅小生羅尚嘉的鐵杆粉絲。向殷澄作為羅尚嘉最討厭的對頭之一,她對他的了解比真正的粉絲還充分,一看到女助理她就認出來了,既然助理在,那被抓的人是誰不言而喻。雖然不清楚向殷澄犯了什麽事,但是這麽好的機會她當然不會放過,立刻就拍了視頻傳到網上和大家分享,順帶提了提視頻中的某人好眼熟。


    粉絲們在她有意無意的引導下,迅速扒出了向殷澄的助理,向殷澄被抓的消息頓時擴散出去,並火速竄上熱搜引來更多人的注意。向殷澄的經紀公司發現後立即出錢把熱搜壓了下來,但沒過多久又有更多相關話題竄上來,根本清理不完。公司上級聯係了向殷澄的經紀人詢問詳情,經紀人也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他根本打不通向殷澄和助理的電話。


    這時候明眼人都知道網上的消息是有人在背後推動了,向殷澄出道僅僅兩年,在圈裏已經得罪了不少人,大家見他倒黴都很高興,有人落井下石推波助瀾把事態擴大很正常。經濟公司見一時半會兒壓不下去,幹脆放任不管,沉默以對。一時間,整個網絡都遍布著他被警察抓走的消息。


    至於向殷澄為什麽會被抓,沒有人知道,網絡上各種猜測爆料層出不窮,但始終沒有官方的消息。


    當天晚上零點,幾個營銷號幾乎同一時間發出一個視頻,並配文表示向殷澄被抓的真相就在視頻裏。還在上網的夜貓子們立即點開視頻一睹為快,視頻內容正是記者們在玄天觀後院拍攝的畫麵,向殷澄麵目扭曲地講述著自己做過的罪行……


    網友們都是帶著八卦的心態去看的,結果卻被視頻裏的人氣得咬牙切齒,恨不得衝進去把人當場掐死。不過也有人對視頻的真實性發出了質疑,哪個殺人犯會這麽爽快的在攝像機麵前承認自己殺人,而且話裏話外看不出一絲愧疚,更像是演戲念台詞,懷疑這是一出自導自演的炒作。


    網絡上就視頻內容的真假問題爭論不休,經濟公司的官方微博安靜如雞,沒給出任何解釋。


    直到兩天後,警方發出的通告印證了視頻的真實性,向殷澄確確實實把人給害死了,並占用了那名受害者的臉。


    一時之間輿論嘩然,向殷澄殘忍的行徑和囂張的態度徹底惹怒了大眾,所有人都要求警方必須嚴懲這個惡人,包括視頻裏提到的其他加害者,都必須一同受到法律的懲戒,還無辜的老師一個公道。


    z大的學生們看到視頻後更是驚得瞠目結舌,想到自己和這樣的人在同一所學校讀書,都感到毛骨悚然。而當年跟風罵過栗子的那批學生則噤若寒蟬不敢吱聲,隻有少數人勇敢地站出來道歉懺悔接受大眾批評。


    當然那都是後事了,眼下警察們帶著嫌犯風馳電掣般離去,大門前看熱鬧的人也漸漸散了,記者們也紛紛追著警車離去。


    玄天觀恢複清淨,沈茹茹迴到後院,琢磨了一會兒,找來慧智問:“咱們道門內有蓮大人這號人物嗎?”


    慧智搖搖頭,“沒聽說過。”


    發語音問百裏無殊,得到的也是相同的迴答。


    “這人要麽不是什麽出名的大人物,要麽就是用了假名。”慧智一副過來人的樣子,“這年頭出來混,誰不得多準備幾個馬甲。”


    沈茹茹似笑非笑看他,“那你有幾個馬甲?”


    慧智舉起一根手指,“不多,就這一個。”


    晚上十點,沈茹茹待在鏡花緣裏修剪花束,明亮的日光燈下,花影叢叢,暗香浮動。徐引舟坐在桌邊擺弄小火爐,爐子上燒著一壺熱水,水沸了,往邊上的茶杯裏滿上,杯底的幹茶葉片兒立刻舒卷著浮上來,茶香四溢。


    “這茶真香。”沈茹茹把剛包好的一束茉莉丁香放到桌上,清新的茉莉花香混雜著西湖龍井的氣味,幽幽鑽進鼻腔,“你從哪兒買的?我哥那兒的跟這個一比差遠了。”


    徐引舟將二泡的茶水放在她麵前,順手摘了顆鮮茉莉丟進去,“一個朋友自己種的,下次我讓他多寄點。”


    “後院栽的白茶也差不多可以摘了。”沈茹茹想了下,“過幾天空下來了摘一罐製成幹茶嚐嚐味道。”


    兩人輕聲細語說這話,窗外不知道什麽時候下起了雨,雨點落在窗戶上拍出劈劈啪啪的響聲。


    時針慢慢悠悠晃到十一點的時候,鏡花緣大門被敲了兩下,沈茹茹立即去開門,一身白衣的栗子站在屋簷下,手裏握著一把白紙粘起來的簡陋雨傘,傘尖上有雨水滴落。


    陰間與陽間的物品流通需要媒介,陽光、雨水、閃電這類自然現像卻不需要媒介共同享受。因此鬼魂白天很少出沒,打雷天也不敢隨便亂晃,下雨了還要帶傘。


    沈茹茹側身讓開,“快進來,雨傘就放在門口吧。”


    栗子邁進店鋪大門,看到桌後的徐引舟時愣了下,身體下意識緊繃起來,“他是?”


    沈茹茹關上門,大方說道:“他是我男朋友,別擔心,自己人。”


    雖然說了是自己人,栗子還是難以放下防備,徐引舟身上的陰氣太重,在陽間的人看來,他除了氣色差了點沒什麽特別的,但在他們鬼的眼中,他就是一團行走的黑氣,可怕極了。


    栗子挑了個最遠的位置坐下,今天他給自己畫了一張非常簡單的臉,總共隻有三條線,兩杠眼睛,一杠嘴巴,連鼻子都省了。沉默不動的時候看起來有幾分蠢蠢的滑稽感。


    “沈老板,謝謝你幫我報仇。”栗子說道,“我看到微信推送的消息了。”


    看到向殷澄被抓的視頻時,他一眼就認出了視頻中的背景是玄天觀大門,知道這件事一定是沈老板做的。


    “不客氣,應該的。”沈茹茹笑了下,隨即微微皺眉,“但很可惜的是這次沒能把背後那個玄門中人找出來,隻知道他身邊的人稱他蓮大人,一時半會兒還解決不了你臉的問題。”


    也不知道那人到底施了什麽咒,如果不把咒解開,它就會跟著栗子一起進入輪迴,下輩子依舊是個沒臉的人。


    鬼沒臉也就算了,人沒臉肯定會被當作妖怪。


    栗子的臉朝她轉了一下,大約是在看她,兩杠黑漆漆的眼睛莫名透出一股幽幽的頹然慵懶氣息,“我已經放下了這件事,沒有臉就沒有吧,一直做鬼也沒什麽不好的,至少我可以全身心投入到課題中,不用再擔心時間不夠用。”


    都變成鬼還不忘做課題,怕是有史以來最愛學習的鬼了。沈茹茹想到向殷澄那張臉,不由好奇起栗子原本的樣子,他氣質上佳,變迴原來的模樣一定是個殺傷力超強的鬼。想到這裏,她握拳認真地說:“別放棄,你安安心心做課題,我會想辦法把那人找出來,一周找不到就找一個月,一個月不行就一年,一年還不行就十年,不信他能躲一輩子。”


    栗子沉默良久,“沈老板,你真是個很好的人。”他把臉轉向徐引舟,“雖然你看起來很可怕,但能和沈老板在一起,一定也是個好人。”


    徐引舟抿了口茶水,微微點頭,“你說的不錯。”


    沈茹茹:“……”


    徐先生,你的臉皮好像變厚了。


    由於得不到線索,尋找蓮大人的事情隻好暫時停滯了下來。沈茹茹給能想到的人都發去了消息,托大家幫忙留意這麽一個人,剩下的也就隻有安心等待了。


    這天下午,沈茹茹正待在店裏打包多肉盆栽,上迴那名女生定的多肉上午到了,在店裏待了半天狀態還不錯,今天就能給她寄過去。


    正忙活著,李孟輝上門來了,他一進門就笑著說:“沈大師,我們公司有個項目想找您合作。”


    沈茹茹抬起頭,下意識問:“房地產風水嗎?”


    她記得林家公司是搞房地產的,李孟輝是在林家工作吧?


    “您這兒現在還接風水業務呐?”李孟輝有點吃驚,“那下次可以找您合作,不過今天我找您是為了另一件事,您這兒能大量提供十年生樹苗麽?鎮上不是大力發展旅遊業嘛,要翻新綠化,項目外包給了咱們公司,我想著您這兒的綠植質量特別好……”


    他巴拉巴拉說了一堆,沈茹茹明白過來,“十年生樹苗是有,但短期內大批量提供可能有困難。”


    她得把樹苗先放道觀裏養一段時間,用靈力將樹苗滋潤過才行,否則那些樹苗和外麵賣的也沒什麽差別了。


    李孟輝沉吟片刻,拍了下大腿,“沒事兒,慢一點也不要緊,重點還是質量!咱們可以先整草皮和觀賞花,樹苗後麵再移栽。”


    兩人又討論了一會兒項目的細節問題,最後愉快地達成了合作關係。


    第76章


    暮源鎮雖然地方不大,綠化帶卻著實不小,尤其縣政府決定大力發展旅遊業後,對環境的要求瞬間拔高了好幾個層次,角角落落都務必做到盡善盡美,力求讓遊客看得舒心,流連忘返。


    這是個大工程,前期準備就很費功夫,不過那都不是沈茹茹要操心的,她隻管提供足夠的綠植就行。


    兩天後李孟輝發了一張詳細的采購訂單過來,她把采購內容一一整理出羅列成一張表格,然後發給y省的供貨商進行訂購。因為訂購的數量多,又是老客戶,所以供貨商給出的價格非常優惠,相當於原來的七折,沈茹茹見價格這麽便宜,幹脆多訂了一些,自家道觀正在擴建,等完工了後也是需要添一些綠化點綴的。


    沒過幾天,一批批綠植被運進玄天觀,迅速占滿了前後兩個院子,引來許多圍觀的蜜蜂和小鳥。來道觀燒香的信眾看到滿院子帶土的綠植都很驚奇,進了大殿問慧智:“慧智大師,院子裏怎麽那麽多花苗樹苗,沈觀主準備承包山頭種花了?”


    慧智微微一笑表示這些都是給鎮上做綠化用的,因為項目負責人覺得他們鏡花緣的綠植品質好,很有靈氣,所以特意從他們這兒定,為了表示誠意他們先把綠植擺院子裏讓祖師爺開個光再遷出去栽種,保佑暮源鎮所有人平安康順,財源滾滾。


    玄天觀的【招財符】是很有名的,效果大家有目共睹,因此慧智這麽一說,信眾們深信不疑並且立即捐了些香油錢以示對祖師爺的感謝。


    “希望祖師爺能保佑咱們鎮越來越好,信女以後每月都來給您上香誦經。”一名六十來歲的大媽跪在蒲團上虔誠地叩拜,兩個月前她在玄天觀買了一枚【招財符】和【桃花符】,結果沒幾天家裏兩間老破房子就都被劃了拆遷,最讓她開心的是她那個打了快四十年光棍的兒子上星期終於帶了個女朋友迴家吃飯。


    兩家人都對彼此十分滿意,昨天小兩口已經火速領了證,她今天是特意跑來還願的。


    和她一起來的還有幾個鄰居,她們原本都是信佛的,對玄天觀並不感興趣,更不會踏進道觀一步。雖然這半年來玄天觀的名聲越來越大,甚至有外市的人特地跑來上香求符,但這些在她們看來都是虛名,她們常去的那座觀音廟也是聲名在外,求簽問卦非常準,多的是香客上門,年代也比玄天觀久遠,更值得信任。


    直到親眼目睹了鄰居家這兩月發生的一係列事情後,她們的想法才出現動搖,開始半信半疑地打聽玄天觀,這一打聽才知道,原來玄天觀的符籙這麽神!


    這下她們坐不住了,得知鄰居今天會來觀裏還願,就都跟了過來,想買幾枚符籙。


    “慧智大師,我孫女馬上要高考了,我想給她求個提升學習成績的符。”


    “慧智大師,我家的孫子要去當兵了,我想給他求個平安符。”


    “慧智大師,我兒子今年工作不順,想求個轉運符。”


    “慧智大師……”


    她們七嘴八舌地說著,慧智一一了解後淡淡地表示沒問題,轉身到櫃子邊找了一圈,打開其中三格抽屜摸了幾枚符籙出來,分別發放給她們,“拿迴去貼身攜帶就好,統一價八百一枚。”


    老婦人們紛紛掏錢給他,八百塊拿出來眼都不眨一下。這些老人很奇怪,穿著樸素,平時花銷也非常節儉,可一旦是和迷信有關的東西,掏起錢來就毫不手軟了。


    慧智收了錢,送老婦人們離開,轉身去後院。


    沈茹茹把店鋪交給了麥麥看顧,自個兒提著水壺到院子裏照料綠植。花苗們經曆了長途跋涉的搬運都有點蔫蔫兒的,葉子和花瓣缺少水分的滋潤,幹癟地耷拉下來。她仔仔細細地為每一株花苗的根莖葉片噴上淨化過的井水,這是個細致活,而且還不能借別人的手,必須自己親自來效果才能達到最好。


    一圈澆下來得花費個把小時功夫。


    一名年輕小道士跟在她身後看了一會兒,遲疑地提出建議:“沈觀主,現在太陽這麽曬,澆水會把植物熱死吧?”


    日上三竿了,再過一會兒就是正午,是日頭最盛的時候。


    沈茹茹繼續給葉片噴水,“不礙事,我親手照料的,絕對不會死。”


    她給植株澆水的同時靈力也會跟著浸潤到植株內,對它們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小道士見她十分篤定的樣子就沒再勸,又跟著看了會兒,說:“沈觀主,我幫您分擔吧,兩個人快一些。”


    沈茹茹搖頭:“這些植株明天就要拉去移栽,必須我親手照料。”


    小道士點點頭,沒再說話。


    慧智過來時看到小道士愣了一下,“靈溪,你怎麽沒去隔壁幫忙?”


    小道士立即向他彎腰拜了拜,“詹鶴大師說我年紀還小,幫不上什麽忙,不肯讓我進去。”


    道觀的擴建工作還在進行中,為了不幹擾遊客和周圍居民,隔壁特地圍了施工牆,道友們都知道這是在給他們建宿舍和新食堂,閑下來的時候就會過去幫忙,因此進度非常快,現在已經完成一大半了。


    慧智拍拍小道士的腦袋,把他的發髻整了整,“那你就去大殿看書,好好用功,別忘了迴去參加期末考。”


    小道士低下頭,“師……慧智大師,我不想上學了,以後就留在這裏專心學道。”


    沈茹茹迴頭看了小道士一眼,他是觀裏目前年紀最小的道士,剛滿14,比趙恆一還小,確實還是個孩子。但是從小在三清宮長大的孩子到底跟平常孩子不太一樣,即使到了叛逆期,也格外不同。別的男孩子這個年紀逃學是為了上網打遊戲,他逃學是為了追求道學,甚至從b市追到了暮源鎮來。


    靈溪剛來的時候沈茹茹是不準備收留他的,打了電話給b市三清宮讓人來接,結果那邊卻說已經給靈溪請了長假,期末考記得迴去參加就行,還提醒她別忘了給靈溪登記掛單。她沒辦法,隻好把人給留下了。


    道門的人,大概都那麽隨性吧……


    “靈溪,我看你挺有靈氣的,要不我收你入門下怎麽樣?”沈茹茹隨口問了句。


    靈溪呆了一下,有點慌張地看了慧智一眼,捏著手結巴地說:“啊,我才剛來沒多久……前麵還排著好多前輩,不,不好吧……”


    慧智拍拍他的肩膀,“別緊張,觀主願意收你說明你資質好,別人求都求不來,你還猶豫什麽?”


    靈溪苦巴巴地皺起整張臉,“可是……”


    沈茹茹隻是一時興起隨便問問,能收個年紀小的弟子挺不錯的,從小開始學畢竟會紮實一些。不過見他這麽為難,她下意識瞧了慧智一眼,擺擺手說:“沒關係,我開玩笑說說而已,這事兒還是得祖師爺同意才行。”


    靈溪不懂得掩飾情緒,如蒙大赦似的鬆口氣跑大殿看書去了。慧智“嘖”了一聲,說:“這孩子腦子轉不過彎。”


    沈茹茹一臉淡定地繼續澆花,“慧智,靈溪是你徒弟吧,你以前在b市三清宮待過對不對。”


    靈溪這孩子好幾次差點喊出師父倆字,她在一旁聽著都替他著急。


    慧智有點驚訝,“呀,觀主,您終於發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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